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知道臣要的不是虚名……”赵都安说道。
徐贞观没搭理他,继续道:
“对了,你在宫中休养这阵子,朕派莫愁带兵去了趟神龙寺,戒律堂首座已被剥夺职位,发配京外下等寺庙,彼时参与质疑的僧人皆遭贬黜,神龙寺在朝廷的僧田剥夺了一成。
拿回的银钱,刚好送去城东,修缮善堂。
秋天到了,隆冬也不远,朕登基的第三个年头,可不想眼皮底下还冻死孩童,那些是朕的子民,也不用你一个小小的武官去接济。”
赵都安愣了下,不由驻足。
望着徐贞观脚步不停,白色长裙渐渐走远,他抿了抿嘴唇,心头蓦地一暖。
另外一边,徐贞观返回养心殿,方甫抵达,便见莫愁已等在御书房外。
似有焦躁,见到她,眼睛一亮,忙道:
“陛下,袁公求见!”
……
不多时,皇城口。
赵都安牵马走出,谢绝了宫中下人派车子送他的提议,只借了一匹马,哒哒哒朝家中返回。
走了一阵,他想起自己这次大出风头,容貌被不少人熟知。
干脆从怀中取出空间小卷轴,捞出了从“千面神君”身上缴获的面具。
按在了脸上,变换了容貌。
这下,他沿着街道一路走来,果然没有人围观他。
倒是晋级神章后,耳聪目明,可清晰听到街道两侧,许多议论白日里那场斗法的话语。
其中,“赵阎王”这个名字,高频率出现。
“接下来去哪?先回家?恩……家中只怕也不安分,这会肯定是门庭若市,各个衙门的人都来拜访……”
“时辰不早了,不如等到晚上,直接去参加‘章台苑’的庆功会……”
“对了,天师府……”
赵都安猛地想起这茬,老王当时在擂台上,可约了和自己见面的事。
要不要拔马去天师府逛逛?
心中一动,赵都安正要行动,却忽然目光一凝。
翻身下马,牵马去了前方路边一座熟悉的汤饼铺子旁,随手将马拴在门柱上。
他大马金刀,跨过一条长凳,在一张桌旁坐下。
看向对面早已等待在此,正掰着饼子喝汤的高大老人,咧了咧嘴,拱手低声道:
“晚辈见过老……先生。”
张衍一笑眯眯抬起头,将准备好的一碗羊肉汤递给他:
“赵小友,且饮汤一碗,山水有相逢。”
第285章 神龙寺内的“四股”势力
“多谢先生。”
赵都安沉默了下,双手恭敬接过香浓的羊汤,端起喝了一口。
心中,对于张衍一能看出自己的“伪装”,亦或出现在这里,全然没有半点意外。
感受着羊汤入口,他不由得想起当初,也是在这家铺子里,他从皇宫走出,遭遇了张衍一。
如今再遇,当真还是“山水有相逢”。
“先生,您瞒的我好苦啊。”
赵都安放下汤碗,摸了下嘴角,苦笑道。
身材高大,眉目狭长,面庞红润的老天师依旧是寻常老叟打扮。
虽说上午时,同样在众目睽睽下露面。
但似乎使了什么法,却是全然不担心给外人认出。
这会笑眯眯递来饼子:
“吃饼,吃饼。呵呵,往事无须多谈,老朽未曾追究你不敬之罪,你也莫要抓着前事不放才好。”
呵,是怕我揪着你白嫖不给钱的黑历史吧……赵都安吐槽,却也没有再提。
只是想想,仍觉得梦幻。
“先生,金简还好吧?”赵都安试图打开话题。
张衍一瞥了他一眼,笑了笑:
“伱这小子倒是花心,刚从宫中圣人身旁出来,便惦记上老朽的弟子了。”
赵都安哭笑不得:
“您可莫要吓唬人,我对陛下赤胆忠心,天地可鉴,与金简神官更是清清白白,只是朋友罢了。”
张衍一显然也是开玩笑居多。
见他急着辩解,顿觉有趣,随口问起女帝如何处置他。
赵都安随口含糊几句,敷衍过去,只道一切都是陛下的安排。
他却不知,对面的老者是极少数的,察觉此事与女帝无关的人。
不过张衍一也没戳破他,只当信了。
又说起金简,伤势并不重,休养一些日子,便可恢复如初,起码比昏迷的天海和尚强多了。
说起神龙寺,赵都安难掩好奇:
“先生,晚辈有一事不解,今日那神龙寺戒律和尚,为何对我如此相逼,宁肯吃罪朝廷?”
