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难得地过了一阵非常悠闲的生活。
有时去桃花面前，给龙茹真弹弹琴，说说话——不过现在可对龙茹真说的话，已经越来越少了。甚至龙茹真在他印象中的样子，也渐渐的淡去了。
有时他会选一处山崖，看云卷云舒，一看就是一天，其实脑海中充斥着阵法的种种变化。
也有的时候，他会飞上天空，俯瞰人道气运的汇聚，感受着天地间，人道洪流的脉络，地脉的走势，天地灵气的涌动，以及这三者之间的神秘联系。
无哀真人直到一个月后才出关。
她的嘴角微微勾着，似乎心情很愉悦的样子，正要找杜祐谦说话，忽然听到一阵琴声传来。
无哀真人愣住了，在原地有点恍惚地站了一会，向琴声处走去。
一抬头，她就看到那株桃树，此时分明已是冬日，桃花却灿烂地开着。
当然，对结丹真人而言，尤其是懂一点灵植夫技艺的结丹真人，这点小手段，倒也不算什么。
无哀真人的目光落在树下，那个气宇轩昂、盘腿而坐，认真弹奏的身影上。
一曲终了，杜祐谦回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算是招呼过，又弹一曲。
“道友弹奏的这曲子，贫道曾听过的，”无哀真人突然开口，“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杜祐谦笑道：“曲名【笑傲江湖】。不过道友大概是听错了，这首曲子，这世上仅我一人会弹奏，我也未曾教给别人。道友大概是将从别处听到的另一首有点相似的曲子，与这首弄混了吧。”
美道姑的眼中，闪过一丝迷惘，“是呢，大概是贫道弄错了吧……”
杜祐谦笑了笑，又信手弹了起来。
美道姑脸上的疑惑之色更重。
“道友，等等。”
杜祐谦看着她。
“后面的曲调是不是这样？”美道姑哼唱了起来。
杜祐谦原本还面带着得体的微笑，渐渐的，笑容就消失了。
无哀真人哼唱的曲调，还真就是笑傲江湖曲的后半截。
“道友你是在哪听过？”
等到无哀真人哼唱完，杜祐谦问道。
美道姑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尽是迷惘，“我想不起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杜祐谦面前自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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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渊深处，残破的南海秘境中。
高大得会令人产生视觉震撼的宝座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那摇头晃脑。
那小小的身影披着残破的铠甲，浑身烧焦、粘连的毛发。
“还要等，要等到什么时候！”那小小的身影声音很焦躁。
另一个音质有点相似、但语气截然不同，带着一股狡黠意味的声音从它嘴里发出：“血屠老儿不出手，就要一直等！不然，难道你想被它一剑劈死？我告诉你，那滋味可不好受。”
“用不着你教我做事！血屠，血屠说不定在沉眠中无法醒来了。要不然，四十年前我们做下那么大的事，各派的真传结丹都杀了几个，为什么它不出手？我看，它就是醒不来了！”焦躁的声音说。
“不要急，好饭不怕等，只要我们最终能打破这天地，逃出这牢笼就行，何必急于一时呢！”狡黠的声音说。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才诞生三百多年，天寿还有很久很久，我的天寿却已经快到大限了！我怎么能不急！上次抢来的延寿灵物也一点用都没有。”焦躁的声音说。
