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担心嵩山派为了阻止刘师兄,会对刘府的家眷不利。
可若要保他们就涉及到华山派的立场问题。事关重大,所以我来找你商量一下。”
“我若是不同意,难道你就不管了吗?”
第75章 洗手
“当年我在刘府做客的时候,刘家上下都待我极好,他们有难让我坐视不理,我实在做不到。
不过师兄若当真不同意,我也决不强求。
天命如此,是刘府家眷该着有此一劫,大不了事后我杀光嵩山派的人,给他们报仇就是了。”
“师弟啊师弟,也就你敢说这话了,不过事情还没到那种地步,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
“这么说,你同意了?”
“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咱们只要咬死这句话,勉强也算占理,保住刘府家眷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刘正风就难了,虽说知音难觅,可曲洋终究是魔教中人,自古正邪不两立,无论他们因何结识,都绝无转圜的余地。”
“是生是死那就看他自己怎么选择了。保住他的家人,我已算对得起我们的交情了。”
“如此甚好。”
“多谢师兄成全。”
“跟为兄还客气什么,从小到大你都没求过我,今天难得开口,为兄焉有不允之理。
况且伱为华山做了这么多,现在也该轮到我这个掌门为你做些事情了。”
翌日。
到了金盆洗手的正日子,刘府仍旧客似云来。
临近午时,府中的宾客已逾千人之众,刘府的众弟子指挥厨伕仆役,里里外外摆设了二百来席,全都坐得满满当当。
刘正风的身家之丰厚,整个五岳剑派只有得到连城诀宝藏的华山派能可比拟。
来访的宾客中有些是武林名家,也有些不三不四,不清不白之辈,天门道人、定逸师太和岳不群都深感不喜,待在内堂里躲清静。
燕不归看着自家师兄有些惊讶,他记得原本岳不群可是跟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聊得不亦乐乎,现在却人如其名,显得极不合群。
嘭!嘭!
外面忽然传来了礼炮的声音,跟着更是鼓乐大作。
身在内堂的刘正风当即匆匆出门,在武林群豪难以理解的目光中,恭恭敬敬的迎来了一位姓张的官员以及一道圣旨。
当着众人的面,刘正风欣然下跪接旨,受封参将,磕头谢恩。
圣旨宣读完毕,他又以近乎谄媚的态度给张大人送上重金,赫然是公然行贿,寒暄过后更是再次奏乐放炮把张大人送出了刘府。
众人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足足千余人在场,一时间竟安静的针落可闻。
刘正风却似无所觉,满面堆欢的恭请众人落座,吩咐府中服役上菜斟酒。
午时已至。
门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米为义端出一张茶几,上面铺了锦缎。
向大年双手捧着一只金光灿烂,径长尺半的黄金盆子,放上茶几,盆中已盛满了清水。
刘正风向众人拱手作揖,说了些退隐江湖的场面话之后从向大年手中拔出一口长剑。
“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专心仕宦,却也决计不用师传武艺以求升官进爵。至于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门派争执,刘正风更加不再过问。若违誓言,有如此剑。”
刘正风双手一扳,“啪”的一声将剑锋扳得断成两截。
他折断长剑,顺手将两截断剑挥落,嗤嗤两声轻响,断剑插入了青砖。
众人见他轻描淡写的便折断利刃,显然内功造诣精深,而如此高手却要投靠官府去做那人所不齿的朝廷鹰犬,原本已到嘴边的恭维之语竟说不出口。
刘正风浑不在意,始终面带微笑,手已挽起袖子伸向了金盆。
“且住!”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刘正风动作一顿便要抬手,耳边却响起了燕不归的声音。
“别停,快洗。”
刘正风对燕不归深信不疑,也不多想直接把手伸进了盆里。
金盆洗手只是个仪式,本意不在洗手,所以沾水就算成功。
大门口走近四名黄衫大汉,进来后分列两侧,迎来了六个同样身穿黄衫的中年人,俨然正是嵩山十三太保中的六位。
‘托塔手’丁勉、‘仙鹤手’陆柏、‘大嵩阳手’费彬、‘九曲剑’钟镇、‘神鞭’滕八公、‘锦毛狮’高克新。
岳不群见状双目微凝,暗忖:“嵩山六大太保齐至,师弟昨晚所言果然不假。”
丁勉怀中捧着一面镶满珍珠宝石的五色令旗,随着他走动之间灿然生辉,烁烁放光。
在场众人几乎都认得这旗子正是五岳盟主左冷禅的令旗,此物一出,五岳剑派无不从命。
刘正风见他们来势汹汹,不禁心神一凛,脸上笑容依旧的抱拳道:“嵩山派各位朋友大驾光临,刘正风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看着刘正风手上的水珠,丁勉的胖脸阴沉欲滴,冷声道:“刘师兄,我叫你停手难道没听见吗?”
