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更是翻了个白眼,心说你是真不知道“世间境圆满”的含金量?
到了这个境界,除非天人境出手,否则已经是很难重伤了的,大不了打不过就跑,没有数倍以上的强者围攻,几乎拦不住。
交谈的功夫,两艘船只终于拉近到一定敏感的距离。
江面上远处其余的货船瞥见战船出现,早已调整风帆,远远避开。
于是四周广阔的水域就只剩下这孤零零对峙的两艘船。
而伴随双方船只默契地停下,战船在江面投下的巨大阴影,几乎笼罩矮小的官船。
“戒备!”
海棠不用提醒,已吩咐锦衣官差与随船的禁军于甲板上列队。
对面楼船上那些聚会的男男女女也惊讶地看过来。
下一秒,只听战船三层那一杆迎风飘动的蟒龙旗下,身材矮小的中年人声震如雷:
“赵都安可在船上?速速归还我青山六符宝甲!”
武者开腔,声震如雷。
分明并未嘶吼,炸雷般的轰鸣却掠过两船间的寒冷江水,水面都泛起波纹。
赵都安?
京城那个女帝面首?
新晋红人?
这一刻,未等赵都安如何,战船二层上那些出来聚会游玩的年轻人发出喧声,纷纷给这个名字吸引注意力。
尤其不少年轻小姐,更是踮起脚尖,扶着栏杆抻长细嫩的脖颈,朝前方望去,想一窥传闻中“白马赵使君”的风采。
赵都安脸色怪异,喃喃道:“这么找茬的么?”
徐景隆来找茬,因“情敌”关系也好,为了湖亭之会下马威也罢。
总之在八王与朝廷尚未开战的关节,对方驾战船而来只是个威慑作用,不可能真疯狂到直接用铁甲舰将官船撞沉撕裂。
哪怕找麻烦,也会寻一个过得去的由头。
但他没想到,靖王世子找茬的切入点竟是女帝当初赏赐给他的护具法器【六符宝甲】。
赵都安还记得,彼时贞宝曾说,这件法器乃是皇室在于青山赌斗中赢来的战利品。
因此,其对青山弟子而言,便别有一番耻辱的意味。
千方百计想要将“丢掉”的法器拿回去。
这次外出自然携带着,此刻就穿在身上。
不想消息泄露了出去,引来断水流出手索要。
“哈哈,”赵都安忽然大笑起来,声音经由气机震荡也放大许多倍,等压下喧嚣声,才收敛笑容:
“不想本官驾临湖亭的消息,竟已闹得人尽皆知,难为靖王世子亲自来迎,不过,本官倒没想到,靖王府何时养了青山上的门客,徐景隆,你这又是闹什么花样?”
不装了,直呼其名!
在京城时,赵都安表面上还给徐祖狄面子,此刻却直呼同为世子的徐景隆大名。
战船上,裹着狐裘围巾的徐景隆脸色一沉,旋即却是双手扶着栏杆,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俯瞰姿态,笑道:
“赵使君的名声,本世子久仰,早听闻行事嚣张,今日倒是见识到了。
怎么没有半点证据就给人定了罪?断水流前辈何等样人物?江湖上鼎鼎大名,乃是半步神仙级的人物,岂会做我靖王府的门客?
只是恰好相识,今日一同出船游玩罢了。
我倒才知道,赵使君还偷了前辈的宝物,倒也是惊奇。本世子劝你还是还了吧,莫要惹得前辈动怒,没入湖亭就先丢了颜面。”
呵呵,我真给了才是颜面扫地……赵都安也不动怒,淡淡道:
“那宝甲乃是陛下赏赐,徐景隆,你是说陛下盗窃?还是说你徐氏皇族盗窃?”
他又看向裹着灰袍,方脸巨鼻,眼珠呈灰色的断水流,揶揄笑道:
“断……什么来了?你听清没有?拿你家宝物的是徐氏,你找本官一个姓赵的要什么?这样吧,你想要也行,我做主了。”
他抬起一根手指,遥遥指向徐景隆,嘴角上扬,神色骤然肃杀:
“你将他人头摘下,换我手中宝甲,你看如何?哈哈哈……”
第367章 赵都安:京城禁军何在?放箭!
以人头,换手中甲!
官船上,赵都安大笑着说出这句话,加持气机的声音滚过江面,抵达对面巨型战船上每个人耳中。
这一刻,两艘船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赵都安!”徐景隆脸色骤然一沉,扶着栏杆的双手下意识用力,青筋微微隆起。
眼神好似可以杀人。
他身为靖王世子,走在哪里不是备受尊敬?
已经多久没有人胆敢如此公开挑衅?
