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在争夺到话语权之前,周铁衣估摸着自己的名声绝对不会改善,不如就将纨绔的事情做到底。
不然平白被别人骂了,还没有好处,岂不是大亏?
如此赤裸裸的挑衅,让在场的小说家们惊怒不已。
“好畜生!”
“定是那恶徒在背后操纵!”
“如此伤天害理之事,难道天下就没有人管吗?”
“他们以为自己是谁,请让我去坐镇一楼,看他们谁敢砸。”
“不可。”
……
一时间整个云宫从诡异的寂静变为嘈杂的会场,所有人都在说话,但没有人说重点。
“好了。”
洪世贵忽然开口,让大家都安静下来。
“永恩之事,是他技不如人,也是我这一脉与周家的事情,不可牵连诸位。”
洪世贵说完,一声声赞颂,笼络之声响起。
“洪兄何出此言,我们小说家同气连枝,定然不会让洪兄白受委屈,对了,我手中刚好有一株‘五彩灵芝’……”
“洪前辈高义,奈何如今奸贼当道。”
“那‘绝代弄臣’之名当真没有给他起错,我看我们当初还是太仁慈了,应该给他一个‘乱世妖孽’的名号!”
有人付出了代价,好话自然人人都会说。
(本章完)
第183章 天地若有心,自然有偏私
善老对洪世贵拱了拱手,“洪兄的恩情,我们都记在心中。”
洪世贵难得地露出自嘲的神色,“什么恩情,不过是不想要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挑动小说家年轻一代和周铁衣拼命。
倒是可以一时爽快,但能够真正伤到周铁衣的可能性很低,反而若是因为这件事,让小说家各大流派的嫡传大量死伤,最终大家还会将过错怪在自己头上。
能够修行到三品,谁不是人精。
洪世贵能够为了不影响小说家整体利益,做出让步,那么小说家自然需要记住他这一脉的牺牲。
有了洪世贵的妥协,善老才开口说道,“替我送一张名刺去周府,就说我明日去府上拜会。”
想要解决这件事也很简单。
那就是在小说家的说书楼设立报刊。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做到,或者对小说家有巨大损伤的事情,只不过之前因为‘忠义’派的阻挠,所以善老想要拖一拖,看一看局势变化,再做决定。
只是没想到周铁衣既然敢冒着得罪整个小说家的风险,也要压着他们小说家站队。
但站队也有站队的姿势,所以需要自己明天,去见一见周铁衣,谈好具体条件再说。
听完善老的话,洪世贵没有回答,直接从‘天下碑’中退出。
天南府,一座精舍之内,洪世贵神色再不用掩盖疲惫和悲痛。
整个人瞬间都苍老了几岁。
传承道统的弟子,几乎与儿子无异!
此仇不能不报!
他有着道统传承,又有儒家支持,几十年前就已经入了小说家三品,只不过二品可望不可及,所以才来这偏远的天南府,一方面探索十万南山,一方面镇压邪教淫祀。
只不过二品对于自己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所以才收了乔永恩这个徒弟,想着将师父传承给自己的道统再传承下去。
但是天京局势突变,快到连他这个三品都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才没有提醒自己的弟子。
洪世贵闭眼沉思了一会儿,整理了前因后果,收敛内心的悲痛之情,然后走出精舍,对庭院中扫洗的弟子们吩咐道,“收拾收拾,过两天回京。”
入夜,周铁衣精神抖擞地醒来。
他和乔永恩一战在梦境之中,自己的消耗也主要集中在精神之上,所以回来之后,他好好睡了一觉,补足精神,也算是恢复。
精神恢复之后,自然要研究今天的收获。
那方湖砚他还有一些没有看懂的东西,刚好找老哥分析分析。
来到龙马院,周铁戈正在挑灯读书,见到弟弟过来,笑着起身说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又有什么事情?”
周铁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大哥桌上的书,问道,“在读什么书呢?”
他可不想自己老哥读成尉迟敬那副鬼样子。
特别是这个世界的书还和道统有关系,对人的影响更大。
周铁戈拿起桌上的书,递给弟弟,“《通史》,最近朝堂上的事情我想了一下,又和你聊了很多,再看《通史》,心中的感悟颇多。”
周铁衣拿着《通史》,想了想,还是对老哥说道,“这书粗看可以,但不能够细读。”
周铁戈神色惊讶,周铁衣以前不爱看书,这件事全府都知道。
如今一朝风云变化,大家都以为周铁衣不再伪装,必然会认真读书,但这史家之最的《通史》却被自己弟弟贬得有些厉害啊。
“为什么?”
“因为史家将这本《通史》捧得太高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孤史压春秋。”
这个世界史家能够修行,并且掌握着强大的修行力量,这是好事,但对于史学而言不一定是好事。
这几十天,周铁衣抽空,自然也会看百家经典。
他发现了《通史》的一大问题,这本从圣皇之时就开始写,就算南北五朝混战也没有停止的《通史》太具有‘权威性’了,远远不是自己世界的那个《通史》能够比拟的,权威到任何与《通史》观点相左的史书,都会被打成歪理邪说。
周铁衣在读《通史》的时候,想要找书佐证,居然发现没有一本正统历史书,能够和《通史》相较。
是啊,哪本历史书,能够和一本编撰了一千三百年的历史书相提并论?
