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脚如脂如珠,一双玉足却不惹纤毫尘埃,她轻灵走上吊桥,襄樊城门外鬼气重如大雪铺天盖地,唯独她好似一尊观自在菩萨,超度众生。
这一刻,被誉为钓鱼台的襄樊城中,天符燃烧成灰,万鬼出城!
护城河中不见有人踩踏,却顷刻间水波汹涌,翻滚如沸,好似千军万马而过。
这白衫白蛇白壶的女子肌肤胜雪,这样一位仙佛女子从襄樊城门走出,却被一玄袍男子拦下。
只见那玄袍男子含笑:“来我这里做客,在下岂能不尽一尽地主之谊?”
徐纯麟打量着眼前女子,身材极为高挑,像是一尊白玉楼,颤颤悠悠,甚至隐隐间竟比徐纯麟还要高出几分。
凉地汉子大多魁梧健壮,徐纯麟更是如此,寻常高挑的女子都要比他矮半个脑袋,这女法王却愣是比他这位世子殿下还要高,且不说她衣着气质如何另类,光是这份鹤立鸡群的高度,就相当惹眼。
令人惊奇的是她的容貌,虽说是四十几岁的老女人了,但却不见半点人老珠黄,堪称驻颜有术。
其容颜与二十岁女子无异,眉目慈悲,额心天生一点红痣,眼眸纯澈澄净,让人心生怜爱。
那白衣胜雪的女子檀口轻张:“小僧不请自来,还望世子勿怪,世子身担许多杀孽,多有因果损伤,故而小僧此次来襄樊,超度恶鬼十余万,特为殿下攒无量功德。”
“杀孽?功德?”
徐纯麟抬头似是想了想,轻笑一声:“是这样吗?”
六珠菩萨眼中的徐纯麟忽然大变,只见其身后现出一尊擎天神魔般的身影,那身影旁是滔天血海,血浪滚滚,那身影立在血海中央,巍然不动。
杀孽如玄墨般,化作一条墨色蛟蛇,盘踞附着在那身影之上,旁人见之都要镇怖。
又有雄厚无量的功德,化为金色神龟,镇压在那滔滔血海之上,使得血海安澜,平静无波。
最后蛟蛇和玄龟合而为一,化作玄武法相,神威如狱,浩瀚博大,不可思议,不可观测,不可直视。
只见那玄武仰天长啸,一声怒吼,似是精神波动,直震得那六珠菩萨心神俱裂,嘴角留下一抹嫣红,滴在那身白衣上,慢慢晕染开来。
那白衣身后的冤魂恶鬼更是被吓得鬼哭狼嚎,惊颤的匍匐在地,万鬼朝拜那一尊撼天凶兽。
“阿弥陀佛,是小僧多此一举了!”
六珠菩萨双手合十,低吟一声,她本想卖个人情与徐纯麟,可没想到人家自己就有本事,可以轻而易举的镇压这十余万冤魂恶鬼。
她垂着头,慈眉善目的就要从徐纯麟身前走过,却被徐纯麟一把拉住那凝白羊脂般的皓腕。
“听说你是烂陀山女法王,被称作六珠菩萨,据说身具观自在上师、莲花王上师、忿怒金刚上师等变身法相,可能让我见识一下?”
那白衣胜雪的女子用尽一身气力,想要把自己的手腕从徐纯麟的手中扯出来,谁知那双大手却如同金箍。
一品中的金刚境,便出自释门,六珠菩萨更是有着大金刚境的体魄,但此时在徐纯麟手中却显得如此娇弱无力。
徐纯麟把玩着那白玉柔脂也似的手,笑问道:“怎么,菩萨不愿意指教?”
六珠菩萨好久才憋出了几个字:“不是你对手,何必自讨苦吃?”
“啧啧啧,不一定哦,也许换个地点我就不是菩萨你的对手了!”
徐纯麟的话说得极为露骨,也不知那六珠菩萨是听懂还是没听懂,那淡红的脸儿究竟是气的还是羞的。
徐纯麟似笑非笑,就那么看着比自己还要高上几分的大女人,白玉楼倾倾欲倒,两团丰硕颤颤巍巍。
“观世音,观察世间龙牛马众生声音;凡夫俗子观其音声,可得解脱,寻常人渡得,可否渡我一渡?”
