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第175节

  “马督公,今日会审,本官乃主审官,我大理寺怎么审案,还轮不到诏衙指教。”

  甫一开堂,两个衙门就传出火药味。

  互不相让之际,就听身旁,同样端坐高堂的袁立淡淡道:

  “审案要紧,二位不妨各退一步,撤下座椅即可,至于跪伏,便免了吧。”

  旁边的刑部尚书也附和一声:

  “袁公说的是。”

  周丞皱了皱眉,今日审案,他可以不理会马阎,但对于同为三法司另两位,却不可怠慢。

  当下,有差役上前,将椅子取走。

  赵都安站起身,有些恋恋不舍,椅子都还没坐热乎……

  堂外。

  观摩这场会审的人们彼此对视,梨花堂的锦衣们站在后头,难掩担忧——周丞这个开场,便来势汹汹。

  ……

  审案继续。

  周丞冷声道:

  “今日,三司衙门会审武官赵都安奸杀民女苏红玉一案,现宣读案情。”

  左侧陪审席上,青袍大理寺丞何正起身,念诵卷宗:

  “日前,有民女苏红玉叔父婶娘,擂鼓鸣冤……”

  苏红玉?赵都安听到这个名字,脑海中,依稀回忆起一个女子。

  昔日王家宴席上,曾献上歌舞,他印象很淡,只记得那女孩年纪不大,舞姿曼妙,是下过苦功夫的。

  自己醉酒被推入房中时,对方曾试图撩拨他,却被身为舔狗的“自己”绑了起来,丢在一边。

  离开王家后,便再没关注,更不知道,这個跳舞很好的女子竟因“自己”没碰她,而被王山迁怒,非但遭到暴力凌辱,更驱逐出王宅,不久后死去。

  死后一年的今日,更因为要对付自己,而被周丞重新拉了出来,当做工具。

  人命如草芥……

  这时,何正宣读完毕,周丞喝道:

  “带原告!”

  外头,有官差领着一对中年夫妻上堂,男的商贾打扮,女的面相刻薄。

  此刻登堂,吓得“噗通”一声跪地,周丞和颜悦色道:

  “尔等且将原委详细道来。”

  男人应声,好似早背好了台词般道:

  “小人乃红玉叔父,红玉幼年父母离世,我们代为抚养,后送她去学歌舞,做了歌伎……偶然被富户王山相中,纳为妾室……”

  堂外,不少人闻言微微皱眉。

  在大虞,歌舞伎并非“妓女”,是真正卖艺的女子。

  但虽如此,却仍是下九流的行当,这夫妻二人看穿着打扮,也非穷苦人,却将亲侄女送去当歌伎……可见亲情淡薄至极。

  男人继续道:

  “去年八月,红玉突然被王家奴仆送了回来,说在王山相公休了。

  当时身上多有伤痕,明显是被玷污了,神情憔悴……我夫妻找人医治,本已转好,却不想后来莫名死了。”

  说这话时,赵都安注意到,许是牌匾威压作用,他略有心虚。

  事实上,苏红玉送回时,的确遍体鳞伤,但他夫妻只恐其得罪王山相公,压根没去医治,吃喝都懒得送。

  苏红玉病痛饥饿交加,才香消玉殒。

  周丞又审问两句,道:

  “传唤医师,仵作。”

  官差又领着两人上堂,一个自称是当初给苏红玉诊断的医师,一个乃是这两日,挖出苏红玉遗体验尸的仵作。

  前者指认苏红玉病情本不重,死的蹊跷,后者称其死因,疑似窒息。

  话里话外,意指苏红玉被灭口。

  “传秦俅,”周丞再道。

  这时,身材矮小,虽穿着皱巴巴绸缎衣裳,但依旧难掩身上拷打伤势的秦俅被带了上来。

  其甫一上堂,两只小眼睛茫然惊恐,等看到赵都安,嗷的一声跪倒就要扑过去,却被官差拽住,涕泗横流:

  “兄长救我……”

  赵都安有些动容,没想到自己这狗腿子成了这般模样。

  “秦俅!本官问你,当日是否与赵都安在王宅宴饮,目睹其与王山一同去了卧房?”周丞冷漠道。

  秦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眯缝着眼睛打量一位位高官,战战兢兢:

  “是……但小人没看到赵使君他……”

  周丞厉声打断:“你只要回答是不是?”

