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宫女亦乐在其中,以她的低贱地位,殴打曾经的贵妃时,心中的快意难以描述。
只是此刻将自己撇了个干净。
肖染安静听完,仿佛信了,收剑归鞘,神态稍缓,将食盒递给又饿又怕的萧贵妃,温声道:
“慢慢吃,我来解决。”
然后便示意年长宫女走出冷宫,等关上冷宫大门。
肖染平静地要求宫女说出她口中下令殴打的女官的名字,以及所在的位置、住处。
“不错,我喜欢听话的人。”
肖染伸出手,拍了拍宫女的肩膀,微笑道:
“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刻薄宫女眼珠转动,忙道:“我今日没见过你。”
“走吧。”肖染微笑着说。
宫女如释重负,忙不迭沿着冷宫外狭长空荡的巷子朝远处快步跑远。
只是不知是吓的,还是倒春寒,年长宫女只觉浑身冰凉,双脚发麻。
以她区区凡人眼界,自然不知道,方才肖染拍她肩膀时,一股股醇厚气机便已渡入宫女经脉,呼吸间,断了她的脏腑气脉。
约莫六个时辰后,宫女就会暴毙而亡,外人察觉不出问题。
肖染笑容缓缓收敛,等宫女跑远了,才不急不缓,手持剑鞘,头戴斗笠地朝巷子尽头追去。
她当然不相信宫女说出的地址,所以准备尾随其过去,用相似的手段,将参与这起事件的人都杀掉,并避免消息外传。
……
……
夕阳已经沉下天边一角。
如血的霞光斜斜照进巷子内,将斑驳的红色宫墙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
女侠肖染走在巷内,突然驻足。
“好狠的手段,堂堂青山高徒,神章圆满的武夫,如此为难一个小人物,怕是算不得名门正派手段吧,。”
一个散漫的声音从头顶飘落。
肖染猛地抬头,瞳孔缩成一个小点。
只见在一侧高高的宫墙琉璃瓦片上头,正蹲着一个青年,其穿着皇族供奉的衣裳,俊朗的脸孔蒙着夕阳的光,显出古铜色。
“是你!?”肖染握紧剑鞘。
老神在在,蹲在墙头的赵都安笑眯眯道:
“肖姑娘总算还认得本官,上午在演武场,没机会说太多话,却不想这会撞见了。”
肖染如临大敌:
“你跟踪我?!”
不……是我的人跟踪你,我得到消息才过来……恩,老徐那里学来的以霞光收敛气息的法子果然高级,我蹲在墙头远眺好一会,都没被发现……
赵都安心中嘀咕,脸上笑出两个梨涡:
“姑娘这话说的不对,本官身为大内供奉,本就有巡查皇宫的职责在身,倒是你……方才似乎做了些出格的事。”
见附近只有他一人,肖染镇定下来,反唇相讥:
“出格?你若在乎那下人身份,方才何以不出手,倒是冷眼旁观?这会倒来主持正义。”
“不不不……”
赵都安慢条斯理起身,从墙头一跃而下,拦在了女侠必经之路前,活动了下躯体,骨节嘎嘣作响:
“本官又不是什么好人,也懒得住持什么正义,只是姑娘不在皇城歇着,偷偷潜入后宫……呵呵,跟本官走一趟吧?”
肖染冷笑:“我若不去呢。”
“那就由不得你了。”
赵都安轻轻叹了口气,旋即毫无征兆,脊柱张开如大龙,一股气机如炒铜豆子般,沿着尾椎蹿至递出的右臂拳锋,噼啪作响。
身体突袭拉近距离的同时,凶猛的拳头朝女侠饱满的胸口锤去!
一言不合,拳脚相向!
肖染面无表情,更没有丝毫意外,在赵都安出拳的瞬间,她纤细轻巧的身姿便微微后仰,布靴离地,整个人如扶风弱柳,朝后暴退!
看似极慢,实则极快。
一人出拳,一人后退。
呼吸间,已追出数丈,肖染距离身后的一堵宫墙飞速拉近,墙上映出的影子与她行将重叠之际。
肖染突兀以近乎违反物理规律的一个拧身,在半空翻转一圈,靴子狠狠在宫墙上用力一踏。
人如炮弹般迎向赵都安,同时手中细剑的暗色剑鞘滑落。
“嗡——”
那柄极适合小骨架女子使用的软剑出鞘同时,柔韧至极的剑刃弯曲震颤,发出奇异的鸣响。
雪亮如一弘月光的剑刃弯曲为一个近乎半圆的危险弧度,继而迅猛回弹。
锋利剑尖直刺向赵都安的拳头。
赵都安眉毛一挑,于奔袭中收拳驻足,眉心黯淡青莲印记浮现,他周身丝丝缕缕气机凝聚为一座虚幻的金钟,笼罩周身。
轰隆隆旋转。
“叮!”
