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们的眼神在过往的行人和货物间漫不经心地游移。
偶尔抬头也只是慵懒地询问几句，例行公事般检查行囊，在收到入城费后便挥挥手，放行。
此时正赶上早晨入城的高峰期，客流量不小。
沈青三人也是足足排了两刻才轮到他们。
“吁！”
沈青停下车马，从容的在袋中取出早已备好的银两，不待守卫开口便主动递上前去，动作流畅而自然。
“半两银子，规矩我懂。”沈青淡然一笑，话语中带着几分老练与不在意：“临风堂主家的弟子，兄弟行个方便。”
守卫接过二十文大钱，对沈青的懂事很是满意。
随即习惯性的简短地咕哝了一句“进去吧”，便懒洋洋地挥手放行。
交了入城费，沈青驱马缓缓通过城门。
由于这一次入城的比较早，正赶早市的时候。
一进入城门顿时片片声浪就如海啸般迎面扑来。
各种叫卖声，吆喝声，笑闹声汇总在一起，显得格外的嘈杂喧闹。
空气中还弥漫着各种油炸饼子的气味。
大街上没有什么贵人公子，基本上都是摆摊的商贩，以及一些扛着柴穿街走巷的樵夫和出来采购的下人们。
相比初次的生涩与不满，只是走过一遍，沈青就已经对城内的路线很是熟悉。
他稍微看了下位置，便带着“两虎”朝着万丰楼的方向走去。
路上沈青顺手买了三个饼子，几人应付了一下早饭。
走了一会儿，等到了万丰楼的门口，在道明来意后几人就直接去了万丰楼的后院。
如今正值是冬天狩猎的高峰期，万丰楼后院其他村中赶来的猎户不下于七八位。
不过基本上都是散户，类似沈青这样拉了一车的却是没有。
即便如此，看这气氛，沈青心中也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跟身边的人稍微打听了下，了解到这一次收购山货的价往下调了。
沈青算了一下，这行情，他赚的几乎要缩水一大半。
之前他能净赚个差不多七百文，现在只有区区两百文不到了，搞不好还没得赚。
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一共一百二十文！”
后院中王启耀手里拿着算盘正清点货值。
一旁跟着一个账房先生，拿着毛笔记账，准备支付银两结算。
“这可是整整十八只野兔，怎么也不止一百二十文啊？”
猎户有些不甘心，想要再争取一下。
“那你就是不卖了？”王启耀瞄了他一眼，直接从旁边走了过去，喊道：“下一位。”
被忽视的猎户急忙冲上前，抓在王启耀的袖子忙道：“别别别，一百二十文就一百二十文。”
王启耀袖子一抖，将这猎户的手给抖开，斜睨了一眼说道：“不是我故意便宜，现在是你们赶山人收成最好的时候，一股脑的都往我这里卖，这些山货自然就卖不上价了。等了开春之后，价格自然而然便会重新涨回去。”
猎户的脸色有些鄙夷。
他知道王启耀说的话没有错，可到了明年开春的时候，已经山禁打不了猎了啊。
那个时候还敢上山的，基本要么是有关系的，要么就是纯粹不要命，非要铤而走险的。
太平县的县衙别的不说，巧立名目乃是一把好手。
要是被抓到了把柄，不把你吃干抹净是不会放手。
届时他们这些没根脚的上山，就算不是家破人亡，怕也得蜕一层皮，半死不活。
这猎户像是认命了一般，将带过来的山货交了出去，拿了一百二十文的报酬郁闷的离开。
万丰楼的管事王启耀对此似乎已经见惯不惯，在那猎户临走的时候有顺口交代了下山珍的事，开始挑下一户。
沈青眼尖看出来，那猎户手里拎着的乃是一只羽毛艳丽的野鸡，品相很好，搁以往的话应该可以卖个一百五十文，结果王启耀就报了个八十文。
让那猎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可是他完全没有办法。
县城里能收山货的也就只有宋家，他要是不想卖的话，只有自己吃或者让肉烂掉，一分钱都别想赚到。
最后猎户也只能忍气吞声，认了这一桩生意。
就在这个时候有猎户反悔，重新回来想要毁约把自己的山货带走，却被万丰楼的下人们给制止，王启耀大声呵斥：“钱货两清后，这里东西都是东家的，与你没有关系，将他丢出去。”
万丰楼的仆从直接冲上去，一拳将他打倒在地，然后抬着直接抛了起来，扔得老高，丢到了院墙外。
“我的胳膊，我的胳膊……”
沈小虎和田啸虎两人听到院墙外发出一阵阵哀嚎和惨叫，脸色都忍不住变了变。
这里真是丝毫不讲情面啊。
沈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清楚万丰楼是借着供需的变化，趁机坐地压价。
他们肯定有专门的冰窖，在这个时候以极低的价格收取大量的山货放冰窖里，等开春后市面上的山货短缺，再高价售卖。
中间赚的钱都是从他们这些没有关系的底层猎户身上来的。
说白了，就是宋东家在欺行霸市。
正想着，万丰楼的收购就轮到了他。
沈青收起心中那些想法，笑容可掬地走上前去：“王管事，许久不见，我又过来叨扰了。”
“你是……”王启耀对沈青只觉得有些面熟，他每天里里外外见了很多人，对沈青已经没有什么印象。
沈青自报家门道：“我是沈青，洪山寨那边的。”
“哦，原来是你啊。”王启耀立马回忆起来，有了一点印象。
“没想到王管事还能记得我，您过来看下，这是我们村寨里这次的山货。有獐子、兔子、山羊，野鸡，还有菌子，灵芝这些少见的玩意儿，辛苦王管事给我算算价格。”沈青很是恭敬地说道。
