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了这句话之后,尉迟敬不等何启功再次询问,就驾车离开了。
何启功得了提点,反而眉头紧锁。
真话,但不能信,这可就难办了。
跟着他的仆人上门递了名刺,说明自己等人来,就是求见周家二少爷,并非是周府其他人之后,门子不敢怠慢,连忙禀告,二少爷的事情都是大事,而且何家与周家有着几代人的关系,一直帮周家管理这山铜府中属于周家的那部分墨石矿,对于周家,近乎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麒麟阁中,周铁衣听到门子的禀告,拿着手中名刺,在心里想道,反应还真快。
运作李剑湖这件事,炮制一场惊天墨石案,周铁衣早就已经理清了脉络。
而何家是这场墨石案中绕不开的关键点。
这两天的世间,周铁衣并没有用梦境之法联系李剑湖。
太虚幻境虽然隐秘,但是有被小说家察觉的可能性,所以小说家才能够追捕太虚幻境出来的人。
现在李剑湖在鹿林书院之中,一定会被反复观察审问,该教的自己都教了,也布置了保守秘密的手段,其他的就看天意了,反正就算是失败,李剑湖也只知道一个‘熊猫’老先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
“带他来云兰茶苑。”
周铁衣没有第一时间让门子带着何启功来麒麟阁,因为那不符合自己的处理习惯,只有自己真正‘接纳’的人,才会带到麒麟阁中,这是现在天京揣测自己的人分析自己性格得来的,但这正是自己故意留给他人的刻板形象。
若他们信了,只要骗一次也能够回本,反正自己又没有承诺什么,都是惠而不费的事情。
何启功在云兰茶苑用茶,刚喝了两口,就见周铁衣身穿一件五层薄纱禅衣,每一层都精巧地绣着云海,五层相叠,让云海显得立体,行走之间,仿若流动,隐隐能够看到里面的肌肤纹理。
何启功先拜见道,“见过周二公子。”
同时他在心里开始思考,为什么周铁衣第一次见自己,会选择穿一件五层薄纱禅衣。
禅衣因为轻薄,本来就是夏季开始穿,不过五层薄纱禅衣除了贵,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透肤,这是一种不太庄重的穿法,一般都是特别相熟的人在家里见面或者纨绔才这么穿。
周铁衣也在打量何启功,首先他看向何启功头顶气运。
那是一片淡金色云海,比之神秀稍差,但在阿大之上,云海显化出连绵的山峰,隐隐还有一两缕青运从外界落下。
然后他才看向何启功这个人,对方年龄和阿大相若,五官在练武的过程之中自然会显得更加立体,坚毅,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眼角高抬,鼻梁过于挺拔,有种抬着头看人之感。
周铁衣随意点头嗯了一声,笑道,“你来的还真是时候,我这几天练功憋坏了,刚想要出去找些乐子,你是跟着我一起去,还是在府里休息?”
他对何启功的回答十分随意,倒是不像第一次见面,而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何启功不知道周铁衣的说话习惯,一边思考着,一边‘受宠若惊’地说道,“二公子安排即可。”
周铁衣没有跟何启功客气,一副我就可以帮你做主的样子,说道,“那你就跟着我出去喝酒找乐子吧。”
在听到何启功这么快就找上门,周铁衣第一反应就是何启功不简单。
想要蒙住这种不简单的人,声色犬马是最好的迷神药。
不要觉得何启功这种地方豪族的嫡子不会被声色犬马迷惑,那只是时机不对,方法不对罢了。
只有先迷惑何启功,自己才好完成接下来的布置。
李剑湖在暗,何启功在明,一明一暗,却又相互争斗,已经能够帮自己施展障眼法,迷惑天下人的目光了,等他们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完成了布局。
(本章完)
第190章 老夫一向不善舞文弄墨
四月二十七日。
英雄楼。
周铁衣指着眼前这道‘踏雪寻熊’笑道,“这熊掌乃是出自六品异兽‘撼山熊’双掌,再由食家六品‘庖丁’烹调,最是滋补,听说食之可领略山峦雄壮,不知是不是真的。”
说罢,周铁衣率先拿起白玉筷子,拨开萦绕在盘中厚重凝形的地脉之力,夹起一块熊掌肉入口。
软糯的肉筋饱含肥润的脂肪香气,但是却又有细腻的冰淇淋质感,在这炎炎初夏食之,不仅不腻,反而解暑。
更为奇妙的是,这肉筋入口之后,一缕山峦地脉罡气滋养肉身,绵绵不绝,对于六品凝罡修行者,都大有裨益。
而这只是其中一道菜肴,甚至不算最贵的菜。
何启功见周铁衣动了筷子,自己也笑吟吟地开动,尝了一口后,赞叹道,“果然是天京才有的滋味。”
陪坐的阿大五人也纷纷开动,大快朵颐间,阿大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家少爷虽然大方,但却不是一个铺张浪费之人……
酒足饭饱之后,周铁衣准备结账,英雄楼的管事却笑着说道,“周二少,这账已经结了。”
周铁衣明知故问,“哦,这账谁结的?”