  “是……”

  “本官再问你,赵都安是否在王宅过夜?”

  “是……但赵使君没……”

  “带下去!”周丞挥手。

  秦俅瞪大眼睛,似乎才回过神来,想说什么,却被官差暗暗锤了一拳,顿时痛苦地失去了言语能力。

  这时候,随着连续三轮证人上场,厅外人群隐隐有些骚动。

  显然,这诸多证据彼此交叉,对赵都安极为不利。

  不少人看向赵都安,却发现身为人犯的他从始至终,脸色都极为平静,看不出情绪变化。

  “带王山!”周丞再拍惊堂木。

  这次,身材虚胖,眼珠略红,好似生了白化病般模样的王山,走上堂。

  他原本被关在诏狱,但三司会审后,周丞以其为关键证人名义,予以提走,马阎也难以阻拦。

  这会却全然没有在诏狱的惊恐,而是气定神闲,眼角余光看向赵都安时,嘴角微微上扬:

  “赵大人,没想到咱们在这见面了。”

  赵都安目光古怪地看着他,心想希望之后你还能笑得出来。

  “王山,对苏红玉之死,你有何话说?”周丞问道。

  王山当即指认,称当日他设宴款待,赵都安见色起意,暗示他送上小妾服侍。

  王山畏惧,命妾室陪了他一晚,却不成想,苏红玉被搞的遍体鳞伤,精神失常一般。

  “小人见状,也不想留她。便命人送回了苏家,却不想人却死了。”王山说道。

  闭环了。

  这一刻,众人的证词加上开堂前,何正宣读的那些“证物”,彼此印证,好似一根根钉子,要将赵都安钉死在杀人犯的柱子上。

  堂下骚动愈发大了,梨花堂人群中,郑老头眯缝着眼睛,低声道:

  “有备而来啊,人死无对证,活着的人众口一词,大人难了。”

  小秘书钱可柔咬着嘴唇:

  “这帮人肯定在诬陷大人!”

  她对赵都安存在某种美化滤镜,而不自知。

  侯人猛和沈倦没吭声,从情感上,他们不愿意相信。

  但从理性上……恩,考虑到自家大人的行事风格,哪怕赵都安真干过这种事,似乎也不意外……

  便是马阎,都微微皱起眉头。

  不太确定,周丞究竟是在诬陷,还是赵都安真干过这种事了……

  他扭头看向孙莲英,发现对方一如既往,面无表情。

  “砰!肃静!”

  周丞拍惊堂木,疾言厉色,俯瞰赵都安:

  “堂下人犯,对以上指控,你可有话要说?”

  霎时间,无数视线汇聚。

  然而令所有人诧异的是,面对这么不利的局面,赵都安只是沉默着,竟是不发一语。

  “你可有话说?”刑部尚书也喊了句。

  赵都安依旧置若罔闻。

  周丞笑了:“所以,伱是无话可说了?”

  赵都安依旧闭嘴。

  公堂上,骚动来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人们的表情都有所变化。

  在他们看来,这种局面下,虽已极为不利,但总该辩驳几句。

  沉默又是几个意思?

  众人议论起来,面色怪异,同一个念头浮现于众人心头:

  莫非,案子是真的?

  不是诬陷,而是他真的做了?

  他这才面对指控,无话可说,无力反驳?

  亦或者,哪怕没做,但他已心知肚明,自己给不出有力的证明,所以……认命了?

  “大人怎么不说话?他是不是被用了手段控制了?怎么不开口辩解?”钱可柔急的小脸通红。

  “大人可能在思考证据吧。”沈倦开口,但语气中满是不自信。

  “说啊,好歹解释几句,起码有机会把声音递给宫中的陛下……”

  梨花堂的锦衣们跟着着急。

  若非情况不允许,都想大声叫喊,提醒赵都安反驳。

  而更多的围观官员,则是纷纷摇头,认为赵都安已经放弃了抵抗。

  “唉,终究还是太嫩了……真以为廷尉是好惹的?”

  “呵,他也心知肚明,陛下已经不信任他了,否则不会有这场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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