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同时放声大笑,仰天大笑。
张扶摇这位张家圣人,此时却突然朝天空大骂道:“我辈读书人,自我张扶摇起,虽善养浩然气,却从不求长生,滚你娘的天道循环!”
“我镇守人间已有八百年,便看了你们仙人指手画脚八百年,而今这个缩头乌龟劳资是终于不用当了!”
徐纯麟和中黄太乙道君对视一眼,说道:“我二人进天门仙界之后,烦劳几位守门了!”
李淳罡寒螭出鞘,傲气十足道:“天上剑仙三百万,见我也须尽低眉!”
邓太阿太阿剑缠绕桃花,颇有风流:“试问天上仙人,谁敢来此人间!”
洪洗象呐呐无言,最后只憋出来几个字:“交给我便是!”
徐纯麟哈哈一笑,只见其五指张开,做轻叩门扉状,一股浩瀚如天地般的气息往天上直冲而去。
“老朋友拜访,岂有不扫榻恭迎的道理?”
只见那座天门,砰然炸裂!
徐纯麟和中黄太乙道君撞入云层,身形一晃,不经天门,直入其中,强闯而入。
刹那间天地倒转。
仙界其实与人间并无太多不同,依旧像是那繁华市井地,只不过是真正的无数天上人在人世间。
两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过多注意,仿佛司空见惯一般,毕竟每过個几十年便有人飞升,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徐纯麟和中黄太乙道君并肩走到了一处看似平平常常的闹市,各色铺子各种摊子,顺着街道绵延开去,市井百姓,游人如织,鱼龙混杂,低处有黄狗趴卧打盹,高处有鸟雀绕屋檐,一派盛世之中的祥和。
眼角余光看到左手数位摊贩,有人卖玉石有人卖书画有人卖钗子,吆喝声四起。
有人捧起起印章模样的玉石,叫卖道:“吾有三玺,分别刻有小篆天命姜氏、范围天地,幽赞神明和表正万方,可有人要,吾今日仅以五两三钱卖之。”
很快就有同行朗声笑骂道:“二十年前就不值钱的玩意儿,糊弄谁呢,三钱都贵了!”
有人双手摊开,胸前的双手之间,恍恍惚惚,飘飘渺渺,如同铺开一幅画卷,如有山岳屹立如有江河流转。
“这幅《大奉江山图》,只需两钱便可取走。”
又有持笔人随手一挥,笑眯眯望向徐纯麟,懒洋洋道:“只要一钱,我吴姑苏便赠送五百字。”
而那江山图和字中,竟是饱含出神入化的儒道真意,江山如画,雄浑辽阔,笔锋如钩,字字凌然。
很快就有另外一位持笔人笑道:“一钱五百字是公道价了,不过客官要不要顺便看看我韩松山手中的这支笔?”