任何与之相左的观点,自然也会被打压,这是为了维护《通史》的正统性,无可争议性。
只有《通史》有正统性,无可争议性,围绕编撰《通史》的史学家们地位才会高贵。
但周铁衣知道的史书真正的写法可不是这样的。
历史越想要还原真相,就需要越多的多方佐证,而不是孤证。
甚至这种佐证不仅需要历史书,还需要实物,乃至人文风俗。
所以多重史观下的现代历史学,才比古代更加客观公正。
到了近代,大家更是发现,历史想要更加客观,甚至需要将历史的编写权下沉到普通人手里,让历史不再是一家之言。
所以当初鲁迅评价‘史家之绝唱’的时候,前面才有一句‘虽背《春秋》之义’。
只有越强大的封建王朝,才越有闲钱和精力养着史学家修史,美化自己,每个朝代修订的史书,在本朝之时,都是绝对无可争议的正统。
不过一旦到了后面的朝代,都会再删改一部分,利用春秋笔法添加自己的正统性,为此,甚至可以春秋笔法一部分的历史。
这也是为什么说历史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了。
绝对正统性的书,这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但这种书,前世无论中外,每个特殊时期都会出现,而且都是为了人服务的。
周铁戈听了弟弟一番话,露出深思的表情。
周铁衣说道,“我也只是心中有疑惑,但还没有找到疑惑的答案。”
因为这个世界能够修行,再加上自己了解到的一点道统的皮毛,所以史学家们维护《通史》的正统性,可能不只是为了历史那么简单。
略过这个话题,周铁衣拿出湖砚,递给大哥端详。
周铁戈拿起湖砚认真地看了看,又用自己的【锻兵】之法试探了一番,等完全了解了湖砚的作用,才回答道。
“这方砚台,最大的作用就是收集人的喜怒哀乐情绪炼制成为特殊的墨水,这种墨水拥有污染人身的特性,同时能够帮助小说家显圣,对于你我,倒是作用不大。”
周铁戈以自己的情况判断道。
“对了,伱来找我,恐怕不只是我看到的这么简单吧?”
周铁衣点了点头。
他伸手一翻,一张棋盘出现在手中,正是车文远的白玉棋盘。
有着儒家的桃李苗支撑,这十日又梳理了几遍,白玉棋盘已经不用留在周母那里,周铁衣可以随身携带。
只不过这白玉棋盘内部的空间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能够隐藏在周铁衣周围的空间中,但暂时还不能够拿来当做储物空间使用。
拿出白玉棋盘,周铁衣问道,“老哥,儒家的浩然气是什么?”
周铁戈先是一愣,随后摇了摇头,“你小子还真是毫无畏惧之心啊。”
自己弟弟今天先是说了史家的《通史》有问题,现在又开始问儒家的浩然气。
这已经不是异想天开,而是大胆妄为了。
周铁戈认真想了想,说道,“自然是天地正气。”
这是儒家最正统的说法。
周铁衣反问道,“天地可有心?”
周铁戈又沉思了一会儿,“自然是无心,所以天地才能够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若有心,自然有偏私。”
听到周铁戈的回答,周铁衣笑了,然后再问道,“若儒家想要为天地立心呢?”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这个世界虽然还没有这个说法,但实际上儒家可能已经开始做了,而且可能比前世做得更成功。
周铁戈眉头紧锁,“何出此言?”
周铁衣回答道,“我与母亲闲聊的时候,母亲曾经说过,当初儒圣实际上可以通过沉眠恢复伤势,但是他当初为了中原大地人族内部的团结,硬是以自身道统,镇压了整个中原大地五百年,让中原大地无法修行神道。”
“所以神道复苏才会发生在南北朝。”
“儒圣此番作为,可是为天地立心?”
周铁戈听完弟弟的回答,神色复杂,是啊,儒圣此番作为,就是偏爱诸子百家,所以他才会为天地立心。
因为天地有了偏爱,才让中原大地五百年之内无法修行神道。
只不过这个推论委实大胆,甚至可以说是胆大包天,一旦传出去,那就绝对会被儒家打成歪理邪说。
想到这里,周铁戈又不禁露出微笑,就算没有这番推论,自己的弟弟也是邪魔外道。
恐怕也只有这种丝毫不敬畏儒家的‘邪魔外道’才会想着大逆不道的言论吧?
“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浩然气会不会是儒圣之后才出现的儒家修行方法,实际上在儒圣之时,儒家的六品并不是浩然气。”
“而且浩然气也并不是所谓的天地正气,而是一种特殊的道统,转化了喜怒哀乐,当人的某种情绪达到极致,自然是至强的浩然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