“你要说到这事，我就得与你好好计较了。你口口声声说上次是去抢延寿灵物，你当时的目标，真的是延寿灵物吗？我看你啊，是想趁我沉睡时，去找那落魄煞来除掉我吧！”狡黠的声音说。
“我没有，你胡说！不是这样的！”焦躁的声音有点心虚地大声抗辩。
“算了算了，我又不是要追究你，”狡黠的声音反而安慰起来，“毕竟在那之后我们已经发下大誓，现在我们共用这一具身体，只有等到出去了，才好一较高下，决定由谁来占据这具六阶的躯体。”
焦躁的声音怒道：“所以你是想熬到我天寿大限来临，等我自然死亡，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独占这具身体吗？你别忘了，虽然你是在袁六郎死后，诞生在这身体里的灵智。可我曾是袁六郎分出去的一缕分魂！我比你更有资格独占这具身体！若你想拖延，等我大限到时，一定拖着你一起上路！你别小看了一个曾经魔门结丹真人的决心！”
狡黠的声音道：“哎呀哎呀，我怎么会故意拖延呢，你太小看我的大局观了。现在，还不是我们内斗的时候！”
焦躁的声音说：“现在那百里剑心，正在布置天下九国的祭天大典。我怀疑他是想在祭天大典上，做些什么！别忘了，他曾得到曾百铭传授人道之剑。虽然不知道他将人道之剑领悟到了什么程度，但是在祭天大典那种人道洪流高度凝聚的时候，哪怕他对人道之剑的领悟尚未大成，只要有一个修炼天道之剑的人配合，他也是可以调理阴阳，梳理地脉的！”
“可是，修炼天道之剑的人，都被我们杀了啊。”狡黠的声音不以为然。
“可我们必须防止万一！如果他真的让灵气衰败的速度减缓，很多被我们网罗在麾下的结丹修士，或许会动别的心思！要知道，现在组织里的人族结丹修士，至少有一半是因为漠南的灵气衰败，他们看不到前途，才会加入我们！若是灵气不再衰败，他们很多人会得过且过，不再为我们效力！”
狡黠的声音道：“那你觉得，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焦躁的声音坚决地说，“去和百里剑心谈一谈，若是谈不拢，就打上荡魄山，杀了他，将他打得魂飞魄散！”
“啧啧啧，好凶残，”狡黠的声音说，“那你想过没有，如果血屠老儿在这时候出手怎么办？”
“那如果血屠一直不出手，我们就一直不能有任何行动么！”焦躁的声音怒道。
沉默了良久，狡黠的声音才道：“你说得对，就算是为了试探血屠老儿，我们这一次也该对百里剑心做点什么了。”
第325章 鱼已上钩，准备收网
2023-10-21
那日之后，无哀真人又去闭关，好些天都没有出来。
她当然不是逃避吧？只是正常的闭关吧？
恩，肯定不是逃避。
有什么好逃避的呢。
无哀真人肯定是从什么地方听到过那首曲子，只是她一下子没想起来而已。
杜祐谦想了一阵，记起杜裕熙、杜裕菡姐弟也是曾听他弹奏过笑傲江湖曲的。
或许，他们曾经在皇宫里，尝试复现这首曲子，被宫人听到了，然后偷偷记录下来，传播到了岱国……编不下去了。
所以大概，无哀真人是某人的转世吧。
这个某人，可能是杜裕熙，也可能是杜裕菡，也可能是……
但杜祐谦不打算去弄清楚。
就算真的是，那又怎么样呢。
无哀真人又没有堪破胎中之迷，这个时候，说些什么都没有意义。
而他现在，也并没有帮别人堪破胎中之迷的手段。
有一日，杜祐谦忽然有些心神不宁。
应该是冥冥中的直觉在向他示警。
但是，这警示也并非那般强烈，不是大难临头的那种。
他当即沐浴焚香，占了一卦。
占卜的结果，符合他直觉的预警——应是庞真人要有所动作了。
而且会很快，估计就在这几天了。
杜祐谦有点忐忑，虽然这正是他想要钓的鱼，但是也有可能，鱼实在太大，会将他也拖入水中。
他努力平静下来，细思自己之前的一些安排，反复推敲，并没有发现不妥之处，这才感到安心许多。
不过既已确定，鱼儿上钩，杜祐谦自然就不能再将美道姑给蒙在鼓里了。
强敌即将打上门来，总得告诉她一声，让她有点准备。