“一钱五,足以写出二十年斐然文采,记得早年有位江家小儿曾经从我这里买去一支。”
徐纯麟视线中,卖字人手中那只样式普通老旧的毛笔,四周有两株铁树盘绕。
吴姑苏,北汉书圣。
韩松山,南唐时期享誉天下的文豪。
凡间时都是一等一的才子。
这些人都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投向徐纯麟和中黄太乙道君两人,带着市侩讨好的神色。
这里的银钱无非是气运化作,这倒与本尊和太上道君在天庭施行的香火金钱货币体系大同小异。
以本尊开发出来的香火金钱凝聚法为基础,诸神祗可以借助此法门,凝聚虚空之中的信仰香火愿力,并洗去其中的杂质,化作香火铜钱,香火天银,香火元宝,三种货币金钱。
这种香火金钱可以直接用于万神殿诸神以及各路地祇的修炼之用,算是比较硬通的货币。
其中一千枚香火铜钱可以兑换一枚香火天银,十枚香火天银可以兑换一枚香火元宝。
另外,十枚香火铜钱可以兑换一小功德,一枚香火天银等同于一大功德,一枚香火元宝相当于十大功德。
当然了,三种香火铜钱的凝聚难度也各不相同,对于神祇也有要求。
其中赤箓及白箓只可凝聚香火铜钱,金箓和青箓可以凝聚香火天银,而香火元宝只有紫箓才可凝聚。
三百六十五路诸神的大多数人可以凝聚香火天银,只有极少数人可以凝聚香火元宝。
只不过香火金钱和这里的气运银钱不同,一个是收割众生香火,一个是收割众生气运。
收割香火对于众生无害,因为香火中只是含有微量的众生信仰念头,是生灵乞求时的精神溢散,经过秘法锤炼祛除驳杂欲念,进而形成纯粹无害的香火金钱。
而收割气运则不同了,气运与人之命格有关,气运跌落,则无晋升之门,完全就是将人间圈养如牛马一般。
徐纯麟和中黄太乙道君没有答话,继续前行。
路边有两人坐在小板凳上,在下棋,并无棋盘,也无棋子,但是两人身前,依稀有叮咚声马蹄声江水声。
有一人愤然道:“李三皇,如此心不在焉,如何能与我手谈,当真不要那座洞天福地了?罢了罢了,无趣之极!我也不趁人之危,且先封盘百年。”
对面那人喟然叹息,满脸痛苦。
大楚国师李密,字三皇!
徐纯麟与中黄太乙道君依然无动于衷,步步前行,脸色如常。
这条街上,没有谁是在装神弄鬼。
这才真正可怕之处。
好龙之人若是见真龙于雷霆中绕梁而现,降妖伏魔的道士若真是见到了魑魅魍魉狰狞扑来?当如何自处?
随着两人的缓步前行,开始有谩骂声。
“大秦暴戾,残害生灵!为何能窃踞高位?”
但是此话一出,很快就有人低声阻止,“真君且慎言!凡间世人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辈其实又有何异………”
“短短两百年春秋,文脉受损何其严重,三百后中原便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赵徐两家皆是罪魁祸首!”
“也亏得此处不是那几处,否则你早就神形俱灭!”
“龙虎山当兴,武当山当败。当初那大胆吕洞玄转身走入凡间之时,就该让武当山香火断绝!”
众人漫骂声中,黄雀鸣叫如凤凰,土狗咆哮如麒麟,蛐蟮嘶吼如蛟蟒。
徐纯麟此时突然嗤笑,心知三百年后又是一场气运谋划,对着中黄太乙道君说道:“你看这天上与我们人间何异?”
中黄太乙道君亦是抚须点头:“没错,曾在凡间一时风流,如今在天上也沦为了牛马走狗,与那众生蝼蚁其实一般无二,也不知还剩下几分傲骨?”
徐纯麟环顾四周,冷笑道:“可还记得那龙虎山的祖师谪仙转世吗?什么谪仙人出身,什么应运而生,到头来回到这里,还不是讲究一个按资排辈?”
“去凡间走一遭,我猜就是两种情况,运气不好的,就等同于人间的贬谪偏僻地方吧?那么运气好的,就是将相子弟去沙场捞取战功?”
“所谓的仙人垂钓人间气数,与人间商贾做买卖积攒铜钱有两样吗?”
“当然,我猜仙人逍遥还是逍遥的,别有洞天福地做府邸嘛,长生不死看那人间热闹嘛,做成了位列仙班的真正人上人,大多是一劳永逸的。”
“只不过我很好奇,在人间对天道大有功勋之人,在这里会不会也有功无可封的情况?”
“这里会不会也有朝廷上的明升暗贬之事?会不会有狐假虎威的仙人?”
徐纯麟此话一出,很奇怪,先前还是一片喧闹的街道竟是瞬间死寂无声,随后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句训斥诸如大胆、大逆不道之类的话语。
徐纯麟讥讽道:“我说得难道不对吗?在人间为风流胜数,在天上为折腰牛马,所谓仙人其实也是任人驱策的走狗罢了,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天门,嘿!”