“刘某已退出江湖,师兄二字愧不敢当。”刘正风从米为义手中拿来毛巾擦了擦手:“丁兄却是晚来了一步,实在抱歉。”
丁勉冷哼一声,高举五岳令旗朗声道:“奉五岳剑派左盟主旗令,请刘师兄将金盆洗手之事暂行押后。”
刘正风暗自感谢燕不归的提醒,满脸遗憾道:“刘某手已洗完,只能辜负左盟主一番美意了。”
丁勉沉声道:“事关重大,刚才的不作数。”
“丁兄请慎言。”刘正风肃然道:“男子汉大丈夫信义为重,我岂能当那出尔反尔,言而无信的小人。”
“非也!”费彬站了出来:“刘师兄是义薄云天,铁骨铮铮的好汉,江湖上人所共知。
今日金盆洗手之事作罢乃事出有因,江湖中若有人敢妄加非议,那就是和嵩山派为敌,和我五岳剑派为敌。”
“刘贤弟,费师兄所言不差。”岳不群越众而出,劝道:“你不妨再考虑考虑,在座的都是深明大义的英雄好汉,绝不会有人笑话于你。”
若刘正风能改变主意,那华山派正好可以省却一桩麻烦。
刘正风摇了摇头:“岳兄的一番好意刘某心领了,但刘某心意已决,请恕我难以从命。”
他转头看向嵩山派众人:“十四年前,五岳剑派商定结盟之事,华山派燕大侠曾问过,五岳盟主的权柄何在。
左盟主亲口所言,盟主之职是对抗魔教而设,并无权插手各派事务。
今日金盆洗手乃是刘某私事,与五岳剑派无关。
丁兄还有嵩山派的各位朋友,劳烦你们转告左盟主,刘某已不是江湖中人,从此不奉旗令,请他老人家恕罪。”
陆柏迈步而出,笑呵呵道:“左盟主确有此言,不过陆某这里有个问题,刘师兄你敢如实回答么?”
刘正风颔首道:“有何不敢。”
陆柏问道:“魔教中有个叫曲洋的护法长老,你可认识吗?”
刘正风本来十分镇定,听到他提起“曲洋”二字登时脸色大变,闭口不言。
大厅的角落处。
林平之听到曲洋这个名字,不由一愣。
‘这么巧也姓曲,难道曲姑娘口中的爷爷就是曲洋,她是魔教中人?
可素闻魔教中人凶狠歹毒,无恶不作,他们若是魔教的昨日又怎会救我性命?’
第76章 解难
“说!你认不认识曲洋?”丁勉骤然开口,声绽如雷,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其内力之深可见一斑。
刘正风仍不置答,数千对眼光都集中到了他脸上。
群雄都觉得事已至此,刘正风答与不答都是一样,他既然不说话就等于默认了。
过了良久,刘正风点头道:“不错!曲洋曲大哥我不但认得,而且他更是我生平唯一的知己,最要好的朋友。”
霎时之间,大厅中嘈杂一片,群雄纷纷议论。
刘正风这几句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众人都认为他若非抵赖不认,也不过承认和曲洋曾有一面之缘,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魔教长老是他的知交朋友。
“很好!”陆柏道:“敢作敢当,刘师兄是条汉子。现在你既然承认了,那你说这还是私事吗?这五岳令旗可管的了伱吗?”
刘正风道:“刘某既已退出江湖,就不再是武林中人,爱跟谁结交都与旁人无关,左盟主何必咄咄相逼。”
“笑话!”丁勉喝道:“若人人都跟你一样这般正邪不辨,那这武林之中还有何正气可言?”
费彬义正辞严道:“左盟主宽大为怀,刘师兄你虽一时误交匪类,入了歧途,但他还是念着五岳同门之谊,愿意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只要你在一个月内杀了曲洋那个魔头,他老人家就既往不咎,你还是衡山刘正风。否则,哼哼…”
“否则如何?”刘正风脸色凝重,心中已有猜想,事到如今只怕唯死而已。
就在这时,后堂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喂,你这是干甚么的?我爱跟谁在一起玩儿,你管得着么?”
“曲姑娘?”林平之听出这是曲非烟的声音。
后边似乎是有人在为难她,当即便起身准备去帮她,可转念一想对方是魔教中人,昨日无缘无故的帮自己,其中会否有诈?
这祖孙俩是不是也和余沧海、木高峰一样,在打我家辟邪剑法的主意?
念及至此,林平之又坐了回去。
后堂这时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给我安安静静的坐着,不许乱动乱说话,过一会儿我自然放你走。”
曲非烟不满道:“这又不是你家,我要跟两位姐姐到后园去捉蝴蝶,你凭什么拦着我们?”
“你要走可以,她不行!奉左盟主号令,要看住刘家的眷属,不许走脱了一人。”
这几句话说得骄矜异常,大厅上的群雄听到以后无不为之色变。
刘正风勃然大怒:“丁老二,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否则。”丁勉道:“你若不杀曲洋,那五岳剑派就只好清理门户,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林平之闻言亦是愤愤不平。
冤有头,债有主!刘正风有错只管罚他便是,嵩山派居然还要牵连家人,这等做派和余沧海那些狗贼有何分别?
林平之再也坐不住,起身来到了后堂,就见一个同样身穿黄衫的年轻汉子,挡在门口拦住了三个少女的去路。
除了曲非烟以外,还有昨天在花厅里见过的华山掌门之女岳灵珊,另一个未曾谋面,想来应该就是曲非烟口中的刘姐姐。
“喂!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欺负女孩子,算什么名门正派?”
那汉子回过头来,怒骂道:“谁的裤子没穿好把你露出来了,识相的赶紧滚,不然划烂你的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