哪怕临阵磨一磨枪……好吧她没枪可磨，但也可以准备一下神通、秘术，丹药符箓等。
于是杜祐谦将美道姑从闭关中唤了出来，简单告知情况。
“……所以，情况就是这样了。在下知道，那幕后黑手一定会找机会除掉我们，所以才带着你来荡魄山，就是想引蛇出洞。无哀道友若是责怪在下，在下事后必负荆请罪。”
不出意料地，无哀真人对于自己被当做诱饵来钓鱼，并没有感到生气。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无私得让人觉得虚伪。
但假如，真的有一个人，伪装成无私，一装就是一两百年，从未露馅……
那大概也可以称一句“圣人”了。
“道友这是为了铲除邪恶的力量，何罪之有！只是，道友觉得，对方会何时来？贫道要做好准备，若是能替无咎师叔报仇，贫道哪怕以身殉之，也在所不辞。”美道姑的声音并不激昂，但是其中蕴藏的坚定决心，是狂风骤雨都难以动摇的。
杜祐谦微微一笑：“无哀道友千万不能这么想。若没有你来与在下一起挥剑，谁能调理阴阳，梳理地脉，解救漠南于扼困？亿万生民的未来，系于你一身。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要好好活下去。这件事，我有周密的安排，只要我们支撑一段时间，便会有援军到来。”
美道姑是听劝的人，她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多谢道友提醒，道友说得很对，这一役，贫道必须留此有用之身。道友也要小心，要解救漠南，你我二人，缺一不可。”
杜祐谦点点头，“无哀道友你领悟了什么神通，可否告知？若是能对你的战斗风格、手段有些许了解，我们才能更好地配合。在战斗初期，只有我们两人，必须紧密配合，才能撑到援军到来。”
美道姑赧然一笑：“道友运筹帷幄，贫道是不担心的。至于贫道的神通，说来惭愧，结丹数十载，贫道依然没有领悟。我观道友，似是以炼体结丹。不知道友领悟的神通，是否与体魄有关呢？”
杜祐谦笑道：“无哀道友猜对了。在下领悟的神通，能临时强化体魄。哪怕与法宝硬碰硬，都不会吃亏。”
美道姑微微张大眼睛，“那可真够厉害的。”
她那小吃一惊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与平时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让杜祐谦都忍不住心跳加速了一个节拍。
杜祐谦告诉她的，其实是“铜皮铁骨”神通。
而这一世，结丹四十多年，在人道气运的辅助下，他其实终于领悟了一门新的神通。
这也是一门炼体相关的神通。
效果呢……怎么说，其实很容易让人暴毙。
如果是别人领悟了这样的神通，估计会喜忧参半。
不过给杜祐谦用的话，倒是挺合适的。
有了这门新领悟的神通，杜祐谦对于拿下来袭的庞真人，更添了几分把握。
是的，杜祐谦故意钓鱼，让庞真人过来，当然不是为了请客吃饭！
引蛇出洞，自然是为了把蛇打死！
要不然，留一条毒蛇在外面，随时可能会偷袭你，这换谁受得了啊？
做什么事情之前，都得担心会不会被偷袭。
那还不如冒一点险，来个一劳永逸。
为此，杜祐谦自然是秘密联络了不少人，做了这样一个局。
但是修士毕竟是伟力归于自身，借势当然可以借，但最大的底气，应该是自身的实力。
领悟的这门新的神通，就是杜祐谦最大的依仗。
通过占卜术确定了庞真人即将来袭后，杜祐谦便要想办法通知芳华等人。
这种局面，杜祐谦不敢让小悟空出手，所以干脆把小悟空打发去了十万大山，现在也不可能派小悟空做信使。
但是荡魄山上有早已布置好的传讯阵法。
只要动动手指，杜祐谦事先准备好的渔网，就会开始收紧。
很快，漠南的各地，事先得到杜祐谦暗中告知的人，都陆陆续续收到传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