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猪的哀鸣响彻山谷,仔细看去,它的眼珠子的位置只留两个空空的血洞。
这连绵不绝的哀鸣就像是为猴子加冕的礼乐,猴子神气活现地站在疯狂蹦跶的山猪背上,稳得如履平地。
还做出种种人性化的动作,向周围旁观的野兽炫耀武功。
旁观这一战的野兽则纷纷屈膝、或露出肚皮作出臣服的姿态,承认猴子对这片山谷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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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镜州。
年幼的廖敏敏虽然眼睛里血丝密布,肿得跟胡桃似的,却一滴泪都没有流,眼里只有刻骨的仇恨。
她捡起掉落在地的断裂的灵位牌。
仇恨的目光看到“先祖廖磊中”几个字,终于变得温柔。
然后她跪在地上,在那堆碎木渣中间翻找。
直到双手都被碎木渣刺得血肉模糊,她终于摸到了。
带着欣喜之色,她捡起那物,对着从断墙处照进来的阳光,她痴痴地看着。
被打砸得稀巴烂的祠堂里,这恐怕是唯一保存完好之物了。
她将这物紧紧攥在手心,贴在胸口。
眸子里,燃起熊熊的火焰。
传闻,祖上有一位仙师,神通广大,翻云覆雨若等闲,活死人肉白骨也是轻而易举。
烈祖廖讳磊中正是得到那位仙师祖先的帮助,才轻易成为先天宗师。
然而在烈祖仙去后,家族每况日下。
有仇敌青竹堡,不断倾轧。
有觊觎家传功法的宵小,暗中窥视。
而自家高祖、曾祖、祖父均碌碌无为,家族沦为二流。
终于被他们找到机会,将廖家灭门,只剩她一介庶出女孩,幸免于难。
也只有她牢牢记住。
祖训所言,有一物,藏在烈祖廖讳磊中的灵位牌中。
到了家族危难时刻,就拿出这物。
持有此物,就能在荡魄山找到那位仙师祖先。
只要那位仙师祖先肯出手,定能轻易为全家复仇!
然后再造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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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北方,卧牛山脉。
山林中,积雪皑皑。
简陋得似乎是几根木头随缘堆砌成的小木屋里,飘出淡蓝的烟雾。
小木屋外,数行深浅不一的脚印,延伸到山林里。
小木屋里,一个头大身子瘦,不超过十岁的男孩子正在用生了冻疮、肿得跟胡萝卜似的手指,努力地给一只瘦不拉几的兔子剥皮。
一个比他高半头,瘦得豆芽菜似的,皮肤黑黄的女孩子在吃力地用木勺搅着大锅里的可疑液体。
不算好闻的气味,让饥肠辘辘的他们,不停地咽口水。
“你说,他们能打一只羊回来吗?”男孩埋头剥皮,却忍不住想说话,“如果再打不到猎物,等这只兔子吃完,我们就要开始饿死人了。我们不可能全部活过这个冬天。”
女孩的肩颤了颤,没有说话。
“姐,我打赌,先饿死的肯定是你。你没有力气去打猎,也没什么手艺活,每顿他们都让伱吃得最少。”
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两百年前,祖宗在这座山脉里,带着几十万大军,击败了齐国主力军队,救了吴国,生民亿万。这是天大的功德!祖宗的余荫,会保佑我们熬过这个冬天的!”
男孩冷笑一声,“你醒醒吧,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你算算,我们都是多少代了?再有余荫,也不会保佑我们了。我们只能自救!”
他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不应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狠厉寒芒,“我想过了,反正不可能所有人都活过这个冬天,反正要死人。我们先下手为强!先杀两个人,节约下来的粮食,就够我们活下去了。”
女孩吓了一跳,嗫嚅了一句“这样不好吧”,但是没有很明确地提出反对意见。
半晌她郁郁地说:“要不,还是我去死吧,你那么瘦小,不是他们的对手,别反而被他们杀了。我如果死了,也能节约一份口粮,你应该就能活下去了。”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再度低下头,摆弄起那只兔子。
若是被姐姐看见他那下定决心般坚定的眼神,估计就会明白他的意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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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伸了个懒腰,好不容易睡了一觉的杜祐谦只觉神清气爽。
淅淅沥沥的声音传来,他看了看洞府外蒙蒙的小雨,有点哭笑不得。
“哦,意境好像不太对。”
“我想想……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好诗啊好诗!”
