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将自身气机全部浸入三千红丝之中,只见全身红丝暴涨,红丝如染血般从其体内全部而出,仿佛要将自身所有的生命力都燃烧殆尽,恰如彼岸妖花般鲜红赤艳。
而韩貂寺的那道骷髅身影,也在这一刻瘫倒,就像是被抽出了骨架,成了烂泥骨肉皮囊。
只不过,这一次韩貂寺的攻击目标,不再是李淳罡,而是徐凤年!
“韩生宣,你竟敢!”
李淳罡怒喝一声,身形再次暴起,欲要阻挡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红丝。
但韩貂寺显然早已算计好一切,他的动作快如闪电,红丝如同有灵性的漫天毒蛇,万千红丝分化交织,如同天罗地网的陷阱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诡异的轨迹,直逼徐凤年而去。
老黄见状,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身体仿佛瞬间轻盈了许多,手中虽无剑,却凝聚出一股不弱于任何兵器的剑意。
他大喝一声:“剑十……”
“风紧,扯呼!”
只见老黄直接转身,将徐凤年夹在臂膀之下,然后身体直接化作一道剑光,剑遁而去。
经过东海武帝城一战,老黄也想明白了,什么输不输赢不赢的,都不重要,就像少爷说的,活着才重要。
他逃了一辈子,心里面有了坎绕过去便好,何必死磕?
故而,在大生大死之间,老黄灵光一现,领悟出了出剑九之后的剑十。
剑一:一剑开尘走龙蛇!
剑二:两仪相生并蒂莲!
剑三:剑上剑气重三斤!
剑四:浮沉飘摇四朵云!
剑五:风雪西天送观音!
剑六:甲子六道锁轮回!
剑七:七剑挑尽天上星!
剑八:临终一曲八仙跪!
剑九:劣马黄酒六千里!
剑十:风紧扯呼遁天行!
如此一来,剑一到剑十,至此圆满!
只见那剑光如迅疾流光,徐凤年被老黄夹在臂下,刚刚还是一副拼死力战的样子,怎么现在就逃了?
老黄用缺了牙的嘴嘿嘿一笑:“少爷,你就放心吧,老黄的剑十就算是王仙芝也追不上,更不用说韩生宣的红丝了,老黄我借他两个腿,也跑不过咱的!”
第272章 病虎之谋,问剑武帝
三千红丝布下天罗地网,似血似绸,极其诡异,如凝滞的血海拍浪般涌来,天穹都被这红丝映衬得一片殷红。
所过之处,三千红丝如穿腐土,土地山石滋滋作响。
而剑九黄所化的那道剑光,如滔滔血海中的一只船儿,被血浪打得左摇右晃,却怎么也不见倾覆。
安安稳稳的行舟其上。
“我说得对吧,韩貂寺那三千红丝也就是声势大雨点小,奈何不得我们的。”老黄自傲的说道。
徐凤年脸上无语,能把逃跑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也没有谁了,从东海武帝城回来之后,老黄是愈发的不要脸了。
李淳罡见徐凤年没有事情,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后手中寒螭剑迸发森然寒气,两袖青蛇使出,百丈剑气不断盘绞,如同寒螭蛇蛟携带酷寒之气,将漫天红丝不断灭杀殆尽。
事后,李淳罡收起寒螭剑,不由得佩服道:“这韩生宣临死前爆发自己全身气机注入这三千红丝之中,已经隐隐有了陆地神仙之境的实力。”
“要不是剑九黄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否则被这漫天红丝缠住,不化为干尸都是好的。”
徐凤年不禁奇道:“真就这么厉害吗?”
李淳罡给了徐凤年一个白眼:“你说呢,要不我把你小子扔进去试试?大指玄境拼死最后一击,就连我都得匿其锋芒,只能靠着两袖青蛇一点点的削磨。”
徐凤年听完,直摇头道:“别,我这小身板可禁不住。”
待到徐凤年一行人走远后。
一道披着斗篷的身影,看着那烂骨如泥的韩貂寺和那碎裂成不知多少段的的三千红丝,眼角含泪,一个响头狠狠扣在地上。
“恭送大师父!”
———
几日后的太安城中。
赵楷带着韩貂寺那残破不堪的尸身,跪在一面似病虎般的黑衣僧人面前,双眼通红,遍布血丝。
“二师父,大师父他死了!”
那黑衣僧人停下手中念珠,口中也不再诵念经文,而是看向赵楷,叹了口气,说道:“阿弥陀佛,他这一去本就抱了必死之心,所为之何,你应该知晓。”
赵楷面色呈现崩溃,大颗泪珠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我知道,是为了我,为了我能登上那个位置,大师父用他的命为我打开了一条登临极高之位的路。”
“可是………”
赵楷止住话语,看向太安城的某个方位,眼神冰冷道:“大师父的死真的能打动他的心吗?”
“应是会的,毕竟是多年的情分,你大师父他又尽忠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他曾说过,与其这么苟且偷生,留着那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残破之躯,还不如化作一团火,为你照亮最后的光明,阿弥陀佛!”
只见那黑衣僧人面色亦是升起愁苦之色,言语中似是安慰赵楷道。
“呵,登上那個位置注定就要踩着累累骸骨吗?”赵楷似是嘲讽自己道。
“痴儿啊!”
黑衣僧人站起身,一手竖在胸前,而另一手,那宽厚的手掌拂过赵楷的头顶,赵楷对其毫无防备。
猛然间,那黑衣僧人的手掌直拍而下,迸发出无穷沛然劲力,只一掌,便击碎了赵楷的天灵盖,劲力向下,只击中肺腑,尽皆捣烂成泥。
赵楷看着眼前的“杨太岁”,双眼突出不敢置信的问道:“为……为什么?”
