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免礼。”
“马上就要到东平了。”
赵元开的视线依旧在窗外，语气不轻不淡。
那什么伏天会，并没有太引起赵元开的注意，至于和朱凌雪沾上了联系，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赵元开知道，这跟朱凌雪没关系。
朱凌雪这一次倒是大胆了一下，主动了做到了对面，看着车窗外，突然一阵恍惚。
东平府。
这是她的故乡。
可她，已经五年没有回到了这里了。
近乡没有情怯，只有满肚子的心酸苦涩和说不清道不明。
“朕在冀州不会待太久，因为本来就没有打算巡察冀州！不过你放心，朕会多说几句的，而你，也不要让朕失望！”
须臾，赵元开开口。
朱凌雪怔了一下，抿着嘴唇，点头：
“嗯，凌雪明白了。”
这一次没用微臣，而是凌雪，让赵元开眉间微微一挑。
“冀州自古以来都是国朝重镇，毗邻中州，接壤青州，从战略上来说，是需要重点扶持和发展，你不用太束手手脚。”赵元开又道。
这话让朱凌雪眉间一喜。
意思很明了，放手干，大胆干。
最重要的是，牵头人就是你朱凌雪，最大的功劳者也就是你朱凌雪，翻身洗去污名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陛下，我……”
朱凌雪激动之时，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赵元开突然打住了，道：
“你看外面！”
“外面？额……”
朱凌雪扭头，一看车窗外，顿时傻眼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专线两侧，开始密密麻麻的站……不，是跪满了冀州人！
从东平西，一路到州府外，几十里地，都是冀州百姓。
他们就那么匍匐的跪在专线两侧，中间隔着站岗的甲士，在虔诚的朝拜着、忏悔着，和感恩着！
这是在向天子赔罪，赔当年无知愚昧欺君之罪。
那一刻，饶是身为帝主已久的赵元开，也不禁动容了。
而对面，朱凌雪早就泣不成声了。
“身为帝主，其实不应该将时代的悲哀归咎与百姓的身上，唉……”赵元开一声轻叹。
这一声很是低沉，只是感叹之言。
可对面的朱凌雪却清晰的听在耳中，如遭雷击，整个人就那么愣愣的看着赵元开。
多么伟大的一句话啊！
因为，时代的悲哀，就是黎民的悲哀！
赵元开不知道这几年冷落到底是为了什么，维护帝主的尊严？还是满足自己的私心？
五年过去了，看着沿途跪拜的那些黎民，赵元开并没有多大的快感，甚至觉得自己的有些低劣了。
这个帝国在发展。
而引领帝国的这位帝主，也在成长。
十点。
专列准时停靠了在了冀州大营之内的车站。
整个大营里三层外三层，从冀州州府，到镇将府，再到八郡吏治班子，整整一千八百多身披大汉朝府的吏员匍匐跪地，迎接天子大驾！
赵元开走下火车。
朱凌雪就在跟在他的身后。
其后才是卫戎总督曹正钦。
曹正钦的卫戎总督只是临世职务，他的身份背靠司礼监，虽然和国子监品级，但谁都明白，这两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
司礼监在废除宦官制度之后，经过了一系列的整合和升级，其实已经算是赵元开身边的第一高参专辅团了。
搁在前世，那就是大秘团队。
尽管曹正钦之上还有一位雨化田，但按排位来说，他都是在朱凌雪的前面的，可现在，他排在了第三位！
明眼人，自然都看在了眼中。
“冀州府、镇将府、八郡府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千八吏团，数千甲士，数千卫戎……整整近万人，在这冀州大营匍匐跪地，高呼万岁！
最前方是虞铭鸿和张朝河，这是两大州府首臣。
“免礼吧。”
赵元开拂袖。
而后将目光落在了虞铭鸿的身上。
第718章 肃然起敬
他对于虞铭鸿并不陌生，年年见，一年见个四五次，到最后直接明示要区别对待这个人！
但，现在看了虞铭鸿，让赵元开突兀之间唏嘘感叹了起来。
