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灰色的长发披散开来，摊在桌上，搭在嘴角，垂在胸前，遮住一点春光。
黑塔拿过代表白玄的布偶，和照片中的少年对望了片刻，便把它放倒在了桌上，当做枕头压在了脸侧。
然后，她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继续看基金会下一步的行动。
……
监控室中的画面不是很清晰，但也不妨碍观众们认出那收容物的正体。
“形似花生，头很大，面部涂装很诡异……对，这就是173！”
“173被直接注视时无法移动；173会移动且具有高度敌意；173一旦未被直接注视，就会扭断房间内D级人员的脖子……我懂了，「收容物-173」=「黑月」=至高神性！”
“我是智械，我懂得「反有机方程式」，所以我=帝皇，请给我支援388118信用点，等我打赢复活赛，就封你为远征军大将军。”
“我支持帝皇≠我要打钱，秒了！”
当然，在实验室内看到173只是观众们兴奋起来的原因之一。
倘若他们看到的是682，则估计满屏幕都是问号了。
另一个原因是，这代表了173是基金会人为制造出来的「异常」。
这足以证实，除了现实扭曲者、神性、至高神性之外，当银河诸文明掌握一定的技术和方法论后，也有可能复刻出众多收容物。
别看基金会在「大游戏」的商店内上架了一大堆令人眼馋的好东西，但就算是「星际和平公司」都没办法肆意购物。
更不要说解锁基金会科技树了。
因为玩家们很快发现一个令人头大的事实。
——「基金会大游戏」中的研究点数，只有首通玩家是必然获得。
等到所有放出的收容物的档案都被百分百解锁后，想要再获得研究点数。
要么一遍一遍刷关，赌概率掉落；
要么提升个人等级，开等级宝箱，再赌概率掉落；
要么在无比巨大的地图上到处奔波，触发隐藏剧情。
这样的机制导致一个必然的结果——一个文明想靠全民打游戏，实现文明级别的跃迁，少说以百年起算。
因此，当观众们看到173是基金会制造出来的时候，才会如此兴奋与激动。
“但为什么感觉这个173，和游戏里的173有点区别？这个颜色更深一点，头部的涂装也更规整。”
“可能这个是原型机？后世的是量产机？”
……
D-0650又回到了他忠诚的实验室，和他上次的两个倒霉搭档一起。
但说「倒霉」有点夸张。
那群白大褂只是整蛊了他们一回，让一个有点可爱的收容物吓唬他们。
根据他的观察，当一个D级人员，被选中参与到收容物测试后，能够幸存的概率不超过10%。
天知道基金会里的这群小王八羔子们，为什么一个个总是想着弄死点人，或者搞一些破坏。
坐在一起喝喝茶，吃点点心，展示一下自己的超凡力量……不好吗？
这次被指名参与测试，D-0650一开始觉得自己大概是死定了，幸运女神不会一直眷顾一个人。
但当他听到另两名D级人员的编号，又被带到了上一次的实验室门前后。
他意识到，幸运女神说不定看上了他。
在进入实验室前，一名研究员告诉他们：
“你们已经参加过了一次测试，要做什么你们很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随后，他们便被押进了实验室，和一个看起来有点丑萌的家伙关在一起。
“这是本次要测试的家伙吗？看起来可真怪。”一名D级人员开口道。
他的编号是D-1919，另一个是D-0810。
随着D-1919的话语，D-0650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目光落在房间角落那个静止不动的雕像上。
不同于那个通体漆黑的人偶，这个家伙总让他心底隐隐不安。
它的头颅和身体、四肢不成比例，与其说是某种后现代艺术，倒不如说是参照了发育畸形的怪胎。
而它表面斑驳的喷漆痕迹，在实验室的灯光下更显阴森。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让我们一直盯着它看？”D-0810问，他是第一个休息的人。
“移开目光应该是某种机制的触发条件，就像上一次那个人偶，没有人能「盯着」它时，它就开始乱跑了。”D-0650瞪着眼睛，推测道。
“但我们是看着那个人偶诞生的，这个雕像可不是……”D-1919捏着上眼皮，“在我们之前，也没有人盯着它吧？”
“嗯。”
D-0650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两次实验间巨大的不同。
而且，他突然想起一个之前被忽略的点：
黑色人偶在移动时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更没有破坏防爆玻璃，就像是直接瞬移出来了一样。
“这次的收容物……它没有办法完成瞬移吗？”
“你说什么？”D-1919换班后，活动着手脚，转头看向D-0650。
