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伯珪这一世则不同。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就是一个凡人。
杜祐谦试图去影响方伯珪时，都会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一个凡人。
凡人的需求，和修士是不一样的。
凡人的梦想，追求，凡人的感官，凡人对世界的看法……都与修士不一样。
凡人行事的手段，也与修士大有不同，没有任何超自然的力量，一切只能在社会允许的框架下进行。
曾经杜祐谦以为，修士欲求天道，凡人只走人道。
他根本没必要去研究凡人之道，体察凡人之心。
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这是在地球上大部分人耳熟能详的一句话，阐述了天道与人道的不同，被地球上的修道之士奉为圭臬。
可是现在重新审视，杜祐谦的想法改变了。
他现在认为，凡人既然是天道之下所诞生的物种，凡人社会的运行规则，乃至凡人之道，也必定不能脱离天道的范畴。
所以，凡人之道，也是天道的一部分，是天道在特殊情况下的一种体现，是天道的一个侧面。
凡人之心，也是天道运行下一部分规则的表现形式。
人之道，与天之道根本就不是对立的，不是并行的。
而是人之道，从属于天之道。
抱着这样的视角，去重新回头看方伯珪的这一百多年，杜祐谦觉得自己并没有虚度时间，而是有了极大的收获。
当然，有这一次体察凡人之心也就够了。
等杜祐谦调整好之后，再度施展“他年旧梦”回溯时光，选择的道标却是另一个人，一个有着灵根，且与杜祐谦有着交集的人。
杜祐谦的第一个记名弟子，渔家少年，申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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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一次杜祐谦终于能感知到外界时，申淼已经快十岁了。
算算日子，距离他遇见自己，也就是当时名为“邱元清”的重玄派真传弟子，并被承认为记名弟子，已经不远了。
之所以被关了这么长时间的小黑屋，比回溯到方伯珪那一世还久，杜祐谦猜测，莫不是因为申淼身具灵根的缘故？
杜祐谦开始尝试与申淼建立联系，但并不着急。
事情就有这么怪，他越是不着急，这联系反而越是轻易地建立起来了。
但杜祐谦并没有贸然开始对申淼去施加影响。
他一直等到申淼遇到了邱元清，并且最后申淼大胆地拜师，被收为记名弟子。
等邱元清离开，去寻找老猴子后，杜祐谦才对申淼说了第一句话。
“孩子，告诉老夫，今夕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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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伯珪身上印证过有效的手段，在申淼身上同样有效，只需要一点点微调。
申淼很快就对“药老”百般信服，言听计从。
并非是申淼比方伯珪蠢。
而是因为方伯珪家境优越，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而申淼如果不想打一辈子鱼，像他父亲一样刚刚年满三十就衰老枯瘦得犹如六、七十岁的老头，他就只能听杜祐谦的。
反正，也不会更差了，不是么？
这个时代的渔民，真的是狗都不当。
但凡能有一亩三分地，他们就上岸到土里刨食了，怎么可能守着条破渔船，饥一餐，饱一餐，身上终年都弥漫着洗不去的鱼腥味。
在杜祐谦的指导下，申淼开始习武。
这是为了将来前往重玄派福地时，能够有足够的体力，以及对抗风险的能力，并不是为了要让申淼成为武学宗师。
所以申淼练得不算勤，只是以强身健体为主，这是因为他日常摄入的营养不足，若练得猛了，恐伤及身体。
第660章 在天道修正之力下，保全自己
2024-04-13
15岁时，申淼的身材已经接近成年人，一身武功有点了火候，放在江湖上，勉强也可称为二流好手了。
要扬名江湖自然远远不够格，但也有了点自保之力。
于是在“药老”的劝说下，申淼辞别了父亲，踏上了寻道之旅。
前往玉昆山重玄派福地的过程，算不上顺利。
但是有杜祐谦的指点，让申淼躲过了许多明枪暗箭，一路倒也有惊无险。
到了重玄派福地，立刻被人发现，上报给巡逻的外门弟子。
在外门弟子面前，申淼有点紧张地说明来意。
听到事涉失踪了的真传邱元清，那巡逻弟子不敢怠慢，带着申淼来到山门，上报给外门执事。
片刻之后，一个长须飘逸，穿得有些破旧，眼眶深陷的中年驾云从门中冲出，“倏”地降落在申淼面前，一把抓住申淼的胳膊，“就是你，说有我徒儿的消息？”
申淼被抓得痛入骨髓，忍不住皱眉。
借着申淼的目光，杜祐谦看着这个已经两千年没有见过的师父，有许多感慨，却不知从何说起。