“阿弥陀佛!”
“罪过!罪过!”
“杨太岁”双手合十,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话语低声说道:“各为其主罢了,你身负赵氏气运,老衲自然要为主分忧,再断赵氏一臂!”
“对了,韩貂寺去找徐凤年也是我鼓动的,让其死于李淳罡剑下也算是便宜他。”
赵楷口中鲜血不止,临死前不甘心,恨声问道:“你……你不是我二师父,你到底是谁?”
“老衲姚广孝!”
病虎僧人嘴角勾起邪笑。
———
东海武帝城。
这一日,纷纷攘攘的武帝城主城道上,所有武帝城访客与城内百姓都见到毕生难忘的一幕,一名俊逸公子,端碗而行,朗声道:“王仙芝,敢问何为九天之云下垂,何为四海之水皆立?”
这一句话以雄浑内力激荡出声,响彻半座城池。
老黄率先出剑。
第三次,问剑武帝城头!
剑一到剑九,悍然出鞘!
这一次的剑九黄,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念动之处即是剑影。
王仙芝撇过头,与此同时,一缕剑气擦颊而过,削断了老人几根雪白发丝。
王仙芝身形依旧纹丝不动,然后轻轻后退一步,一缕剑气从胸口飞速掠过,割下了些许麻布碎屑。
之后王仙芝始终保持我自岿然不动的姿态,但是偶尔脚步挪动,次次都是堪堪躲过不觉有半点锋芒的隐蔽剑气。
王仙芝心中有些讶异,他曾经在武帝城头迎战第二次登楼的黄阵图,对于这一剑并不陌生,先前指玄八剑,都没能让他如何郑重其事,第九剑的确坏去了他的袖子。
虽然仅是天象一剑,但剑九黄的天象十分新意,寻常天象高手的根源,来自于一位先贤佳篇的开宗明义。
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
世间万物,鸟啼迎春,雷响震夏,虫悲秋风荡冬,因此士大夫往往登高出声作赋,而自古以来的剑士,之所以可以代代独领风骚,就在于天然能够以我手中剑,诉不平事扫不平事。
王仙芝就曾经私下对曹长卿说过,不如舍国弃书忘情练剑,定然可以早早超凡入圣。
而剑九黄的第九剑,分明跨过了天象门槛,又没有跻身剑仙水准,竟是不给人丁点儿的不平积郁之气,反倒是让当时的王仙芝有些措手不及。
照理说,一个性子温吞的老好人,是如何也练不出好剑的,这跟文似看山喜不平是一个道理,剑法亦是同理,胜在招招玄妙,奇势迭出。
当下这一剑,同样是那样的古怪脾性,出招之后,没有什么黑云压城风满楼的宏大剑势,反而不厌其烦地剑来剑去,尽是一些狗吠鸡鸣烟火稠密的世俗气息,好似村邻吵架,又碍着情面,动嘴不动手,给人感觉只剩下了呱噪烦人。
这一新剑与剑九黄递出的那一旧剑,只算略有不同,就在于后者愈发信手拈来,更加圆熟刁钻。
显然,剑九黄的剑术剑意已经趋近于圆满。
王仙芝皱着眉头,说道:“黄阵图,你又来找死?”
老黄缺牙的嘴咧了咧,笑道:“不找死,打不过我还会跑哩!”
“我之前放你一条性命,是为了让你找那道剑气的主人来见我,现在人呢?”王仙芝沉声道。
老黄挠了挠头,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人没来,现在二少爷忙着呢。”
“哼,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黄阵图你可要想清楚了!”
说着,王仙芝鼓荡起体内沉如渊海的气机,筋骨齐鸣,提拳如拔山扛鼎,瞳孔中更是迸发杀机。
老黄见势不妙,剑十风紧扯呼遁天行再次使出,只在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厮,跑得倒快!”
紧接着,孤寂江湖太多太多年的李淳罡再度邀战道:“王仙芝,李淳罡来访东海,借这满城剑,与你一战!”
只见,武帝城中有起码一千九百柄的剑,同时出鞘冲天,齐齐空悬于天幕。
王仙芝刚刚的不痛快顷刻消散,朗声发出一阵声如洪钟的嗓音:“请李淳罡出城,与王某入海一战!”
武帝城无数人不约而同抬头,一道魁梧白影如一颗替星,由武帝城头轰向东海海面。
而那一千九百剑,剑尖瞬间直指东海,有一人跃上当头一剑,御剑前往东海。
东海海面一战,雷声大雨点更大,翻江倒海,剑幕漫漫。
看得扎堆在海畔的武帝城众人瞠目结活,不曾想世间武夫还能如此打斗,几十名想近观的江湖人士被与罡气与剑意搅烂得尸骨无存。
武帝城城主王仙芝白须白发,一袭黑袍,身形高大魁梧,赤脚负手而立于怒涛之上,任由一千八百剑层层蜂拥激射,在三丈以外折断,坠入海中。
八百飞剑以后,才堪堪推近至两丈距离,又六百剑,终于抵达王仙芝一丈距离,充沛剑气与刚猛罡气交锋,闪电交织,哧哧作响,刺人耳膜。
再三百剑,刺在黑袍白发的王仙芝身躯上,寸寸碎裂,毫发无损,观战者本以为一千八百剑无功后,那羊皮裘老头儿就要黔驴技穷。
不曾想老家伙缓缓吐露“剑成”二字,坠海断剑悉数浮出水面,以寒螭剑为核心,汇聚熔炉成一柄举世无双的巨剑,横亘于两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