“一个狗洞罢了!”
“偏偏还有人恬不知耻的爬得欢快!”
“放肆!”
一个不轻不重但极具威严的嗓音响起,嗓音偏向女子,来自南方。
徐纯麟转头看到她坐在屋顶,庄严而辉煌,她肩头上站着一头赤红小雀,嘴里叼着一条正在挣扎的小蛟龙,一仰脖便将那条小蛟龙吞咽而下,就像是吃一只小虫般。
随着她的露面,很快整条街道都剧烈颤抖了一下,震动愈演愈烈,没有停歇的迹象,动静源于一座高楼处。
在天翻地覆一般的剧烈晃动之后,瞬间平静安稳下来。
有个身穿正黄龙袍的中年人站在那高楼之上,背后呈现出旭日东升的壮阔景象。
徐纯麟一路走来,落在眼中人物的相貌衣衫都寻常至极,只有此人和那女子迥异于寻常人。
中央,土也,其帝黄帝,其兽黄龙;而南方赤帝,其兽则是朱雀。
“你是……真武!”
只见那女子皱眉迟疑道。
“你猜!”
那男子看着徐纯麟面容亦是有些奇怪,但还是微笑道:“天上的确有你所说诸多不堪事,只是天上风景万千,绝非你现在便能够凭借这短短一街景象而一叶知天下秋。”
“天道循环,更非你所认知的那般市侩滑稽,等到你重归.…….”
“得了,你俩闭嘴吧!”
“叽叽歪歪,听得劳资心烦!”
中年人一笑置之,似乎有些无奈,楼顶女子抿嘴一笑。
好像这才是真武大帝那个莽汉子会有的回答。
徐纯麟对着两人嗤笑一声,用肩膀搡搡中黄太乙道君,问道:“你看这娘们如何,来这这么多年了,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要不你收了她?”
“收她?”
中黄太乙道君摇摇头道:“我连个肉身都没有,有心无力,干看着啊?”
“再说,你又不是看不出来,她那肚子里………,反正我没有这种癖好。”
就在两人窃窃私语的时候,那女子满脸羞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怒喝道:“真武!!!”
徐纯麟打趣道:“咋啦,还不让人说?我记得从大秦那会儿就怀胎了,到现在也没落地,你也不嫌丢人!”
“要不我吃吃亏,把你收了得了!”
“嘶!”
中黄太乙道君倒吸一口冷气:“不是,这你都能下得去嘴?”
徐纯麟搓搓手,一副不嫌弃的样子:“反正她肚子里只是一团气运,大不了劳资用天蓬鏖战之法,采了它不就得了!”
中黄太乙道君竖大拇指道:“还是你硬啊!硬是要得!”
如果中黄太乙道君没记错的话,卵二姐那个凤凰蛋死胎成精便是如此被猪刚鬣给鏖战至死的吧。
好家伙,回旋镖又飞回来了!
北极四圣一系都这么………
“不不不,要论高还得是你啊!”徐纯麟夸赞道。
“嘿嘿,又高又硬,彼此彼此!”
赤帝女子被两人的荤话弄的气急,她站起身,一手捂住小肚,愤怒道:“你这北方佬,真敢下手?”
“人间有礼乐崩坏,我怀中胎儿当顺应天道而生,你要是敢采了去,真当天道不会因此崩塌,连那人间的凡夫俗子,也晓得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浅显道理!”
徐纯麟跋扈至极,言道:“那就崩他娘的蹋好了,到时候老子一人补天,爷们顶天立地,你这种娘们看戏就行,保管你屁事没有!”
“你………!!!”
黄帝男子截住话头,笑道:“真武下凡一趟,这性子倒是愈发不可捉摸了!”
“不过,我还有一事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