“但求菩萨布施一二!”
她轻轻摇头,轻启梵音:“我观世音,你不自在,不配双修。”
徐纯麟不知为何,嘻笑道:“既然我不自在,那求菩萨给个自在?“
“终一世渡世人,终一世渡一人,对菩萨来说,可有分别?”徐纯麟再问道。
六珠菩萨眉间轻皱,摇摇头:“没有,都是渡人,皆是功德无量之事,自没有高下之分?”
“我有救世济人之德,却也有杀伐戮民之孽,渡我即是渡世人,敢问菩萨是否有大毅力,大功德,大绝心,以身饲魔的勇气,劝我改邪归正?”
徐纯麟将那皓腕霜雪又往身前拉了几分,仿佛一头小灰狼在欺骗一只大白兔般。
“呸!”
“我说不过你。”
六珠菩萨气急,哪里看不出徐纯麟不安好心,只是一个劲的想扯开自己的手,此刻的徐纯麟就像是这襄樊鬼城的阎罗王般,不让她逃走。
又似是天魔波旬,曲解佛经世理,妄想在那净世白莲上留下一块垢迹。
“大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这时,城门边不知为何来了一群孩童,唱着天真无邪的歌谣,却显得那么诡异。
“大白兔,白又白………”
随着歌谣的哼唱,六珠菩萨只感觉身上越来越沉,脑袋昏昏欲睡。
“不好!”
“唵!”
六珠菩萨立刻意识到了不对,舌绽春雷,只见周围的幻象如梦幻泡影般直接破碎,哪里还有什么襄樊城门。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金色的世界,佛光无量,其中比丘罗汉如恒河沙数,有佛祖不断诵经,吟唱着那索命梵音。
“欸,还是被你识破了!”
一位玄袍男子无声无息般出现在六珠菩萨的身前,笑道:“菩心、缘引二人的掌中佛国神通中的度化之理,我终究是第一次用,不太熟练。”
“明明已经把你的佛心撬开一角,还是我太心急了些,应该慢慢炮制才好得个菩萨傀儡。”
六珠菩萨心中大寒,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就中了手段,徐纯麟的手段实在是太过可怖了一些。
“觉得害怕吗?”
“这可是你们佛家最正宗的神通啊,降伏妖魔鬼怪之后,关押在这掌中佛国之中,将其渡化为佛家护法尊者,可以说是释家的拿手好戏啊!”
“挨到自己身上,也会害怕吗?”
徐纯麟笑吟吟的看着六珠菩萨,反问道。
六珠菩萨一掌打去,只见其身形如同幻影泡沫般消散,又在另一个地方重新凝聚,一身金刚力无处可使。
“幻化空身即法身,个中无染亦无尘。”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无有真实相。是诸个物者,众生悉如之。以寔诸有故,遂随起灭中。我今於诸有,不起空华见,普愿同一切,常作如是观。”
宏大的声音在整个掌中佛国之中响彻。
六珠菩萨似有所悟般,仔细咀嚼着这几句话,其智慧果然超凡,恍然道:“此佛国中,无真实相,皆由心相映照而生。”
“这是你的心相,不是我的!”
此话说完,六珠菩萨将内心放空,空无诸相,任那索命梵音袭扰依旧充耳不闻,片刻之后,只见六珠菩萨身旁出现混沌空域,徐纯麟洒然一笑,那掌中佛国轰然破碎。
六珠菩萨再睁开眼时,自己那白脂皓腕依旧被徐纯麟捏着,而徐纯麟脸庞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凑近。
“你真的很聪明!”
徐纯麟夸赞一句,然后道:“我有一方果位予你,想来你勘当此任。”
六珠菩萨不习惯徐纯麟那凑近的脸庞,莹润的红唇吐出两个字:“放手!”
“不放!”
徐纯麟似是赖皮般,故作轻佻道:“好不容易抓紧了,放手把你弄丢了怎么办?”
