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约会还走神,你真是够可以的啊。”女友嘟着嘴,但她眼里的温柔笑意,让杜祐谦知道她并没有生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和女友面前都有已经吃完的大叔鸡包装袋、碎骨头,女友面前的可乐只喝了几小口,他面前的可乐却只剩冰块了。显然他们刚刚吃了一顿快餐。
“抱歉,可能是连续加班有点累,断片了。我们等会去做什么?”
女友诧异地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说道,“电影还有半个小时开场……要不,我们不逛商场了,你在这睡一会吧。”
她心疼地看着杜祐谦的眉毛,“累的话,你就不该过来。坐那么长时间的车,结果真正见面时间还不到十个小时又要回去了。”
杜祐谦隐隐约约想起,自己好像是从上班的城市,连夜坐绿皮火车来到这里,只为和女友在周末聚一聚,连坐票都没买到,只能在火车上站了一夜。
印象最深的,是他在浓得无法飘散的劣质香烟味道和厕所里飘来的能浸入衣服的尿臭味里,随着火车的“哐当”,摇摇晃晃,半睡半醒。
他笑了笑,“累一点没事,见你才是最重要的。”
“下次坐高铁来吧。”
杜祐谦苦笑着摇头。
坐高铁?
一次三百多。
来回六百多。
加上在这边吃饭,逛商场,游乐,来一次的消费就是1500以上。
而他才刚毕业,虽然学校还算好,找的工作也还不错,却也不是那种人上人的岗位,月薪完税到手只有七千多点。
还得支付两千多一个月的房租,平时吃饭,上网,水电,还想存点钱,虽然永远也付不起房子的首付,但如果想和她有个未来的话,还是得存点钱的吧。
“乖,你坐过来,枕着我的腿睡一会吧。”女友温柔地说。
杜祐谦犹豫了片刻,就坐了过去。
“你觉得怎么样?”
杜祐谦扭头,看到女友的侧脸,眼中有着莹莹的光。
她哭了?
他再看看旁边墙上的电影海报,那些小声交谈讨论剧情的男男女女。
这是电影院里?
自己已经和女友看完电影了么。
为什么完全想不起剧情?
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这是一個都市里的爱情故事,走的虐恋路线。
但杜祐谦明明想起了剧情,却又觉得这电影与自己隔得很远、很远,就像是电影里的人,正在看一部年代遥远的默剧,他只是通过电影的主角,了解到了电影里那部默剧的剧情,却没有半点感怀。
杜祐谦再次感到强烈的违和,自己的一大段时间,像是被抽走了,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去回想,都能想起来,包括自己看电影时,中途离场去上厕所的片段。
但是全都没有什么真实感。
就像是把别人的故事,插进了自己的生活中。
又像是一个冷漠的行尸走肉,眼里所见,全是别人的故事,与自己不相干。
“怎么样嘛!”
女友的声音提高了两度。
“电影么?还好。”
女友的脸迅速阴沉起来,毫不掩饰她的失望,“你又没听我说话了,是么?”
杜祐谦道:“不好意思,有点走神,伱刚问的是什么?”
女友情绪低落地低下头,“我是说,我们要不要也像电影里的男女主角一样,暂时分开一段时间,给我们思考我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思考我们要怎样才能有未来……”
杜祐谦的眉头皱了起来。
女友偷偷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呢?”
杜祐谦皱眉不是因为在思考女友的话。
而是“未来”两个字,没来由地敲打着他的心。
不是他和她的未来牵动了他。
在这一刻,他并不觉得她和他的未来有多么重要。
那似乎是无关紧要的事。
真正重要的,是“未来”。
“未来……”他低声念叨出声。
“是啊,未来,”女友轻轻叹息,“未来会是怎样呢?我现在看不到未来。我很爱你,但是我看不到未来啊你懂不懂!”
