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总督来的正好,”徐景隆嘴角上翘:
“赵大人说,你妻女被漕帮贺小楼派人绑架,还说是沈家主谋,可有此事?”
宁则臣沉默了下,说道:
“尚未查明,沈家或有疑点。”
老太君眯着眼睛,道:
“所以,总督也是来抓我儿去狱中审问的?”
宁则臣摇头道:“尚未查明,自当慎重,岂可胡乱抓人。”
说完,他转身朝赵都安拱手,歉然道:
“使君昨日初到建宁府,得知我妻女受难,一时义愤,怀秉公之心,欲与沈家主问询,乃是一片公心,只是其间或有误会……此处,终归是二公子灵堂,还望使君给宁某人个面子……”
钱可柔不乐意了:“你这人不识好歹,我家大人……”
“小柔。”
赵都安打断她,笑了笑,环视沈家与靖王府众人,道:
“既有总督求情,今日便暂且算了,不过……涉及要案,宁总督识大体,顾大局,或不愿深究。但本官会查下去,在此期间,望沈家主不要离开建宁府,供随时传唤。”
顿了顿,他忽然走到徐景隆面前,二人贴的很近,看似给他掸去肩膀灰尘,嘴唇贴着世子耳旁轻声道:
“我知道,指示贺小楼的,是靖王府,对吧?”
徐景隆眼皮跳动了下,镇定自若:
“赵大人的想象力,一如既往的惊人。”
赵都安哈哈一笑,转身挥手:“我们走!”
旋即,率领一群手下浩浩荡荡离开。
老太君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平静说道:
“你们也去收拾下宅子吧。”
“是。”
沈家人应声离开,竟是一个都没留下。
徐景隆见状,支开手下:“你们也去送一送赵都安。”
等灵堂外只剩下老太君与徐景隆一行。
满头银发的老妇人用灰色的眼珠盯着世子,说道:
“事情是靖王府做的吧。”
徐景隆诧异道:“老太君何出此言?”
老妇人冷哼一声,幽幽道:
“整个建宁府,能指派贺小楼做动这种事的,除了我沈家,便只有靖王爷。”
徐景隆笑了笑:
“随老太君怎么想,此事与王府无关。不过……其实,是谁做的,根本也不重要,不是么?
哪怕没有这件事,赵都安同样会找别的由头,借题发挥。您也该看出来了,此人这次过来,就没打算与我们好好相处,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啊。”
老太君说道:“王爷想说什么?”
徐景隆认真道:
“家父的意思是,沈家若无力对郎赵贼,我靖王府可提供一臂之力。”
老太君沉吟片刻,转身往灵堂内走:“替老身谢过王爷了,此事我沈家可自行解决。”
靖王府的帮助,岂是能白白拿的?
徐景隆也不着急,笑着道:
“也好,不过王府的大门,随时为沈家敞开,什么时候需要帮助,送个信就好。”
顿了顿,他补充道:“那个赵都安,不是个好对付的。”
老太君闭着眼睛,面朝棺椁与香烛,单手合十,平静道:“不劳世子费心。”
哼……老东西不见棺材不落泪……徐景隆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只剩下灵堂白灯笼飘摇。
……
……
赵都安一行离开沈家宅子,朝城中返回。
乘坐的马车内,菩萨被挤了出去,宁总督坐在车厢中,看着托腮走神的赵都安,欲言又止:“使君……”
“宁总督不必多言,我明白,你也是一片苦心。”赵都安摆摆手,并不在意。
“……使君在想什么?”宁则臣问。
赵都安幽幽说道:
“我在想,沈家什么时候会派人来杀我,会怎么杀我。”
宁则臣愣了下:“不会吧,使君可是陛下身前红人,他们岂敢……”
赵都安摇了摇头,眼神含笑地看向这位总督:
“要不要打个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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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世子驾临(5k)
风拂过灵堂悬挂的白纸灯笼。
这一刻,庭院中的光线都伴随“贺礼”二字,黯淡下来。
贺礼,自然是庆贺、恭贺的意思,却送给办丧事的人家,岂不是在说:“死得好”?