还好，不用自己去亲自面对……
他自然知道当初马崇宇对他抱着多大的期望。
也能想象自己失踪后马崇宇有多么绝望。
但是想象和亲眼目睹终究不是一回事。
看到潇洒的马崇宇变成现在这憔悴模样，杜祐谦只能叹息。
杜祐谦没有给出提示，申淼只能自己回答：“禀告仙师大人，是……几年前，我随爹爹在蓉盛湖上打鱼，有个漂亮得像谪仙一样的公子，包下了我们的船。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人，每到一处，都会上岸打听。他在水上待了一个月时间，才离去，走之前，他说他是重玄派的真传邱元清，并同意收我为记名弟子。”
这个时候，“药老”隐秘地传来几句话，申淼赶紧照着说，“师父他告诉了我如何来重玄派福地，希望我将来能够结丹，帮助重玄派重回三等宗门，仙师大人，什么叫三等宗门啊？”
“原来是这样……”马崇宇失望地放开申淼，脸上有些苦笑，“结丹？三等宗门？还真敢想啊。”
这些年，不断有不好的传闻，直到那情天恨海宗的妖女传来消息，说邱元清已死于一场战斗，才终于实锤。
只有马崇宇，还依然抱有一丝幻想，所以今日当听到持有邱元清消息的孩子到来，他才如此激动。
可惜，申淼带给他的，也不算什么好消息。
他这才认真打量了申淼几眼，“你既然是我那徒儿的记名弟子，就先在外门住下吧。”
有着“药老”的帮助，申淼很快崭露头角。
不管多么晦涩难懂的功法，“药老”都能以最朴素的语言，将其精华掰开了、揉碎了讲给申淼听。
申淼本身的灵根并不差，有着结丹的潜力，很快就崭露头角。
马崇宇爱屋及乌之下，对申淼也多有照拂。
19岁时，申淼被选拔入内门，在马崇宇门下修行。
他表现出了不俗的炼丹天分——有药老的指点，只要不是顽石，炼丹方面都不会差到哪去。
马崇宇这才对申淼越来越重视起来。
因为当年邱元清作为真传，占据了宗门太多的修行资源，之后又下落不明，没能帮助宗门提升位格，所以门中不少人对邱元清颇有微词。
现在邱元清的弟子来到了宗门，那些人的愤怒和怨气，便有了宣泄之处。
申淼牢记“药老”的教诲，面对口头挑衅，只微笑不回应。
面对更过分的，比如要克扣他物资，比如以法术捉弄他的，则以相约对决、比拼修真技艺等方式，狠狠地打压下去。
如此一来，倒渐渐在重玄派里树立了权威。
时光荏苒。
随着修为不断提升，见识不断增加，申淼对“药老”也产生过一些怀疑，但他不敢告诉师门长辈，连这个念头都不曾有。
而且“药老”除了偶尔出言指点他几句，从没有别的举动。
所以，虽然顾虑没有完全打消，但申淼倒也不至于时时生活在紧张和恐惧中。
杜祐谦找申淼做凭依，只是一种普通的尝试，并没有一定要实现的目标。
如果能将申淼培养成结丹修士自然更好，如果不行，那也没关系。
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通过练习，来增强对“他年旧梦”的掌握，增加对时空法则的理解。
不过，能看到申淼在重玄派越来越受重视，看到当年对他不错的马崇宇等人老怀大慰，倒也是不错的体验。
同时杜祐谦也在深思一个问题。
对现在多次回溯时光的他来说，越来越不在意自己造成的影响了，有的时候，施加影响，过于随意。
因为不管造成了什么影响，如果不满意，再回溯一次就是了，就能重新在白纸上作画。
但是这样不好。
虽然漠南短时间内（两三千年内）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合道，但是谁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一天，漠南的某人的后裔，成为合道了呢？
自己如果不谨慎一点，在回溯时光时，要将其干掉了，恐怕马上就会被天道修正吧。
回溯时光，应该更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尽可能施加小的影响，不要引起剧变。
能不干涉具体的事情，就尽量不干涉，那样会大幅减少自己的风险。
以他对时空法则的理解，慢慢摸索出了如何在天道修正之下，保全自己的方式。
打个比方。
假如在他凭依申淼时，对申淼施加影响，要申淼去探索一个秘境，获取资源。
而其他去探索秘境的人里边，有一个是未来合道大能的先祖。
申淼在遭遇这人时，必然会有一些不顺，发现出现种种阴差阳错的情形，导致无法杀死此人，甚至难以伤害到此人。
这其实就是天道的修正之力，已经在开始产生作用了。
如果杜祐谦不识天数，非要继续影响申淼，去追杀此人，而且由于申淼的实力更强，完全有可能杀死那人，那么天道很可能就会降下劫数，让申淼死于意外，或死于路过的高人。
但杜祐谦如果不继续施加影响，申淼也不去继续追杀此人，那么就能安然无恙地渡过这个潜在的大坑。
第661章 当心枢和帝君会发疯
2024-04-13
各大宗门，对于进入门派时间不长、各方面潜力还没开发出来的弟子，就有一个初步的评估，这个初步评估是考察内门弟子、真传弟子等的重要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