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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休斯进入S167-00-1006时，屋内已齐聚四位要员。
马里昂·惠勒，负责运营Site-41；格雷夫斯，Site45的主管；迈克尔·李与O5-8在房间后方交谈。
他们全都戴着胚芽，其上四个硕大的眼球一齐转过来，汇聚在走入房间休斯身上。
这感觉太怪了……休斯感觉自己进了独眼怪的秘密聚集地。
休斯看不到自己独眼形象的全貌，但从在场几人的面目判断，他猜测自己应该是人类伪装而成的独眼怪物，而其他四人是真的。
“你来了，”O5-8说道。
休斯此前从未见过哪一位O5，眼前的O5-8与他预想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竭力抑制住窥探对方的冲动，但他的胚芽很熟练地替他看了。
“你们都赶上了？”休斯问道。
此类会议的前四分之一时间，往往被用于研读前次会议遗留的冗长笔记。
在场四人应该已召开过一场预备会议，此刻正小憩，准备继续之前的议程。
“是的。”
O5-8一边回应，一边指向特意预留的空座椅，它正对着马里昂，那里还有份打印好的文件。
“我现在就看？”
“不急，慢慢来。”
“我团队的人呢？”休斯问道，“少了三个人。”
“读文件，Dr.休斯。”O5-8再次发令。
休斯顺从地落座，开始研读那份只有两面A4纸的论文。
作者栏赫然标注着他自己的名字，还有几位本应此刻同处一室的研究员作为合著者，其中包括两位缺席的团队成员。
他对论文的标题和内容没有印象，但这在他的工作里不算稀奇。
论文声称，研究团队观测到了一种全新且极度危险的逆模因复合体，暂编为「收容物-3125」，并为之申请Apollyon级别的评级。
A4纸的正面详述了一系列异常现象，背面则充斥着复杂的数学推演。
然而，在这些严谨的科学表述之间，一道突如其来的逻辑断层如同巨石般砸向休斯，令他在生理层面感受到强烈的惊惧。
即使早已意识到“Apollyon”这一词汇代表的意义，即使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纸页背后可能隐藏的极度恐怖，他仍无法抑制内心的战栗。
“该死！见鬼！”
其余人并未作声，他们耐心等待着，期盼休斯能从混乱的思绪中整理出一些有价值的见解。
「收容物-3125」所展现的景象遥远而超乎想象，休斯只是透过钥匙孔来了个惊恐一瞥而已。
他需要在电脑前多坐一段时间，演算结果才能有所把握。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建立过滤器，祂也许也瞥见了他。
Apollyon级别的异常，意味着其具备极高的破坏性，事实上已无法实现任何形式的收容，是一种超越Keter等级的存在。
一个Apollyon级异常，差不多就是一定会毁灭世界的异常，不管做什么阻止它都没用。
唯一能阻止某次XA级情景的，就是有其他东西先一步毁灭了世界。
它们的威胁程度并非依据物质层面的收容难度来衡量，而是以其引发全球性灾难的必然性，以及灾难发生的预期年限来判定。
而休斯所得出的结论，仅是个位数。
“这玩意儿就是冲着灭绝我们来的．」 。”
休斯扫视着围坐在桌旁的众人，语气沉重：“我们有过Apollyon分级吗？”
“没有，”O5-8说。
“没有？”休斯难以置信。
O5-8浅浅一笑：“当前监督者内部认为Apollyon分级等同于承认彻底失败，不利于提振士气，容易滋生失败主义情绪。”
“因此，目前Keter级别已是整个分类体系的顶峰。”
“所有现存的Apollyon级异常，将在未来一年内重新评估，并可能降级为Keter。”
“除此之外，你想到了什么？”
休斯：“收容程序？我们之前已经这么聊过无数次了，对吧？”
“我们就当这是第一次好了，”O5-8说。
休斯的目光落回手中的论文：“我们可以选择消灭所有智能人类生命。”
“如果宇宙中没有智能宿主，3125就无从降临。”他补充道。
此言一出，房间内弥漫起一阵短暂而震惊的沉默。
“没错，你的确曾提出过这个方案。”马里昂率先打破沉默。
“我不确定在座各位能否断定你是不是认真的。”
“对于执行这一方案的决心，以及其可能产生的效果，我都是百分之百认真。”休斯表态。
“我们的宗旨是「控制、收容、保护」。我们是不是应该在下面加上一句「确保尽可能多的人类生存下来」？”
“保护人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格雷夫斯反驳，“控制异常，收容异常，保护人类——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当然有……画面外的观众们默默补充一句。
「保护常态」，还有「保护异常」。
在不同的收容档案中，他们已经见过了许多种对「控制、收容、保护」的解读方式，它们各自导向不同的结果。