尤其,对方还是女帝的面首,如此肆无忌惮的揶揄更是将“讽刺”两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啊——”
二层中,那些踮脚观望看热闹的年轻男女也发出惊呼声。
只是人群里不少女子在惊悸之余,眼神反而烨烨生辉,被对面那艘明显“小”了一圈的官船上,赵都安的豪言与气魄征服。
海棠等锦衣也是神色怪异,她以往虽也见过了赵都安飞扬跋扈姿态,却都在京城里。
没想到,如今远离京城,在这淮水地界也如此百无禁忌。
海公公却不意外,反而觉得有趣起来。
“赵都安!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徐景隆声音低沉,“你要杀本世子?”
是啊……赵都安心中如此想,嘴上却不落下话柄,笑容一收,淡淡道:
“世子殿下听不出本官在说玩笑话么?”
玩笑……哪里像玩笑?
众人面面相觑,赵都安却不会真给对方发难的理由,镇定道:
“世子殿下不会将几句戏言当真了吧,你看上去很生气啊,怎么,开着这么大一艘战船过来,不会想着要撞沉本官吧?”
徐景隆面无表情,哪怕知道姓赵的在故意挑衅,但他也没办法。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堂而皇之,亲自下令对赵都安动手,找茬掀起一些麻烦,已经是他当下能做到的极限。
断水流出手,可以推脱到东海青山讨要六符甲上,他最多是袖手旁观。
但真下令撞沉,亦或靖王府的人对其出手,性质就不同了。
“赵都安,逞这些嘴皮子功夫很有趣么?”徐景隆不屑道。
赵都安轻轻叹了口气,很遗憾地摇头道:
“看来世子殿下是不敢对本官这艘船出手了,那就请挪开船,让开路,将这江湖武人赶下船来,本官好与他论一论道理。”
“你不要欺人太甚!”徐景隆冷声道。
他今日摆下这排场,下马威是其一。
真正目的还是通过对峙,给湖亭里的人看,以侧面影响开市的结果。
自然不可能挪走,更不可能将断水流丢下。
赵都安神色一点点转冷,他仰头面对战船,却浑然没有半点惧意,反而是俯视态度:
“看来世子不肯躲闪了,那便休怪刀剑无眼,来人!”
他突然暴喝一声,道:
“京师禁军何在?遇敌该当如何?”
侯人猛狞笑一声,率先开口:
“梨花堂当死战!”
甲板角落,酒鬼刀客浪十八与社恐女鬼霁月抬起头来。
赵都安沉声道:“弯弓、搭箭!”
这官船上并无火炮,但船上随行禁军为防意外,人手携带弓箭,以应对可能存在的“水战”。
此刻一声令下,早有准备的梨花堂官差,以及从京城各营抽调的一支禁军队伍同时飞奔取弓箭来,于甲板上一字排开。
一张张黄杨木弓拉开,弓弦绷紧,箭矢上扬,锁定战船三层。
眨眼功夫,一枚枚阳光下反射光辉的箭簇,将战船锁定!
“啊——”
这下,那些看热闹的男女终于有些慌了,惊呼着躲避,担心被箭雨误伤。
甲板上的靖王府私军也纷纷变色,抬头望向三层,等待世子命令。
“你敢!”
徐景隆终于变色,“你们胆敢袭杀皇室宗亲?”
赵都安笑道:
“世子莫要误会了,我等要射杀这江湖莽夫罢了,世子莫要与他站在一起,等下误伤了可不好。等本官进城,如何与靖王爷交代?”
徐景隆心中恼火,哪里不明白就是奔着自己来的?
从始至终,赵都安压根都没与断水流对话。
他念头闪烁,正要开口说话,却只听赵都安竟毫无武德,果断喊了一声:
“放箭!”
一串连绵弓弦震动声。
徐景隆瞳孔收窄,清楚望见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逆势而上,自下方官船朝自己泼来,悍然是一副杀人姿态!
他真敢?他怎么敢的?不知道这里是淮水,而非京城?
这家伙哪里来的底气,依旧如此嚣张?
诸多念头闪过,徐景隆却没有躲避,神色依旧镇定,只是看向了身旁的断水流。
在赵都安下令放箭前一息,自打出场后就被忽视,身材矮小,裹着灰袍的中年人面沉似水,眉间隐有怒气流窜。
他迈出一步,沉重的步子不带烟火气地朝甲板一踏!
这一刻,一道强横霸道的力道,竟以“隔山打牛”的姿势,霎时间由上及下,穿透了三层楼的甲板,不伤甲板分毫,那沛然巨力,却已如铁牛入海,渡入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