杜祐谦闭上眼睛。
他回忆不起女友的样子,除了她有婴儿肥的脸蛋;也回忆不起女友的发型,更回忆不起女友穿的衣服。
他睁开眼望过去,女友那有着婴儿肥的脸蛋上,一对泪水盈眶的大眼睛正在看着他,轻轻咬着下唇,有点紧张的样子。
她用普通的蓝色发箍,将长发箍成一条简单的马尾,没有戴耳环,但是两个耳垂上都有耳洞;目光再往下移,她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金灿灿的项链。
他试着回忆这条项链,终于想起,这是他在大学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不是纯金的,只是镀金的。
有意思。
在他看到之前,一切都是不存在的。
只有当他看到了,一切才鲜明起来。
当他去回忆,才会生成故事。
若不去回忆,则什么都没有。
这么久了,他一直没想起她的名字——准确地说,是没去想她的名字,因为不需要思考,只要知道她是“女友”就好。
而此刻,当他去思考,她的名字才浮现。
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不过是随机生成的罢了。
他从未有过这样一个女友。
这也不是他的真实经历。
地球上的他,曾经活过,也曾爱过,绝不是这样行尸走肉一般,无法产生任何强烈感受的活法。
他眯眼看向电影院外,热闹的商城里人来人往,他的目光所及之处,都会鲜活起来,呈现出他记忆中,地球上应有的样子。
但这些都不是真的。
在他目光离开的区域,一切都会沉寂下去。
未来。
怎么可能看不到未来?
吾乃清虚通玄观妙真君!
我将在未来成道!
“剑来!”
杜祐谦一声大喝,女友惊讶的脸蛋像镜子一样破碎,周围的世界也纷纷坍塌,变成无数的碎片。
无边的黑暗涌上来,吞下那些碎片,也要将杜祐谦吞噬。
但杜祐谦空无一物的手中,就像是握着剑一样,奋力斩下。
血河从他掌中蔓延出来,延伸到无穷远处,与那无边的黑暗交织,又彼此冲突。
无边的黑暗想要将血河整个吞噬,血河要不断壮大,侵吞黑暗的边界。
“哈哈哈!枢和,这一剑滋味如何?请好好品鉴!”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剑。既有着血屠剑意,又带着时间与空间的法则,虽然你还未晋升步虚,却已经走出了自己的路子,合道之前的境界,对你来说已是一片坦途。若你早生两千年,未必不能与我比肩。与那女人结盟,太委屈你了,不如来我麾下,如何?我会赐给你成道的机会。”
“过去未来,都由我书写!我乃八景观传功长老,崇虚灵应冲和真君。枢和,记住这个名字!”
“下一剑,我的手中出现血屠剑,打破这片虚假天地,并且以‘诛’之剑意,伤到枢和!”
杜祐谦的丹田内,春秋笔在岁月玉册之上迅速书写,两者都散发着微光,载沉载浮。
以他现在的境界,以及掌握的春秋笔残片和岁月玉册的分量,其实是无法影响到六阶存在的。
但谁让枢和真君,以通灵法宝之力,将他拖入了这亦真亦幻,现实与幻想交错的地方呢。
那柄薄如蝉翼的长刀,其器灵应该就是以涂山薇大圣的元神炼制的吧……
但是当年,涂山薇大神的一缕分魂逃脱了,逃进漠南,成为丰晓依,成为解语。
这柄长刀,虽然有着通灵法宝的级别,但是器灵并不完整!
有着破绽!
在这现实与幻想交错之地,杜祐谦能将春秋笔残片和岁月玉册残片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杜祐谦反手又是一剑。
一柄虚幻的、仿佛由流动的鲜血构成的长剑,在他手中显现,由虚化实。
血屠剑!
这一剑斩出,哪怕枢和帝君在修为和境界方面都远高于他,也不得不慎重,“崇虚灵应冲和真君,你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话间,一只锈迹斑斑的铜钟浮现,钟上有着难以辨认的阳刻文字。
而钟的内部,肯定有着阴刻文字,不用看就知道。
钟身晃动,钟声同时响起,只见没有任何时间差。
只要看到了钟的晃动,就会同时听到钟声。
而一旦听到钟声,也就中招了。
这是枢和掌控的一件六阶巅峰法宝,根底雄厚,完全有晋升通灵法宝的资格!
杜祐谦不答,只是微微一笑,全部的精气神,都灌入这一剑中。
血色长剑所到之处,黑暗都迅速消融,外界的天地,重新勾勒显现。
“你怎么能不被钟声影响!”枢和显然又惊又怒。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原来你让自己回到了数个呼吸之前,来到了钟响之前……”
太白至妙真君的飞剑,即将刺中枢和的身影。
“枢和,受死。”她的声音平静,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