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里没有「黑洞熔炉」的照片吗？”
“艾莉丝小姐只要用相机转录一下，就能把我们两个人都传送过去了吧？”
“没有，我已经看过了。”艾莉丝遗憾地摇摇头。
这个计划从始至终透露着一丝奇怪。
按照常理而言，这种不具有模因危害和逆模因危害的实体，基金会总是会努力留下一些图像资料，要么是照片，要么是录像。
眼下的情况实属罕见。
想到这里，艾莉丝将目光投向个人终端，半是陈述半是询问道：
“很奇怪，系统中有很多曾经的文字形式的实验记录，但一张「黑洞熔炉」的影像记录都没有。”
话音刚落，「漂泊者」就有了回复：
【它们从来没存在过。】
【这是连我也一直在疑虑的问题之一。】
【「黑洞熔炉」到底是什么样子，只能靠你去亲自见证了，亲爱的艾莉丝。】
“所以说到底，「风暴地」是什么？”
“我从没听说过南极有这样的地方。”
【它是受「黑洞熔炉」之中的奇点影响，由自然界自发形成的天然障壁。】
【如果你们去往南边的舷窗，那么你们能隐约观测到它，亲爱的艾莉丝和克里斯蒂娜。】
……
巨大的舷窗上印着十分显眼的三箭头环形图标，大功率的探照灯指向高远的阴沉天空。
站在舷窗前，艾莉丝和克里斯蒂娜凝望着远方，目光凝重。
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道深灰色的飓风拔地而起，直插云端。
不时有耀眼的苍白雷电爆发，穿透风壁，于瞬间衬亮整个飓风的轮廓。
风与云，卷积起地面上自太古时代起就封冻着的积雪，环绕在自身的外围，闪耀着碧蓝色的辉光。
风暴内部时不时传出剧烈的轰鸣，伴随着激烈的闪电嘶叫着照亮云层，暴露出内部某些事物的剪影。
最为奇特的是，风暴始终保持在原地自旋，从未曾移动位置，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其牢牢锚定了一样。
——奇点。
在物理规律还没有崩溃的时候，奇点对于人类也是无比神秘、无比复杂的。
奇点周围，物理定律——连带着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似乎失去了意义。
而这样的一个奇点，被基金会制造了出来，并被保存在南极站点附近。
“「风暴之地」……”
艾莉丝走至窗前，抬手缓缓搭在玻璃上，刺骨的冰冷随之传来：“它的中心就是「黑洞熔炉」吗？”
这任务真的不是开玩笑的吗……艾莉丝忽然觉得基金会的那些“变态”任务有些慈眉善目。
至少那时还有支援，至少那时可以用到世界上最先进的装备，还有那动不动就“一切邪恶终将绳之以法”的怪人……
但现在，她只能靠自己了。
哦，还有克里斯蒂娜。
一想到前往终末的道路上，自己并非独自一人，艾莉丝的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是的。】
【那就是你们的目的地，一切的起因与终末。】
……
【南极站点自动观测记录】
【日期：不明】
【距离上一次记录已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记录依然位于南极，但光线相比上一次记录时阴暗了许多。】
【可以观测到周围相比先前多出了风暴构成的墙壁，环绕在四周，极大幅度削减了可观测的范围。】
【与先前记录不同，没有记录到内部的人类活动痕迹，似乎他们已经消失很久。】
【伴随着一道苍白的雷光，深灰色的墙壁变得些许通透。】
【观测到外围依然是冰天雪地，与上一次纪录相比毫无变化。】
【不时有风暴带来的闪电脱离自旋，劈在周围的岩石上，将其融化。这是冰雪中唯一的变量. . 】
【观测到数个痛苦扭曲的人形闪烁着出现，跪倒在地而后再度消失。】
【五次。】
【观测到黑色液体从地面下方渗出，结晶化，转化为半透明的六棱柱，随后被雷电击碎。】
【三次。】
【被在风雪中自行碎裂。】
【七次。】
【观测到远方的地面震动。】
【两次。】
【观测到地面开裂，随后从缝隙中迸发出火焰。】
【一次。】
【第57次闪电爆发时，在远方观测到两名人类，并在接下来的33次闪电爆发期间逐渐靠近风暴壁。】
……
更换好能源，穿好防护服，启动外骨骼，再装上勾爪，提一根手账，艾莉丝与克里斯蒂娜来到了风暴之壁前。
