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相关的具体方位,也以奇异的方式,出现在妖十娘心中。
“灯神”缓缓消失,妖十娘错愕地望向山的另外一头,吃惊道:
“他们在另外一条岔路上,已经走了很远!”
“怎么可能?”白头鹰诧异望来。
欧阳冶眼神一凝,突兀开口:“中计了!”
……
……
山道上,今夜月色很好,赵都安驾车连夜赶路。
“至今没有人追上来,看来你的安排奏效了。”
徐贞观坐在车厢里,将布帘掀起,仰头望着夜空上的明月与星辰。
月光洒下,映照在她洁白莹润的面庞上,如同坠入人间的皎月。
“往好了想,也可能是叛军反应慢。”赵都安打趣说道。
徐贞观盘膝,如小妇人般坐在他身后,仰着头,神态温婉地说道:
“不。既派出士兵封锁盘查,这么久过去,必然察觉,之后,只需要派兵一路往下追赶,足够追上我们了。”
“但到现在都没有追兵跟上来,只能说明,他们被你欺骗,追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徐贞观语气笃定地说着,眼中流露出微不可查的佩服。
赵都安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在最初杀人闯关,抵达下一个岔路口时,先选择了其中一条路,将设关卡的叛军悉数杀死,做出闯关的假象。
实际上,却扭头去另外一条路,并通过“太虚绘卷”,骗过设卡的士兵,继续逃亡。
“这个手段很简单,但也很有效。敌人知道我们在杀人闯关后,必然会认为,我们是急于逃跑,且没有绕过关卡的能力……
在这种思维惯性下,他们继续追下来,当发现两条官道,其中一个关卡被杀,另一个安然无恙。
自然会认为,我们是沿着前一条路逃跑的……”
“而根据地图上的地形,在上一次岔路口后,接下来一长段路途,都远离人烟,几乎不可能再有沿路关卡……”
“这样一来,等追兵反应过来,想折返重新追赶我们,就需要不少时间。而这个时间差,足够我们逃出很远。”
赵都安挥鞭,抽打已经气喘吁吁的驽马,平静地解释。
这个骗局并不复杂,可以说异常简单。
但事实上,越是简单的骗局,越容易奏效,太过花里胡哨的手法,则难以施行。
徐贞观黑亮的眸子静静看着他:
“所以,你才要连夜赶路?中途不休息?”
赵都安点头,冷静说道:
“臣虽争取了一点时间,但还不够。
所以我们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全力出逃,按照我的预估,倘若今晚不休息,这匹马也没累死的情况下,天亮时,我们就能抵达建成道的边境,冲出去。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臣担心,我们后边的追兵反应过来,被欺骗了后,可能不会选择绕路追捕,而是继续往前走,在边境的关卡守株待兔。”
赵都安面色沉凝:
“对方若骑马,尤其是军中的好马,全力赶路下,哪怕路远,但也足够在天亮前,抵达边境。”
坐骑的速度,足以弥补路程的远近差距。
“既然如此,希望我们有个好运气吧。”徐贞观沉默了下,轻声说道。
旋即拉上帘子,盘膝闭目继续吐纳。
她想争取一切时间,尽快稳住伤势,不再成为逃亡的累赘。
……
如此,君臣二人安静下来,不知不觉,晨光熹微,东方露出鱼肚白。
赶路一夜的赵都安并不算疲惫,世尊青莲的存在大大弥补了他精力的损耗。
只有拉车的劣马,因被鞭打前行,不得休憩,已是呼吸粗重,马鼻中喷吐出湿润的两注水汽。
“陛下,前方就是建成道关卡了!”
赵都安忽然勒住马车,声音凝重地说道。
盘膝打坐的徐贞观撑开美眸,将身子探出车厢,只见天色已经亮了,一缕阳光从东方撕破晨雾,照亮了眼前的官道,两侧的山林。
马车停在一个向上的高坡上,隐约可以眺望道路前方的关卡。
“有异常么?”徐贞观担心地问。
赵都安仰起头,示意了下头顶,道:
“有。我们可能被盯上了。”
女帝仰头望去,美眸倒映出天空上,盘旋着十几只飞鸟。
那些鸟飞的很高,在他们上空绕着圈,若不抬头刻意眺望,根本无法注意到。
“这些鸟,从方才就跟上我们了,我们的马车在向前,它们也绕着圈,跟着我们向前。”
赵都安沉声说道,因连日赶路,他的脸庞生出一层青色胡茬,外表因此略显沧桑。
然而,他草帽下的双眼却明亮的吓人,如同擦拭许久的刀。
“你准备如何做?”女帝收回视线,看向他。
赵都安咧了咧嘴,笑道:
“若真有古怪,只怕前方拦路的关卡里有高手,但臣不确定对方有多高。
保险起见,还请陛下准许臣单独前往试探,若没什么厉害敌人,臣将人杀了,就回来接陛下出境。”
女帝眸子定定盯着他:“若有强敌呢?”
