宁缺和夏侯走了,大唐的文武百官也是相继散了。
皇城之外,一直吃瓜看戏的徐信一众人则是在讨论。
徐信左手拥着水珠儿,右手揽着天猫女,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年纪最小的天猫女看着宁缺他们离开的方向,小声说道:“十三先生好可怜,他若是没能成为夫子的亲传弟子,也不是神符师颜瑟大师的传人,那宣威将军府叛国案,还会翻案吗?”
徐信摸了摸天猫女的脑袋,叹息道:“大概,是不会吧!”
徐信左边的水珠儿娇躯一颤,身为一个唐人,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案子要翻过来,难度有多么大。
千年的唐国,类似的龌龊不知多少,民不告,官不究,民若告,先跪着。宁缺若没有现在的身份,他凭什么向大唐亲王和大将军去复仇。
“裁决神座,你想错了,哪怕没有宁缺,朕也依旧会为宣威将军平反。”
这时唐皇李仲易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说道:“天启元年那件案子,朕一直觉得它是错误,一直想要推翻。无论做下这件事情的人地位有多高,朕迟早会给唐国百姓一个交代。”
“可是陛下,您在乎的,就只有宣威将军是吗!”
“在您那卷圣旨中,并未提及那场惨案中丧生的普通百姓,难道那些惨死的仆人百姓,就没资格被记得吗?”
李仲易沉默片刻后,说道:“无论是仆人还是将军,都是唐国的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自然都该记得。”
“也许吧!”
徐信笑笑,接着说道:“陛下,其实我们都很清楚,这个世界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如果宁缺若不是修行者,他没有现在的成就,那么可能复仇吗?”
李仲易听后,沉默了许久,这才再回答道:“那大概需要很长的时间,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复仇。但修行乃是昊天的恩赐,昊天让宁缺能去复仇。神座所言,只是如果。”
“宁缺是否能复仇,大唐百姓是否能沉冤得雪,这些我都不在乎。唐国百姓的平反,靠的是你唐皇。”
“但我燕国冤死的百姓,他们又该找谁。”
徐信冷眼盯着李仲易,说道:“明日我欲在府里设宴,请陛下、皇后、夏侯大将军一起赴宴……”
第768章 一曲天魔舞,长安自此乱
2024-07-17
长安城南,公主府的殿阁当中,这日摆了一场席宴,到场的人并不是很多,除却宁缺、桑桑、夏侯之外,也就皇帝李仲易和皇后夏天夫妇,还有作为主家的公主李渔和徐信等人。
这是徐信第一次见到大唐的皇后娘娘,这是一位美貌宫装妇人,约摸三十来岁,眉眼秀丽,顾盼间妩媚而不失度,极显温婉,略有些厚的双唇紧紧抿着,偶尔看向夏侯的目光满是担忧。
公主府今日的席宴,并没有准备什么山珍海味,设于庭院秋树间的长形方桌上,只有一些很寻常的菜肴。
此时大概整座长安城都在关注着这场席宴,然而席间的气氛并不像人们想像的那般剑拔弩张。
今日受邀而来的几人,都只是沉默地吃着,直到酒宴到了过半的时候,徐信轻轻的拍了拍手。
丝竹管弦之声渐起,一群轻歌曼舞的佳人来到场中献舞,曼妙的舞姿动人心弦,忽然间一个女子在众多舞女的簇拥下出现。
她的身上轻罩纱裙,脸上笼着薄纱,看不清具体面貌,却另有一番朦胧滋味,让人不禁生出探究之心。
她有着一双灵动漂亮的眸子,在她出现的那一刻,那一双美眸就和夏侯对上了,迷蒙的微光闪烁,夏侯的眼神立时变幻。
漫天繁星悬挂天空,无量星光洒落人间,仿佛要为这星光的美人,衬托出绝艳的背景。
最中间的舞女动了,一根根丝带不知从何处来,飘然于她的身前,只见她身姿妙曼,白皙娇嫩的身躯,随着舞动的时候,若隐若现,让人的眼中有着些许迷离之色。
她如一只扑朔着翅膀的蝴蝶,如同灵活的鸟儿,舞姿尽显着女子的美丽,天下间最值得称赞女子的话语,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
一道诡异的无形波动突然升起,一种诡异莫测、深邃玄妙的波动,从她的身上向四周扩散。
这个女子一改之前空灵气质,整个人浑身上下充满了魅惑的气息,仿若魅魔一般,一举一动,风情万种,都能勾起人内心的冲动。
曼妙的舞姿舒展,柔媚的曲线起伏,绝美的佳人,整个人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美不胜收。
突然间万千丝带激射,星光下的精灵在原地旋转升空,丝带缭绕下的美人儿,如同一尊临凡的仙女,就在这若即若离之中,她之魅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婢女端着一碗经过精心调制的燕窝金枣大补粥走到夏侯的身边,他将那个那个精致美丽的瓷碗放下,热气腾腾的粥,却让夏侯忍不住颤抖。
“霜儿,霜儿,霜儿……啊!!!”