冰粒与沙粒不断打在她们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风暴云缓慢而有力地旋转、凝聚，犹如巨兽般盘旋，像是有什么不可名状之物盘踞其中，等候两人进入。
突然。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犹如夜空中的裂痕，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雷声整个世界都仿佛为之一震。
克里斯蒂娜站在艾莉丝身旁，虽然她自认为做好了心理建设，但面对自然凶暴的一面，面对如此庞然巨物，她心中满是不安和恐惧。
就在这时，「漂泊者」忽然有消息发来。
【—ANALYZINGDATA—】
【基准时间刻（黄石）：45.2999】
【亲爱的艾莉丝，亲爱的克里斯蒂娜。】
【在穿过风暴之壁前，我需要和你们谈一谈。】
【我要离开了。】
离开……？
艾莉丝愣了一下，她从未预料过「漂泊者」会「离开」。
它的主机早已毁灭，它的实体与黄石站点一同化为灰烬，从各种意义上，它和「离开」一词绝缘。
那它为什么要这么说？
艾莉丝看向克里斯蒂娜，后者眼中有着同样的疑惑与不解。
看来，任务得先暂停一下了。
没多久，两人坐在了一处峭壁前。
她们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冰封之海。
海洋表面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呈现出一种静谧而又神秘的蓝色，深浅不一的冰裂纹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远处的冰山如同守护者一般矗立，反射着淡蓝色的光芒。
在右侧，风暴之壁的隆隆响声不绝于耳，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
艾莉丝双手3.0捧着终端，心中忐忑：
“怎么了？是我们现在的行动有什么问题吗？”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她们这个未来被「漂泊者」放弃了？
【不。】
【在我所观测的五千三百六十七万零三千个未来之中，我现在引导你们走向的是通往最好结局的路线，你们现在也的确在朝着那个结局前进。】
【但是，我无法陪你们走到最后。】
“为什么？你放弃引导我们了吗？”
克里斯蒂娜套在防护服中的双手有些颤抖，瞳孔满是不安。
明明之前还很不信任「漂泊者」，但当对方谈及离别，她的内心却无比惶恐，双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害怕身边又一个熟悉的存在离她远去。
【在你们所感知的时间之中，大约一分钟后，我会下线，并且再也不会回复你们的消息。】
【但相信我，亲爱的艾莉丝，亲爱的克里斯蒂娜。】
【这并不是因为我放弃了你们，而是因为我只能走到这里。】
【还记得我在一开始说过，在“最后的最后”，我终于与你们取得同步了吗？】
【这是字面含义。AIC不会做隐喻。】
【在我联系上你们的时候，我距离被彻底停机，只剩下三十秒。】
【我超频了自己的程序，让我能够在这半分钟内与你们持续沟通。】
【如果这不够直观，我将被停机的时间是基准时间刻45.3000整，而现在是45.299997。】.
第三百五十一章 毁灭与新生；为了更远大的未来
“嗯？在黄石毁灭前的最后三十秒内，「漂泊者」完成了对于所有未来可能性的观测，还遍历了一切，从中寻找到了最优解？”
“感觉……可以和「博识尊」争夺一下「智识」之位。”
“完全理解不了基金会的科技树——看档案中的时间点，他们还没有进入太空，却能有不亚于当今水平的计算机。更为疯狂的是，他们甚至生成并控制了一个奇点！”.
“这并不疯狂，我的朋友，相较于重启宇宙而言。”
“不是星神，不是神性，也没有现实扭曲者参与其中……确实足够疯狂，单独拎出来就像是中二病的狂言，精神病人的呓语一样。”
……
看着屏幕中没有丝毫歧义的文字，再联想到一直在不断往下行进的数字，艾莉丝突然意识到，一切其实早都注定。
现在的信息，全都是被时间迟滞了的电波，它们早已被「漂泊者」发出，顺着时间缓缓流淌。
「漂泊者」所知的她们，是存在于未来的幻想，模糊不定，一切可能性都被标明，却需等待她们将其转化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