自娱自乐了一番,杜祐谦忽然想到今天的炼丹任务,就觉得笑容有点僵硬。
世界赶紧毁灭了好不好?
他曾经是很喜欢炼丹的。
但那是在成为正式真传弟子之前。
再喜欢的事,每天公式化地重复,百遍十遍不厌,千遍万遍也会变得厌烦。
揉了揉脸,杜祐谦无奈地下床,准备开始一天的日程。
“元清哥!元清哥!”
小胖墩郭鸣昇兴奋地喊道,“有好消息!”
第51章 文哲城镇守
2023-07-21
“什么好消息?”
小胖墩推门闯进来时,杜祐谦懒洋洋地问。
一点也没有兴奋感。
因为小胖墩的判断力实在是很迷。
他认为是好消息的,未必是好消息;他认为是坏消息的,也未必是坏消息。
至于小胖墩为何能如入无人之境地闯入杜祐谦的洞府,也只能怪这个家伙实在太社牛。
就连杜祐谦也不知不觉地被他忽悠,把进出洞府阵法的令牌给了他。
至今思之,都觉非常后悔。
因为总会在想要清静一下时,突然遭到魔音贯耳、絮絮叨叨的袭击。
“元清哥,我告诉你,真是天大的好消息,”郭鸣昇神神秘秘地说,“你不是觉得每日炼丹炼器太累太枯燥,但又却不过宗门的安排么。现在呀,你有机会做点别的了!”
杜祐谦下意识地打起精神,“做什么?”
要是能够不再枯燥地重复炼丹炼器,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附耳过来……哎哟,元清哥伱打我做什么?”小胖墩满脸委屈。
杜祐谦淡淡地道,“好好说话。”
“元清哥!”小胖墩摆出要撒娇的架势。
杜祐谦一阵恶寒,“别叫哥,叫师叔。”
“元清哥师叔。”小胖墩郭鸣昇只好委委屈屈地放弃卖关子,老老实实地从头道来。
杜祐谦听完,目射异光。
这片福地,人口稠密,散落着数个城邦,而重玄派是这片福地的绝对统治者。
其实,这片福地的人口总量,已经接近二等宗门的管理标准了。
是重玄派曾经阔过的象征。
关于对这些城邦的管理,凡人中的优秀人才会被选拔为城守、政务官、军官等管理者。
重玄派内的精英弟子专注于修行,失去了潜力的弟子则被派往各个城邦,维持秩序,镇压不法。
这也是许多福地里所采用的模式。
假如说这整个福地是一个公司。
那么,凡人城守和门派弟子的关系,就相当于CEO和执行董事。
不过有时候也会有意外,让精英弟子去参与对城邦的管理。
出现这种情况时,往往是将要对这名精英弟子大用,比如将要出任重要的执事位置,或某殿副殿主。
所以才会让精英弟子先去凡间锻炼一下管理能力,然后再提拔任用。
这一次,福地里最大的城邦——文哲城出现了空缺,门派决定派一名精英弟子过去镇守三年。
备选之人有五人,杜祐谦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重点考虑的。
荒唐的是,杜祐谦作为现在门派的真传弟子,乃是中坚力量,妥妥的后备高层。
可竟然连他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小胖墩却能打听到。
世事之荒谬,可见一斑。
将小胖墩打发走,杜祐谦认真权衡。
去担任城邦镇守,虽然平时不用参与日常事务管理,但修行多少还是要受到一些影响。
毕竟,要协调人际关系;要盯着那些凡人城守、政务官、军官等,避免他们搜刮太过份;有时还要出手镇压一些闹事的散修邪修。
而且城里的灵脉也比宗门里差了太多。
不过好处呢,是终于可以从枯燥的炼丹、炼器活动中解脱出来。
杜祐谦当然知道,重复地炼制数种丹药、炼制制式法器,也是能够提升技艺水平的。
熟能生巧嘛。
但问题是,这种提升是有限度的。
最多也只能成为熟练的工匠,无法成为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