他原本想问贞宝,怎奈何贞宝走得快。
索性询问老王……呸,老张。
张衍一并不意外。
一手捏着饼子,在汤碗中蘸了蘸,一边说道:
“这就涉及神龙寺内的三股势力了。”
“哦?愿闻其详。”
老天师也没瞒他,随口解释:
“我天师府内,千年一脉,皆以‘天师’为主,凡传承,亦是师徒相承。
天师府内,虽也有丹道,符箓之道等诸多神官,但那些并非天师府核心。
恩,你可近似理解为,天师府,便是许多个道家小门派共同聚集在一起过活的道场。
其中,我天师一脉最强,便是这道场,以及天下道门派别共尊之首。”
唔,听起来像是个松散的联盟……天师一脉是盟主,其他聚集在周围,同样以神官自衬的,属于联盟内的“成员派”……
赵都安用自己熟悉的方式,进行理解。
张衍一道:
“故而,天师府一脉,每一代总共也就这么几人。
如这一代,便大略是老朽与六个弟子。可佛门却不同,要更庞大的多,且不论西域佛门,与大虞国内的佛门之分。”
“单以大虞的佛门看,神龙寺为总坛,天下僧人皆为一体,便是个极庞大的门派了。
如今么,寺内最强的,自是玄印为首的住持一派。
此外,却还有龙树菩萨、大净上师为首的两支派别,这两支加起来,却也足够与玄印掰掰手腕了。”
唔……听着像庙堂一般。
玄印是女帝,龙树和大净,分别对应“李党”和“清流党”……赵都安好奇道:
“那寂照庵的般若菩萨呢?属于哪一派?”
张衍一看了他一眼,摇头道:
“般若自称一派,统领女尼,却是不参与争斗的。”
好吧……怪不得老尼姑搬出去单独住……赵都安恍然大悟。
张衍一继续道:
“其中,尤以龙树菩萨最强,对玄印的住持之位,亦有贪图。”
赵都安好奇道:“贪图有用?他打得过玄印?”
张衍一莞尔:
“自然是打不过的。
但玄印年迈,迟早都要归天,龙树却要年轻些,便自然想着,竞逐下一任的住持。
何况,玄印未必也不会意外早死,只是他钟意培植的传人,大概是辩机了。
故而,龙树这些年,也在不断拉帮结派,培植势力,那戒律堂首座,与天海都是龙树一派。”
好家伙……这是要在佛门里也搞政变?
赵都安大呼厉害。
若以“玄门政变”为对比,玄印就是老皇帝,辩机既太子,龙树俨然是二皇子了。
嘶……
这么说,旁观不掺和的般若老尼姑,岂不是对应着三皇女?
赵都安思维发散。
张衍一道:
“龙树为积累声望,便将宝压在这一届的佛道斗法上,天海若胜,便可成众望所归的未来‘天人’候选者。
如此一来,龙树一派会大获好处。
玄印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一心为了东西佛门合流大业,担心内部分裂,便多有忍让。可这却被你破坏了。”
老天师戏谑地看他,打趣道:
“你这一下横空出世,看似压了佛门,实则是令龙树苦心孤诣多年的准备,付诸东流。
他们在天海身上砸下那么多,却给你摘了桃子,如何能不怒?
更要紧的,是这样一来,会令玄印一派地位重新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