赵都安坦然与她对视,微笑道:
“那臣就只好将守关的杂鱼尽可能杀光,再将敌人引入林中,尽可能引的远一些,陛下趁机出逃。”
徐贞观微微动容,下意识伸手抓着他的胳膊:“会很危险!”
赵都安笑着道:
“陛下上次不是说了么,一旦遇到危险,能逃掉一个,总比两个一起被抓更好。不过若真的只有一个人能逃走,臣希望那个人是陛下。”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图,飞快在某个地方画了个圈,道:
“若真到了最坏的情况,臣甩掉追兵后,会在这里与陛下汇合。若中午前,臣没有出现,陛下便自行北上。”
“你……”徐贞观嘴唇发干,没来由地有些心慌。
她少女时偷偷躲在宫中看话本,里面的故事里,若有人说这类的话,往往分别便是天人永隔。
然而以她如今的伤势,面临敌人的情况下,与赵都安在一起,反而才是大累赘。
分开,让他单独行动,反而少了掣肘,生存几率大增。
“好了,不能再拖延了,时间久了对方就会察觉出不对劲了。”赵都安笑了笑,手腕一转,袖中金乌飞刀呼啸而出。
尖锐的破空声里,一抹金线拔地而起,眨眼功夫,将高空盘旋的飞鸟悉数杀死。
……
前方关卡。
天色已经大亮,约莫几十名叛军士兵在哨卡前严阵以待。
只是仔细看去,会发现他们的视线不时瞥向哨卡一侧,一批杀气腾腾,令人望而生畏的,穿着奇异软甲和黑色袍子的密谍。
扶着苗刀的欧阳冶站在人群中,安静地等待着。
在他身旁,满头白发,腰悬着一根根骨哨的中年术士“白头鹰”攥着一只红色的骨笛。
身材前凸后翘,烟视媚行的女术士抱着胳膊,抬起胸前沉甸甸碍事的两坨肉,眯眼望着前方空荡的官道。
这个时辰,正常的商旅根本不会出现。
然而他们却知道,在山坡后头,他们等待的人已经到来。
“他发现我们了!”
突然,白头鹰面色微变,其余密谍也都望见了,高空盘旋的那一群飞鸟如同一群蚂蚁,整齐地从天空坠落。
而后,官道上一辆马车迅速逼近,驾车的戴着草帽的车夫凶狠挥鞭,抽打近乎力竭的劣马,爆发出最后的脚力。
马车迅速朝摆放拒马桩的哨卡逼近,驾车的赵都安骤然站了起来,手腕一甩!
金乌飞刀挟裹着神章上品武夫的力量,如电光般送入哨卡内,轻而易举地取走了那十几名普通叛军的人头。
而后在袭向密谍队伍时,被一柄突兀出鞘的细长苗刀“叮”的一声击飞!
曾发配岭南的“贼配军”欧阳冶狞笑一声:
“好大的胆子,射击!”
身后那些密谍惊出冷汗的同时,整齐划一地从袍子底下取出军中手弩,对准马车,扣动扳机。
“嗖!”
“嗖!”
“嗖!”
一根根指头粗细的精铁弩箭呼啸而出,每一枚箭头上都闪耀着蓝绿色的光,淬着破皮封喉的剧毒。
赵都安瞳孔骤然一缩,人猛地团身撞入车厢内,同时被击飞的飞刀也呼啸一声,返回车厢。
竭力奔跑的劣马来不及止步,哀鸣一声,被几枚箭矢扎入皮肉,两只前腿弯曲,狠狠跪了下来!
这一刻,因不停歇的连续奔跑,濒临力竭的劣马受此惊讶,当即活活累死!
在惯性的作用下,牵引着马车,斜斜栽倒,轰然停在哨卡的拒马桩前,掀起一片烟尘!
与此同时,倒塌下的车厢后头,却“砰”的一声破裂,赵都安背着一个披着染血龙袍的身影,如电光般朝一侧林中狂奔。
“追!”欧阳冶眸光大亮,收苗刀入鞘:
“王爷有令,杀死伪帝者,封赏千户侯!杀死赵都安者,封伯爵!赏千金!”
“杀!!!”
密谍们热血沸腾,当即收起弩箭,持刀纷纷如离弦之箭,弃马入林!
欧阳冶、白头鹰和妖十娘三人,亦在第一时间,冲入森林,追杀向逃走的赵都安和女皇帝。
眨眼功夫,哨卡空荡无人,又过了好一阵,确认没有埋伏,且密谍们走远后。
男子衣着打扮,抱着个小包袱的徐贞观才从另外一侧林中走出,咬着嘴唇,担忧地望着赵都安离去的方向,一咬牙,飞快朝哨卡外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