夏侯忽然失态的大吼起来,他猛然起身掀桌,随身的王旗舞动,他就要一枪刺向那扮作舞女的唐小棠。
徐信的声音适时响起,他说道:“夏侯大将军,你就算是嫌弃公主招待不周,也不能这样掀桌子吧!”
“天魔舞!”
夏侯握紧可以化为战枪的旗杆,忍住继续出手的冲动,他知道徐信这是在故意刺激他,但今日这一场,他却也是不能不来,经受住这些“屈辱”。
夏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代表着他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十多年前,唐国大将军夏侯,烹杀了自己最疼爱的一名小妾之后,只因为她跳了一曲舞。
那是一个夏天,夜很短白昼很长,昊天散播的光泽不止温暖而且炽烈。
来自西陵神国的严厉质询信件,被直接递到了长安皇宫之中,甚至知守观这个不可知之地,都表示了严重的关切,而距离军营不远的茫茫岷山里,更是隐约可以看到无数道剑光。
“霜儿,那天,你不该跳那段天魔舞。”
夏侯盯着唐小棠,嘴角一扯,喃喃道:“你真的不该跳那段舞,虽然那段舞,还有舞动时的伱……真的很美。”
虽然一晃已经许多年过去了,但当年的那一件事,依旧是有许多人记得。面对来自西陵的压力,夏侯果断选择了背叛。
他背叛恋人、背叛魔宗、背叛唐国,在唐国都准备调兵的情况下,他当众烹杀了自己的恋人,曾经的魔宗圣女慕容琳霜,并且还在事后成为西陵客卿,在西陵和唐国间反复横跳。
“公主殿下,裁决神座,抱歉,是我失态了。”
夏侯说着举起酒杯,说道:“夏侯有错,甘愿自罚三杯,请!”
他说完这话,果断的举起酒杯,一杯接着一杯,接连给自己灌了三杯,他的脸上终于是浮上了一层红润,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感觉了。
“夏侯感谢裁决神座,能够让我再度见到天魔舞。”
夏侯看着徐信,说道:“就是不知道,裁决神座是准备如何处理,这位当众在跳天魔舞,涉及这位忤逆昊天的魔宗当代圣女。”
夏侯的一番话,让场中之人顿时一惊,但也必须承认他说得对。
天魔舞可是魔宗赫赫有名的标志性舞蹈,昔年的那位魔宗圣女,也是因为那一曲舞蹈,死在了夏侯手上。
“夏侯,你问的有些多了。”
徐信的声音响起,就见他轻轻抬起手,翩翩起舞的唐小棠便是越过夏侯,来到了徐信的身边,任凭徐信揽着她纤细紧致的腰肢。
“你的实力若是可以,昔年就能保护好自己的恋人,何至于现在,就像一条狗……”
一阵阵刺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同时也让夏侯的内心悸动,难以平静。
这一番话虽然很是难听,但却也是真的,道尽了一切的真相。
他夏侯若是实力足够的话,昔年又如何会选择出卖杀死自己的恋人,做出那等让自己愧疚一生的事情来。
萧瑟的秋风当中,夏侯在这一曲天魔舞中,离开了公主府。
徐信没有做出其他的动作,他做的一切已经足够多了。
今日这一场宴会,名义提到了燕国死难的百姓,想要让他们瞑目,弄死夏侯,就是最为简单、明了的方法之一。
这一场天魔舞过后,心境大乱的夏侯深居简出,静静等着宁缺的挑战。
一直到那一日,在雁鸣湖布置许久的宁缺,真正的向夏侯挑战。
第769章 我裁决神殿做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2024-07-17