上一次见面还是年初大朝会，这才短短半年，虞铭鸿竟然憔悴了这么多，两鬓斑白，颤颤巍巍。
但，整个人是激动的，受宠若惊的，是那种发至内心的释然和斗志重燃。
这是个好官！！
“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一切事宜，等明日再说。”
赵元开看了一下时间，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这个点，确实有些晚了。
从长安运过来的专车已经从专列之上卸了下来，就在不远之处，卫戎司第一二卫开路，护送着赵元开朝着专车走去！
按照计划，朱凌雪是不可以跟随天子御驾入驻香山公馆的。
她和国子监的一众吏员，是计划在先，也是有事而来的，所以下榻的地方是位于东平城内的冀州饭店！
这是国朝大发展期间，各大州府依照内阁的指示，在每一座州府大城之内新建的州立旅店！
而且统一以各大州名来命名，比如长安城北城的中州饭店，比如武安郡的青州饭店！
采取的是全新的建造工艺，依照各个州府的体量，分别是七到十五楼的层高，是州府接待的重要地点！
至于公馆，那是最高级别的接待点，是天子御用的地方行宫！
当然了。
说是行宫，跟以往的帝王行宫规格上还是有差距的，没有那么的奢华和铺张，而且选址上也更加的注重清幽和安静！
眼前，行宫设立闹市，而今基本都选在了园林景区。
这得益于工业化发展对于交通和通讯的大幅提升。
从内阁选拔的东巡随性吏治队伍，也同样入驻了冀州饭店，这些人是要对接冀州府的，是重振冀州发展的直接执行者！
在属性上和朱凌雪大同小异。
专车在冀州一千多吏员的目送之下，缓缓驶出了冀州大营，朝着北麓的香山方向而去！
路线是特定的，布满了冀州镇将府的甲士！
半个小时之后抵达香山公馆。
这里曾经是冀州的一位显贵人士的旧邸，只是已经沉沦了数百年了，经由冀州府改建扩建之后，建造了一批二层的古典小楼，亭台楼阁水榭园林，十分的精致。
厨子是内务府自带的。
而香山的外围守卫，则是由冀州镇将府的甲士负责，内围便是卫戎司的第一二卫执行。
用了晚膳，赵元开登上了公馆之内的小阁楼，那是最高点，能俯瞰山脚下十几里开外的东平府！
东平府虽说是一州首府，但深夜这个点，却之后零零星星的灯火。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烛火。
整个冀州发展都是落后的，工业化发展近乎是零，和周边的州府对比起来，就像是生活在蛮荒时代一样！
赵元开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阁楼之上，独立良久。
下方的曹正钦、卫戎司三大指挥使、还有随性的内务府总管，内阁和军武一脉的两位副臣，一直都是安静的等候着。
……
……
此时。
东平城内。
朱凌雪自从目送天子专行离开之后，就很快就调整好了姿态。
她很自然的转变角色，以东道主的身份，领着手足无措略显紧张的虞铭鸿和张朝河来接到了东巡的吏治队伍。
将这些人送到了冀州饭店，挨个的问候，妥善的安排。
整个过程，几乎都是朱凌雪一手主持的，行事干练，效果惊人，尽善尽美，让虞铭鸿这位地方官可谓是大开眼界！
到底是京官啊！
而且是当场朝堂最当红之一的京官。
那个差距，是真的很容易让人自惭形秽，自愧不如。
虞铭鸿并不觉得哪里不妥，也不觉得朱凌雪喧宾夺主了，相反，他很高兴，在他看来，这位从冀州走出去、目前在长安朝野最有身份的祭酒大人，是真心将冀州当成自己的故乡来扶持付出的。
接待安排的差不多了，虞铭鸿感激不尽，躬身对着面容有些疲倦的朱凌雪说道：
“朱大人，时候已经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我还不累。这样吧，你领我去冀州府一趟，我看看你们做的准备工作，要是有什么不妥和需要补充的地方，我正好给补上，免得明天在面见陛下的时候出问题。”
朱凌雪摇了摇头，说话间便要下楼出冀州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