甚至出现了不惜毁灭人类，也要「保护常态」的疯狂O5，还促使「混沌分裂者」诞生。
保护人类、保护异常、保护常态……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新的解读方式吗？
“我们似乎有些跑题了。”马里昂适时打断，“但……我们不会采取灭绝所有智慧生命的极端措施。”
问题倒不在于人类，而是要消灭全宇宙的智能生命，基金会有没有足以与全宇宙文明开战的实力……打得赢吗？
休斯博士沉思着，将这个有点太极端的方案抛出大脑，然后，他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另一个可行的方案：
“那么，我们还可以立即在全球范围内终止并压制所有模因及逆模因研究。”
“我们可以彻底废止这一领域——停止所有实验，销毁所有研究成果，对所有研究人员进行记忆清除。”
“只要无人主动涉足这一领域，就不会有人发现3125，祂将永远埋藏在概念空间的最深处，如同被封存的放射性废料。”
……
“天才般的想法！只要我先自杀，就没有人能再杀死我！”
“虽然我死了，但不是被3125毁灭的，换句话说，我们在与3125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win！而且3125以后也别想毁灭人类！winwin！”
“秀儿。”
“这银河怎么有你们这群卧龙凤雏。”
“已知：反正人总归是要死的，但我命由我不由天！得：只要我自尽，我便牢牢掌握了自己的命运！”
“现在能理解，为什么基金会对那些「异常」科技的态度如此矛盾了：在触碰到那些足以灭世的可怕存在外，没有人知道研究的课题里藏着什么；可一旦发现了某些不得了的东西，随时可能掀起灭世之灾。”
“跟消灭逆模因的悖论很像，但貌似逆模因危害存在解法，虽然很难实现。”
……
休斯博士凝视着天花板，目光试图穿透横亘在人类命运前的重重迷雾。
“讽刺的是，要做到这点最可行的办法就是开发一个人工模因。”
“我们将编织其内核，灌注模因学研究无意义且有害的理念，再辅以宗教狂热或伪科学毒素，将其播撒至普罗大众之中。”
“待其潜移默化一年之后，我们自会亲手捣毁所有相关实验室。”
“除非逆模因部对内部威胁的直觉性免疫足够强，能够顶住这种压力。”
“有趣的情景……就算我们不按这条路走，也绝对应该考虑下在模拟中演练一下，看看结果会是怎样——”
“Dr.休斯，”马里昂打断了休斯。
“不。躲避无济于事。3125既可能由外部引入，也可能自发产生……”
“而就我们所知，3125正如我们所预言的那样，已经降临至现实。”
“看看这些先兆异常，我们正处于所谓的预兆中——祂近在咫尺。”
她所说的，是休斯自己在之前会议里制作的预测模型，那个连他自己都未曾深入研读的模型。
然而此刻，休斯对此心领神会，尽管他宁愿自己永远不必理解这一切。
他的恐惧源自别处，与常人截然不同。
面对如此纯粹的异类威胁，大多数人或许早已被恐惧击垮，缴械投降，但他不会。
粗略浏览「收容物-3125」的档案，休斯只觉如坠噩梦：
它会毫不留情地将人类文明重塑为一种他无法想象的存在形态。
他通晓基金会数据库中的大部分异常档案，堪称顶尖的异常收容专家。
那些他尚不具备天赋洞察力的科学领域，总有值得信赖的同僚肩负重任。
对于他们而言，那些异常不过是已被解锁的谜团，已被封印的魔盒。
唯独这次不同。
他空有想法，却无法对3125开展研究，只要他尝试去理解整个问题，祂就会把他开肠破肚。
他需要在无法对问题本身进行研究的情况下，设计并建造一座牢笼。
他必须身处这座正在建设的囚笼之内，还要将整个宇宙囊括其中。
休斯环视房间的墙壁——它们似乎撑得住。
这由巨兽打造的坚实堡垒，似乎满足了他对于牢笼的一切要求。
“．〃 我们或许可以选择余生都躲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低声呢喃，“还有我们整个种族。”
“就让「收容物-3125」不受控制、如瘟疫般横行吧，我宣布这里就是收容单元的外部。”
“完事。”
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
“更天才的想法！只要我宣布我赢了，那我永远都是win！”
“与其这样，倒不如更彻底一点，将一名D级人员宣布为「收容物-3125」，然后处死他，这样基金会就击败了「收容物-3125」，人类世界恢复太平了。”
“不，不够直接，直接宣布「收容物-3125」和其造物是人类，基金会只需保护新定义的人类即可。”
“遇到困难睡大觉，房子着火我拍照是吧？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烧烤，顺便躺好？”
“你直接宣布「绝灭大君」为「存护」令使吧，再宣布「毁灭」的纳努克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