软剑刺在旋转的金钟罩上,溅起一串火星。
这一剑的威力被佛门金钟罩削弱后,彼此消弭,赵都安左拳再次递出。
肖染手腕一抖,那软剑竟如巨蟒一般,循着赵都安的直拳沿着他的手臂缠绕上来,以柔克刚。
柔韧的坚韧如同绳索,捆缚住手臂的同时,骤然拉紧,欲要将他一条手臂绞杀成肉泥。
而流窜于手臂表面的霞光将血肉铸成金色,坚不可摧。
“封魔咒!”
赵都安低喝一声,右手掐诀,一个“卍”字舒张为一条条绳索,缠绕追逐向肖染。
“你到底是皇室传承,还是神龙寺的武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青山女侠眉头紧皱,心底大骂之余,却是果断丢弃长剑,朝后暴退,袖中滑落一柄匕首,硬生生将缠绕来的绳索逐一斩断。
那留下的软剑,却如跗骨之蛆,依旧牢牢禁锢赵都安半条手臂,他眉梢一扬,右手袖中同样滑落金乌飞刀。
手腕拧转,例无虚发!
“去!”
初春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叫,金乌飞刀百步之内,不逊色于道门飞剑,几乎拉出残影,夕阳光中只映照出一线涟漪。
然而无往不利的飞刀,却在逼近肖染的同时,被她手中的匕首击中侧面。
这一刻若将画面放慢,可以清楚看到肖染鬓角散乱的一缕发丝缓缓划过眼角处、琼鼻。
这位不知因何种缘故,自幼被送去东海拜师,每年只能回家几次的权贵家族出身的女子于此刻,以神鬼莫测的速度,捕捉到了飞刀的轨迹,并用匕首轻轻撞在飞刀最薄弱的位置。
“叮!”
画面骤然恢复正常流速。
拉出残影的飞刀竟犹如一只苍蝇般,被肖染扭转了轨迹,擦着她身侧一尺距离,卷着一股湍流,轰然撞向陈旧的宫墙,“噗”的一声嵌入墙缝中。
赵都安试图召回,却发现飞刀内的气机,已被这一撞打散。
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阴影行将笼罩巷子里彼此对峙的两人。
此刻,赵都安除了那些藏匿的,不方便暴露的底牌,几乎手段尽出,而肖染从始至终,都以精妙的武学破解。
“比传言强一些,但一样不堪一击。”
肖染握着银色匕首,斗笠下,漂亮脸蛋上眼神尽是不屑:
“若你还能斩出白日那一刀,我便束手就擒。”
青山不愧是江湖魁首的武学圣地,一个神章境的弟子武学就如此扎实深厚,那武仙魁又该是何等强人?怕不是一招半式,都足够天下武夫苦学毕生。
赵都安暗暗惊讶,对这个萧家后人的武力有了清晰的了解。
强。
很强。
与同为神章境女武夫的汤昭相比,强出不止一层。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汤国公的女儿差,而是两者擅长的方向不同,汤昭的长板在于战阵之上,军事才能为主,一杆大槊也是万军之中的马上功夫。
而这名萧家女,却是精于武学,如那个七夜一般,都是将某种武学层面的技艺,锤炼到了当前境界的极限。
“呵,你要本官斩你,本官便斩,那岂不是很没面子?”赵都安死鸭子嘴硬。
肖染眼神睥睨,持握匕首,迈步朝他逼近:
“你若再拦我,卸掉的就不只是你的飞刀了。”
“你敢动我?”赵都安“色厉内荏”。
肖染唇角缓缓上扬,说道:
“从今日起的十五日,都是皇宫供奉与我青山一脉切磋的时间,切磋之时,有所伤势,总不算坏规矩。”
赵都安嘴角也翘起,慢条斯理朝后退出数步,淡淡道:
“说的不错,既然如此,那就都出来吧。”
肖染一愣,继而瞳孔地震,只看到狭长巷子两侧,那高高的宫墙上,跃起一名名供奉太监。
一眼望去,足足数十人。
他们同时跃进巷子,刹那功夫,数十名大内高手将赵都安保护在身后,并将肖染团团包围。
为首的两名太监,赫然是世间境的唐进忠,与猢狲长相的宋进喜。
“大人,是否立即将此贼擒下?”
宋进喜堆起谄媚笑容,请示道。
赵都安神态自若,轻轻颔首,隔着密密麻麻的人头,与满眼震惊,眼神中写满了“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的肖染对视。
微笑道:“肖姑娘说了,当前十五日都是切磋,所以本官率领武功殿来与肖姑娘切磋一番,很合理对吧?”
“你……你们……”肖染气的面色铁青。
面对着围拢逼近的一群太监,突然觉得很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