“赵都安!你欺人太甚!”人群中,一名沈家三房的主事人突兀怒骂,用手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
“黄口小儿,安敢……”一名族中年长的老者胡须颤抖。
“这里不欢迎你!”也有人大声附和。
沈家身为豪族之首,虽是土皇帝,但对声名鹊起的赵少保,还是存了忌惮敬畏的。
但赵都安这会指着他们鼻子骂,立即让这帮宗族荣辱观念极强的人出离愤怒。
面容威严刻薄,眼珠泛灰的老太君同样面色一沉,手中龙首拐杖用力杵地,发出“哚”的声音,叫骂的族人同时闭嘴。
旋即便听这位近乎“皇太后”般的老人沉声道:
“赵少保,我沈家可得罪过你?”
赵都安淡淡道:
“老太君何必明知故问?昨日本官托总督送信过来,请沈家人来见面,本官等了一夜,却没看到半个人影。今日亲自登门,又差遣一家仆阻拦,您说,算不算得罪?”
老太君面色不改,扭头对身旁大儿子道:“可有此事?”
名义上的族长亦装出困惑模样,召来下人低声询问片刻,才走回来,道:
“禀告母亲,昨日门房的确收到一封信,但因天晚了,便没呈送上来。至于管家阻拦,也只是按规矩行事。”
“哈哈,好一个规矩,”小秘书钱可柔再次助攻:
“我家大人何等身份?进皇宫面见圣人都只通报一声即可,你沈家门楣倒比皇宫还高。”
咦,小柔你今天火力有点猛啊,大帽子多扣点……赵都安赞赏点头。
沈老太君听到这话,也是皱了皱眉,冷声道:
“管家何在?”
“死了。”拎着偃月刀,站在人群边缘的赵无极开口道。
赵都安笑吟吟道:
“手下人办事粗暴了些,不小心闹出人命,想来老太君不会介意。”
“……下人不懂礼数,妄行逾矩之行,赵少保替老身清理门户,自然不怪。”老太君看不出怒色,不卑不亢道:
“那收了信,又未呈上的门房在何处?将他带来。”
“是。”
不多时,一名家丁被带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讨饶。
老太君看也不看,道:“做事不周,打断双腿,丢出门去,以示惩戒。”
“是!”
一名家中护院抡起棍子就砸了下去。
“等一下……”
赵都安抬手,想要阻拦,却听“咔嚓”一声,家丁双腿尽断,惨叫一声,活活晕厥过去。
被飞快抬走,熟练的仿佛演练过。
或类似的事情,在大家族中发生过无数次,所有人见怪不怪般。
老太君忽然微笑道:
“老身处罚家奴,想必赵少保也不会介意。如此处置,可还满意?”
赵都安眯起眸子,看向这名孱弱、年迈,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的目光,已凝重了许多。
片刻后,他爽朗大笑:
“老太君这般表态,本官若再追究此事,倒是我的不是了。”
老太君神色古井无波,忽然道:
“此事既已揭过,老身却还有一事,向请少保帮忙。”
“哦?请我帮忙?”赵都安露出奇怪表情:“愿闻其详。”
老太君眼神哀伤,龙头拐杖指了指灵堂中的漆黑棺椁:
“老身这孙儿,自去年去京中游玩,归家后,便一病不起,经名医诊治,乃是我孙儿遭受武道高手,以寒毒断了命桥所致,算算日子,便是在京时遇袭。
可惜我沈家扎根建宁府,对京师却不很了解,故而,想请赵使君帮着查一查,究竟是何等歹毒之人,坏我孙儿性命?”
赵都安“大吃一惊”:
“竟有此事?哎呀呀,本官身为诏衙缉司,理应护卫京城百姓,倒是我失职了,莫非是逆党所为?”
接着,不等沈家人反应,他忽然一拍脑袋,想起来什么般,扭头看向身后的供奉宋进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