“我又不跑。”
事实上,六珠菩萨在见过徐纯麟那诡异的佛家神通和至理妙言之后,不自觉的被吸引,改变了内心想法,想要学习一二。
徐纯麟听其承诺,这才放开了她的手腕,摆明车马,直接对她说道:“我听说你们密宗有明妃天女,我的要求挺简单的,你给我做明妃如何?”
“当然也有你的好处,释家起源西方雷音,乃琉璃净土之地,我正好认识其中的两位教主,可授你观音菩萨果位做个一脉宗主,并有诸般佛家妙法可学,那掌中佛国手段就是其中之一,不知你可有兴趣?”
“西方雷音?”
六珠菩萨眉间轻簇:“为何我没有听过?”
徐纯麟诓她道:“此乃秘闻,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三教圣人中可开辟洞天福地的手段也不是没有,隐脉封山千百年的祖庭你如何能知?”
六珠菩萨虽然怀疑,但是那掌中佛国手段无疑是最好的证明,至于做徐纯麟明妃的事………
本来她的打算就是和徐纯麟交好,将其拐带双修,并借助北凉的势力巩固自己地位。
但是在察觉徐纯麟修为远胜自己之后,六珠菩萨当即就意识到,两人之间谁会沦为对方的附庸还不一定呢!
故此不愿!
但是现在徐纯麟以佛法诱之,令她确实心动不已,所以心中有些纠结。
徐纯麟又加了一把火道:“知道两禅寺吗,龙树僧和李当心两人现如今就在西方雷音学那大乘佛法,等他们学成归来,我看这两禅寺是要超过烂陀山啦!”
六珠菩萨急问道:“何谓大乘佛法?那大乘佛法有何妙处?”
“大乘佛法,能超亡者升天,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能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能作无来无去。”
徐纯麟言说其种种好处。
六珠菩萨颔首低眉,一如观世音顺目贴耳,然后似是下定决心般,将徐纯麟的手拉住,任由其贴在自己的皓腕霜雪之上。
“自己是为了烂陀山千年法脉传承,为了舍身求法,为了渡化魔头,为了……”六珠菩萨似是在说服自己。
徐纯麟坏笑一声,似是得逞般将其一把拉住,牵着她的手,一者衣玄如墨,一者白衣胜雪,进入那襄樊鬼城。
终是菩萨动念,门前误了终生!
第256章 小猫咪咬人,好疼!
那十数万冤魂恶鬼,最终被徐纯麟祭起一面堂皇正势,却散发着诡异紫黑之气的玄黄大幡给收走了。
一响贪欢之后,徐纯麟从榻上幽幽转醒之时,下属禀报二姐徐渭熊来了。
上阴学宫本就在青登两州交界之地,更何况徐渭熊一路快马加鞭,来的很快也就不足为奇了。
徐渭熊入了军营,看着那不似她印象中的北凉军马,神情恍然,心中大为震撼,原本的北凉军堪称天下一等一的精锐,但是确没有如此气象。
衣浸血袍如冷煞修罗,骑伸爪牙如龙驹虎豹。
难得一见的龙种蛟脉在这军营中却仿佛标配一般,到处都是龙嘶蛟吼,有如此强军,天下何处去不得?
徐渭熊入了军中大帐,看着一身玄袍的弟弟坐在那描龙篆虎的帅位之上,神情专注的看着战报,心中不免升起一抹欣慰之意。
徐纯麟抬头,冰冷的脸庞仿佛化开,笑道:“姐,你来了!”
徐渭熊还想说些什么,谁知徐纯麟竟把桌案前那成山的战报一推,把自己扯到那帅位前,将她牢牢的按在那帅位上。
徐纯麟露出一副慵懒模样,并说道:“你来了,我就有救星了,这战报看得我头痛,二姐你赶紧处理。”
徐渭熊看着徐纯麟这么一副样子,顿时感觉气不打一处来,翻了个白眼,质问道:“合着你说得十万紧急的事情就是这个?”
徐纯麟把手拍在徐渭熊的肩膀上,笑道:“不是这个还能是哪个?”
“北凉军现如今的战力你也看到了,天下无有敌手,只要按照步子慢慢推进就行,再配合我的计划,我徐家只会得到一個干干净净的王朝。”
“计划,什么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