“我在疑惑，基金会为什么没有把这个大家伙关进防爆玻璃里……”D-0650答。
“我也不知道。”D-0810摊开手，耸了耸肩。
之后，没有人再说话。
三人安静沉默地分立在三个墙角处，轮流注视着第四个角落里的雕像，等待着黑暗的降临。
实验室内并没有留下什么多余的东西，不论是用于反击的，还是用于照明的，统统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忍耐着死寂，听着不断加粗的呼吸声，以及偶尔传来的吞咽声。
D-0650觉得自己就像被猫堵在墙角的老鼠，死亡就在身前徘徊，随时准备把他拖走。
就在这时，他眼中的世界骤然褪去，仅剩一点轮廓残留于视网膜内。
而在那最后的一刹那，他似乎看到雕像调转了身体，看向离它最近的D-1919，露出了一个残忍嗜血的笑容。
下一个瞬间。
黑暗、无垠、冷清、死寂的世界呈现于他的眼中，光明彻底远离了这里。
“哒、哒、哒……”
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快速响起，那绝非是人类体重能制造出来的声响。
D-0650回过神来，那诡异的雕像开始行动了，就像是基金会所需要测试的那样。
他屏住呼吸，就连心跳也妄图抑制，生怕一丁点的动静都能把那玩意儿引向自己。
咔——啪——咕噜咕噜……
皮肤撕裂，骨骼断裂的瘆人声音后，是球状物落地的声响，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心脏咯噔跳了一下，D-0650的脑海里，已经不受控制地出现了D-1919被拧断了脖子，头颅滚落在地上的骇人画面。
那失去了躯干的头颅，滚啊滚啊，滚到了他的面前，死不瞑目的双眼，透过黑暗，不甘地望着自己，像是在问：
为什么是他？
一股寒意从脚底冒出，顺着脊柱窜到了D-0650的天灵盖，他双手紧紧捂住口鼻，不让自己叫出声，但眼泪和鼻涕已经彻底不受控制了。
接着，那等同于死神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响起，在黑暗中就是那催魂夺魄的厉鬼。
D-0810再也受不了了，他发狂地叫了起来，径直冲向了那行走着的雕塑。
直到一阵拳头与混凝土相撞的声音响起，接着又是清脆的“咔吧”一声，实验室重回寂寥。
毫无疑问，又一个死者。
坚硬冰冷的墙壁刺激着D-0650背部神经，他拼命往后退，恨不得用身体在这合金与钢筋混凝土打造的坚固牢笼上挤出一条裂缝，像章鱼一样从这里逃出去。
又是沉重的倒地声，接着坚硬的脚步声传来。
淡淡的血腥味飘入鼻腔，D-0650能清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听觉、嗅觉和触觉弥补了缺位的视觉，让他能清晰“看到”一个丑陋无比的雕塑对他抬起了双臂，将要轻柔地捧住他的头颅。
他拼命地摇头，试图求饶。
汗毛已经触碰到了那冰冷的外壳，脖颈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压迫。
就在这生与死切换的瞬间，他眼中的黑暗骤然褪去，刺眼的光芒陡然亮起，他却没有本能地闭上眼睛。
那外表诡异的大头娃娃雕塑，就立在面前，一动不动，保持静止。
而在它的身后，倒着两具无头的尸体，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天花板、墙壁、地板，还有雕塑的身上。
得救了……D-0650脑海中最后闪过一个念头，然后晕了过去。
只不过，在他晕过去的瞬间，他看见那雕塑又动了。
之后，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强烈的窒息感与剧痛接连用来，将他的意识淹没。
D-0650，身亡。
监控室内，Dr.Moto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实验成功。”他说。
紧接着，一份新的报告出现在了画面中央。
【项目编号：收容物-001-钥-07】
【项目描述：】
【个体表现为一人形雕塑，若不观察，会试图拧断最近人员的脖颈。】
【项目评价：】
【成功！】
【对象表现了可用「收容物-001-钥」个体的全部三种性质，其攻击的小规模性也使它易于把控。】
【虽然我们必须继续产生个体以最大化成功率，这到底是一个好信号。】
……
“好惨。”
“他或许应该多坚持170一段时间的。”
“似乎……并非所有D级人员都有能力和潜力拿「基金会之星」。”
“像一个黑色幽默……但D-0650如果没被吓晕，或许能再多活几天？”
“没用的，一来没人替他继续凝视173，二来他的走位空间已经没了，除非Dr.Moto想救他，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