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五官阴柔,眼窝深陷的李应龙一颗心猛地沉下去。
果断返回房间,关上屋门,又用屏风挡住。
“李郎……你要去哪,带上我。”元妃这会也慌了,听到楼下的官差动静,早已吓得面如土色。
强烈的求生欲,令她去抓李应龙,如抓握救命稻草。
“滚开!”
李应龙这时泥菩萨过江,哪里还念什么旧情?
仓促间将元妃推搡倒下,几步奔到窗前,推开窗子。
这里是二楼,窗后是一条小巷,铺着青砖。
李应龙毫不犹豫,扒上窗台,靴子已递了出去,一咬牙,整个人狼狈却果决地跳了下去。
“李应龙!你敢抛下本宫……”
元妃给他一推,跌在地上,雍容抑郁的脸孔上,眼睛也红了。
听到官差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也仓促爬起,想要跳窗逃跑。
可低头望了眼高度,双腿不由发软。
这一耽搁,只听“砰”的一声,身后的门已被硬生生踹开,屏风也轰然倒下。
“伱们在外面守着。”一个懒散的声音响起。
而后,元妃惊恐地看到,一名穿着锦衣的,顶着黑眼圈的官差扶着刀柄走进来。
沈倦目光一扫,看了眼洞开的窗子,笑了笑,也没去追。
而是反手关上了身后的房门,又扶起屏风。
再然后,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用恰到好处的声音说道:
“嘘,小声些。娘娘,你也不想自己与当朝工部侍郎私会的事,被除了我家大人以外的人知道吧。”
元妃被点破身份,已是魂飞魄散,哪里还端的起往日刻薄的娘娘架子?
瘫软在窗边,嘴唇嗫嚅:
“你们是……谁的部下?”
沈倦温声道:
“梨花堂,赵缉司命我向娘娘问好。”
赵都安……元妃脸色发白。
……
……
小巷中。
李应龙跌在地上,虽双腿发麻,但他终归有一些武道底子。
虽不是修行者,但只二层楼的高度,倒也不至于受伤。
飞快爬起,没有半点犹豫,他仓惶朝小巷口奔去。
这条巷子,乃是茶楼与客栈中间的夹缝。
因而,很是狭窄,只能并行二人,两侧高耸的建筑,遮住了阳光,投下大片阴影。
李应龙屏息凝神,跑了没几步,却见,前方宛若希望般明亮的“巷口”,忽然被挡住了。
早已藏身于暗处,此刻方走出的梨花堂官差面无表情,堵住了巷子口。
为首之人,神态桀骜,将一柄环刀大大咧咧抗在肩膀上,刀锋已然出鞘。
侯人猛昂起头,眼神睥睨,狞笑道:
“李大人,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诏衙……李应龙不认得这一员梨花堂大将,但认得那身锦衣,脸色大变。
扭头想从另外一侧跑,却绝望看到,另一侧也被锦衣官差堵住。
为首的,是个身材矮小,几乎要到退休年龄,却自有一股如老狼般狠厉的老官吏。
郑老九笑眯眯道:
“李侍郎,抱歉了,此路不通。”
李应龙脚步停住,沉默了下,缓缓站直身体,竟于这等绝境中冷静下来。
他没有任何废话,说道:
“区区官差,既认得本官,还不让开,想要以下犯上?信不信,本官凭此,可以将你们发配岭南种荔枝去。”
郑老九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大人说什么?卑职年龄大了,耳朵不好,没听清。”
李应龙面无表情,转向侯人猛,好言相劝:
“只拿那点微末俸禄,何必赌命?”
侯人猛的回答异常简洁有力,他手中刀倏然隔空劈出。
“嗤嗤——”
刀气所指,李应龙身旁两侧,墙壁上多出一道道狰狞疤痕,伴随着墙皮脱落。
他的发冠被吹掉,头发凌乱地朝脑后掀起。
李应龙僵立原地。
后有狼,前有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小阁老木然立在巷中,头顶一线天上,乌云汇聚。
“你们,是马阎派来的,还是……”
李应龙终于放弃幻想,闭上了眼睛,当他睁开时,只问出这一句话。
“督公可没空寻你的麻烦,没错,是我。”
一个声音姗姗来迟。
侯人猛侧身让开,一名名梨花堂官差默契侧身,让出一条狭窄的,只容一人通过的路径。
身穿华服,容貌俊朗的赵都安剔着牙,悠然走来,好似闲庭信步。
在他身后,董大一脸凝重,亦步亦趋尾随,而金简早已不知所踪。
赵都安走到近前,微笑着,看向“小阁老”,轻轻行了一礼:
“侍郎大人,可还记得下官?”
李应龙头晕目眩,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赵!都!安!”
(本章完)
第197章 面见李彦辅
赵都安!
逼仄的小巷内,当赵都安那张微笑的脸庞,映入眼帘。
堂堂相国之子的小阁老只觉头晕目眩。
严格来说,这是双方第一次正式见面,但彼此的模样画像,早已烙印在双方心底。
不是马阎……是赵都安……
今日,针对自己布置的圈套,幕后黑手竟是这个几次三番,对“李党”出手的女帝走狗。
李应龙发现,自己竟并不意外。
既因为,他看到诏衙官差后,便已有猜测。
也因为,在过往的几个月里,赵都安展现出的手腕与行事风格,早已沾染了某种浓烈的色彩。
这种谋算功夫,的确是姓赵的能做出来的事。
这一刻,李应龙突然很后悔,自己为何听了父亲的话,上次失败后,竟暂时放弃了针对此人。
分明,赵都安睚眦必报的名声,早已深入人心。
是了,自己终归还是太自信,不认为赵都安敢对自己出手,尤其,是在这个时期动手。
“小阁老竟还记得在下,实在荣幸。”赵都安嘴角上扬,似是受宠若惊。
李应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口气,平静道:
“赵大人不在衙门做事,带这许多人马,意欲何为?”
赵都安笑道:
“本官得知有逆党行踪,出现在这里,故而前来查看,却不想,逆党没寻到,却撞破了小阁老的好事。”
李应龙深邃的眉眼盯着他,缓缓道:
“赵缉司此话何意?本官不明白。”
事到如今,他只能装傻充愣,以不变应万变。
人证物证俱在,关键楼上还有个元妃,私会的事只怕要被坐实。
看似最好的解释,是自己被诓骗,但赵都安既苦心孤诣布局,必然早有准备。
若他一句“被骗”就能糊弄过去,也未免太低估敌人了。
“不明白?呵呵,没关系,诏衙有個清净地,小阁老过去坐坐,想必便能将许多事想起来。“赵都安轻描淡写道。
李应龙眯起眼睛,沉声道:“本官若不去呢?”
赵都安说道:“那只怕由不得大人了。”
李应龙阴沉着脸,质疑道:
“你一个区区六品,凭什么抓我?凭马阎给你撑腰?”
赵都安摇了摇头,认真纠正道:
“第一,不是抓,只是请。请大人去梨花堂坐坐,没有别的意思。第二,本官身后也不是任何人,只有一颗拳拳赤子之心。”
说着,他淡淡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请小阁老去坐坐?”
侯人猛露出雪白牙齿,迈步上前,便要动手。
“……赵都安,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