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这大汉国朝早已深入赵元开的骨血之中,化作心怀天下四字,忧呼,痛呼,悲戚呼……
……
……
西凉。
镇西王府。
年近古稀的老军医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才将李河图深藏命门之中的那柄剑取了下来。
取剑之后,老军医涕泪不止,直接跪在了李河图的身前,呼道:
“卑职该死,卑职没用,卑职没能护住王爷的深藏命门啊……”
两侧,李不悔和恭尚等人顿时眼眶湿红,就那么紧咬着牙,看着一夜之间白头,整整苍老了十年的李河图。
“父王……”
“王爷……”
此时的李河图身上的气血在急剧溃散着,武道修为一退再退。
深藏命门被毁,督脉大道被断,宣告着镇西王再也不能重现国柱之勇了。
“孙药夫,起来吧,你已经尽力了。”
李河图淡淡道。
脸色平静坦荡,只是声腔之中,夹杂着三分壮志未酬的潸然与落寞。
而后,他将目光落在了李不悔的身上,笑了笑,道:
“不悔,哭什么?为父又不是战死,不过是深藏命门受伤而已!”
“可是父王,你……你的武道修为……”
李不悔扑了过去,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两则肃穆而立如同标枪一眼的四位西凉军副将,各个湿红了眼眶,仇怒滔天,咬着牙,嘶吼道:
“狄宏,我西凉军定将你碎尸万段!!”
“王爷,我……”
“都别说了!”
突兀之间,李河图厉声喝道。
虽一身修为还在急速溃散着,体内气血在急剧衰退着,但镇西王之威严丝毫不减。
“本王问你们,天门关一战的结果如何?我……我西凉军到底折损如何?”
问到了最后,李河图的声音终于颤抖了起来。
李不悔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道:
“父王,天门关一战,我西凉儿郎战死五万一,重伤一万二,轻伤七千……”
“西泉关的匈奴并不是佯攻,那一战同样惨烈,一万五西凉儿郎战死七千,重伤五千……”
李河图的眼眶,红了。
那伟岸的身躯在剧烈的颤抖着,就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样,一下子变得苍老颓败无力。
十万西凉儿郎,一夜之前战死了五万八啊!
还有那重伤的一万七,说是重伤,但李河图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不过是弥留几日,终究躲不过一死!
如此算来,是整整战死了七万五啊!
“本王……对不起他们啊!”
李河图一声悲戚。
李不悔紧紧的搂住了李河图的胳膊,哭道:
“父王,这……这不怪你,这一战西凉军没有丢人,没有败!西凉军不但守住了天门关和西泉关,还整整斩杀了二十三万多的蛮族!”
“是啊王爷,西凉军元气大伤,但蛮族比我们伤的更重!”
“还……还有……”
恭尚说到这儿,语塞了,哽咽了。
李河图喝道:“还有什么?说!!”
“凉州父老又送来了三万多的孩子,曾经退伍回乡的五万老兵也……也回来了,他们说还有很多人在路上,请镇西王放心!”
恭尚瞪着眼,咬着牙,颤声说出。
那一刻。
镇西大国柱李河图,这位注定要青史留名的国朝名将、盖世人雄,落泪了,泪湿了衣襟。
“本王……本王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快,快扶本王起来,本王要去看看他们,快!”
李河图挣扎着起身。
被李不悔搀扶起来之后,他突然之间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凝,又问道:
“传信长安了没有?有没有告诉陛下,这凉州……她始终是大汉的凉州啊!!”
第245章 死战不休
“放心吧父王,中军校尉连启光已经八百里加急奔赴长安,当今陛下不会对西凉坐视不管的!”
李不悔说道。
她的脑海之中不禁浮现了那个尊如天神一样的男子。
虽说眼下西凉军已经元气大伤,没有再战之力,而西凉边关正在遭遇着国朝八百年以来最为严峻危急的打击!
但,李不悔的心里却没有半点的慌乱。
她是了解当今天武帝的,更是近乎偏执的相信天武帝!
须臾之后,李不悔下意识的说道:
“父王,西凉军以如此惨痛的代价守住天门关和西泉关,我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陛下吧,他一定不会让凉州数十万百姓失望的!”
李河图微微一怔,就那么定定的看着李不悔。
他看的出来。
女儿这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对于当今的天武帝有着绝对的信心。
李河图没有说话,而是转脸看向了恭尚。
此时的恭尚浑身山下都打着绷带,露出那张脸,却是笃定无比的用力点头,道:
“王爷,陛下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李河图点头,长舒了一口气。
他很好奇。
好奇当今的大汉天子倒是何等的存在,竟让他那高傲无比的女儿如此执迷和患得患失。
没有记错的话,天武帝是十五岁即位的,被陈国寿整整架空了五年,而今也不过是二十一岁的舞象之年!
九州大汉的舞象之年,不过是初出茅庐之时啊。
“走吧,陪本王去看看凉州的父老们!”
李河图忍着气血溃败、心脉崩裂的剧痛,迈着步子,挺着腰杆,走出了镇西王府。
纵是盖世修为不在,但国柱之气节雄风,却铭刻根骨,生死不灭!
镇西王府其实不在西凉郡城之内,而是在天门关和西泉关的中间,坐镇西凉军大营,成掎角之势。
而此时。
府外帐前,近十万多凉州父老就那么整齐安静的站在两侧。
一侧老弱病残,却各个穿着甲胄,手中拿着尽是豁口的残缺兵刃,将腰杆挺得笔直,在等着镇西王的检阅!
这是西凉老兵,从西凉军退下的老兵!
另一侧,是清一色的穿着破旧麻衣面容消瘦蜡黄的妇人老人,她们的身前都站着一位才半人高的男童,缺缺各个身上披着藤条编成的藤甲,手里头拿着木刀,学着老兵的样子,笔直屹立!
再后方,是数不清的牛车,拉着粮食、石头、木头来支援边关。
“王爷,凉州的土地,凉州人自己来守!”
“西凉老兵,热血未凉,愿再披甲上阵,为我死去的西凉儿郎报仇雪恨!!”
老兵阵前,一位独臂的老人,在红着眼嘶吼!
“西凉老兵,热血未凉!!”
“西凉老兵,热血未凉!!”
五万老兵其震吼。
另一边,三万多稚嫩、却胆气惊人的西凉少年,在最前方的那位唯一看起来要强壮一些的清瘦少年的带领之下,跟着吼道:
“爹战死,子替父!兄埋骨,弟从戎!三万西凉少年兵,恳求镇西王纳入麾下,替父兄报仇雪恨!!”
爹战死,子替父!
兄埋骨,弟从戎!
此言一出,多少西凉兵眼眶湿红啊!
就连镇西王李河图,也禁不住身躯震颤,难掩悲痛!
他看着眼下的那些孩子们,他们太小了,太瘦弱了,凉州百姓家中的余粮全部拿来支援西凉边关抗击蛮族了。
“孩子们,你……你们回去吧,再等两年,再长两年,西凉军的大营会为您们彻底敞开!”
李河图颤声道。
这些孩子他不能接收,因为太小,太瘦弱,没有人接收过任何的军事训练,推到了战场前线完全就是送死!
李河图不忍,更舍不得。
因为,他们都是凉州的未来啊!
“不,王爷,我们已经长大了!”
“爹战死了,兄长也战死了,家中只剩下我这唯一的男子汉了,我……我可以的!”
那些孩童虽然稚嫩羸弱,可说出的话,却一个个顶天立地!
这,就是西凉儿郎!
李河图咬牙,没有废话,吼道:
“本王说了,回去!再等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