暮时的长安城,如堕永夜,厚实的雪云遮住了最后的余晖和漫天的星光,雁鸣湖畔漆黑一片。
只有远处长安城内的火把,以及雁鸣湖畔别苑中亮起的灯火,照亮了自天而降的雪花,让那些繁密呼啸的雪,耀成了落于人间的星光。
今晚夜时,突降大雪,让这场即将发生的决斗,好似多了不确定性。
风雪交加的大将军府外,夏侯面无表情看着身前紧闭的院门,伸手从亲兵手中接过那面军旗,他走到院门之前,右手握着军旗向下一顿。
他的动作很随意,院门前的地面是坚硬的石地,旗杆落下时,石地面却片片碎裂,溅起无数石砾,杆尾深泥。
夏侯缓缓松开手掌,旗杆仿佛生在地面一般坚定,血红色的军旗,在满天的雪花中猎猎作响,卷噬所有的夜色。
这面血红色的王将战旗,陪伴了夏侯很多年。
无论是与燕国大军交战,还是与左帐王庭的骑兵厮杀,这面王将战旗,始终飘扬在大唐帝国东北边军的最前方。
数十年来,这面血色战旗从来没有倒下过。
就如同血旗下那个强大的男人,这么多年来也一直不曾倒下。
夏侯的府邸外,数十将军府亲兵,众多前来观战相送的大臣们,街道两旁维持秩序的长安府衙役们,看着夜色中那面血旗,都生出一股强烈的感觉。
今夜,这面血色的王将战旗,依然不会倒下。
夏侯走出府邸,没有和自己的妻儿道别,而是毅然决然的走进了夜色当中,向着雁鸣湖而去。
……
长安城内,有羽林军。
这支负责守护皇城的强大军队,拥有世人难以想像的力量,拥有天枢处和南门观的修行强者,最关键的是,拥有强大的意志和决心。
依据唐律,如今的羽林军只听从两个人的命令,大唐皇帝陛下,以及军方第一人,许世。
凛凛寒风当中雪花飞舞,羽林军开始结队,然后准备出营。但是最后,他们却不得不在营外的玉桥前停了下来,因为桥上有一个人。
那个人戴着一顶高冠,身着袍服,盘膝坐在桥面的积雪中,微低着头。
许世看着桥上那人,再也无法压抑住心头的怒意,喝声如春雷在桥头绽开,震的飞雪乍乱:“君陌,拦道者死!”
玉桥上那人,自然便是书院二师兄君陌。
“拦道者死?唐律未曾有此议,古礼未曾闻此事。”
君陌抬起头来,看着桥下那位大唐军方领袖,平静说道:“既然如此,若要我死,你须先死。”
除了轲浩然和宁缺这两代入世之人,书院后山弟子向来不入世,雪桥那头的羽林军将士,自然不知道盘膝坐在雪中的高冠男子是谁。
他们听着此人居然敢对许世如此不敬,如此嚣张,顿时愤怒到了极点。
“杀!”
“杀!”
“杀!!!”
三声喊杀之声响彻皇城内外,羽林军将士们须发贲张,直似要刺破身上的盔甲,拔刀提枪便欲冲上雪桥,将那厮当场斩杀。
他们是羽林军,大唐最为精锐的部队,拱为皇城的最后屏障,别看只有眼前的一营,却足以结阵搏杀知命境界的大修行者。
大唐军方第一人许世面无表情举起右臂,身后的骚动与杀意顿时平息。他看着盘膝坐在雪中的那人,神情渐凛,说道:“书院莫非真要出尔反尔?”
君陌看着桥下的他,说道:“书院不反对夏侯归老,也不反对小师弟挑战他,因为没有办法去反对。”
许世蹙眉道:“你知道我是去反对这件事。”
君陌说道:“我反对你的反对。”
许世看着雪桥上这个人,沉默了很长时间后,声音微哑的问道:“这是院长的意思?”
君陌说道:“不,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许世微微眯眼,说道:“所以伱拦在雪桥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