王启耀挑挑拣拣，脸上没有任何的感情波澜。
噼里啪啦。
他划拉着算盘，最后报了一个价格道：“你这货不少，总共能值三两五钱。”
沈青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上次也是差不多的物件能够卖到十两银子，现在就值三两五钱，这差点可不是一星半点，简直就是打骨折了。
“王管事，能不能稍微再涨一些，这价格也太便宜了。”
“便宜？你这一车都是寻常山货，我们商队在各个村寨中已经收了不少。我这还是算多给你的了。”王启耀转头看向了沈青，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说道：“你要不要卖？”
第46章 进入内院
沈青眼神一瞥，注意到王启耀的双手手背上没有老茧，说明他平日没有练过打法，修为顶多就在气血圆满的境界。
这水平还如此猖狂，肯定因为靠山的缘故，不怕得罪人。
沈青思考片刻之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卖！”
闻言万丰楼的管事王启耀脸色稍霁，觉得沈青总算识相，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面色一变。
“可这样的话虎王鞭就麻烦了。”
王启耀追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管事，我们村寨这两天打猎在山中发现了虎王的踪迹，大家都对这头虎王感兴趣，还特地打算这次卖了钱后去买一些猎具回去准备准备。”沈青看了眼脸色怔然的王启耀，可惜地说道：“但这下王管事把价格压得这么低，估计大家伙也没这心思了。”
“……”
沈青道：“王管事，你知道一头虎的狩猎范围足有方圆百里，实诚山就那么点大，这次机会很难得，错过这次机会，我……我也只能再想想其他办法了。”
沈青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王启耀的脸，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方才他见王启耀对每个猎户都提到了山珍一事，足见王启耀对那三样山珍非常在乎，搞不好事关他的前途。
现在他试着把山珍一事与他的山货相关联，看能不能从王启耀手里再松松口，扣点银两出来。
既然让我办事，那总得有些表示吧？
沈青眼神极为诚恳，一副“很失落”的样子，让王启耀的心思出现了一丝动摇，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重重呼了几口气说道：“七两，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
虽然比预料的还是有些差距，但显然已经比一开始的三两要好。
沈青笑着恭维道：“多谢王管事。”
王启耀凑上前，压低声音寒声警告道：“钱我可以多给你，但山珍的事开春之前务必给我消息，否则的话就不是三十两那么简单了。你不蠢，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沈青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瞥了眼王启耀。
威胁我？！
他心中顿时警觉起来。
王启耀是县城宋家的人，有背景有靠山，而自己现在才刚刚入门，连个武师都不是。
如果真想要对付他的话，还真是不要太简单，但……
沈青脸上堆起笑容，恭敬道：“明白，明白。”
“好，阿文，给他按照七两的银子结。”王启耀随口招呼了一下，继续朝着下一个猎户走去。
沈青结到了七两银子，稍微验了验分量后确定无误，没有吱声带着田啸虎两人出了院子。
等走到了一处僻静之处，沈青掏出一两银子交给田啸虎说道：“过会儿我和小虎两个要去临风堂练武，第一天过去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正好这次机会也很难得，我们三人今天在县城里住一晚，就不回去了。你去帮我们找个近一点的客栈，剩下的钱，你看看要买点什么给家里人就买一点。”
田啸虎看着沈青手里的那一两银子，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不好吧。”
“我还有件事要你帮我查一查。”沈青招了招手，示意田啸虎上前，然后附耳小声交代了起来。
田啸虎讶异道：“你查这个做什么？”
“你别管，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田啸虎联想到今天老巴子的事，没再多问了：“好，我知道了。回头我去临风堂找你们。”
“行，路上小心点。”
田啸虎从板车上跳下，与沈青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开。
……
沈青在县城里绕了绕，走到了盛世坊，很是熟练的找到了临风堂的大门。
他上前抓住门环，轻轻扣了三下后，报了自己的姓名。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