管事笑着看向何启功,何启功刚刚借着如厕的借口,悄悄就过来结账。
周铁衣抚摸着后脑勺,笑着对何启功说道,“着实不该啊,明明是我宴请,怎么能够让你破费呢?”
何启功自信地说道,“不过一顿酒宴,不足挂齿。”
听到何启功这番回答,周铁衣笑得更畅快了。
这就好,这就好。
吃喝玩乐,周某我还是有些心得的。
四月二十八日,望洛园。
周铁衣笑着对何启功说道,“又让你破费了。”
何启功恭敬地说道,“我颇有些家资。”
四月二十九日,天宝楼。
周铁衣看向何启功,笑而不语。
何启功硬着头皮说道,“我尚有些家资。”
四月三十日,万春园。
周铁衣再次看向何启功。
何启功:……
晚上,周府内。
当听到下人进来禀报,说二少爷明日邀请的时候,即使以何启功的城府,都一阵头大,他先是打发了下人,说自己会准时到,然后看向书童,艰难地问道,“还有多少银两?”
书童在心里算了算这几天的花销,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少爷,我们带着的银票只有不足一万两了。”
一万两,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辈子都难以赚到的天文数字,但是现在却显得杯水车薪。
他可是知道来之前,为了让何启功打通关系,除了珍宝之外,仅仅银票,就足足带了十万两!
而这十万两银票,竟然堪堪够这几天吃饭,玩乐!
何启功坐在窗前,忍不住轻声叹息一声,在来天京之前,他想过的最坏的结果,就是周家根本不让自己进门,也不收自己的重礼。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周铁衣远比想象的好说话,同时也比传闻的还要穷奢极欲,以至于仅仅只是饭钱,就让他家资见底,而且还没有摸清楚周铁衣的命脉,没有真的被周铁衣接纳。
自己需不需要跟周铁衣直接摊牌?将厚礼送上去?这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急切了?
在何启功纠结的时候,周铁衣听到下人的禀报,轻笑了一声。
何启功来,肯定是想要送礼。
不过这送礼也有个过程,直接就上门送礼,这段位太低了,上面的人怕留下把柄,下面的人怕上面的人不收。
现在周铁衣和何启功就刚好面临这个问题。
双方相互之间最简单的试探办法,就是大吃大喝。
封建社会对于吃喝类型的行贿,根本没有办法做到有力的扼制。
《大夏天宪》中虽然明确了官员公务时的三餐标准,但是却没有规定官员休沐时迎来送往的三餐标准。
甚至连公务时的三餐标准,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成为严格的标准,只是类似于建议。
所以仅仅只是大吃大喝,难以在这个时代认定为受贿。
即使在现代法治社会,惩治公款吃喝也是花费了极大的力气,但还是有办法取巧。
现在钱花了,就是要让何启功安心。
但也要让何启功明白,在天京这个地方,真的想要花钱,你何家还不够格,连饭钱都给不起,伱那些重礼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周铁衣没有让下人去催促何启功,相比于这颗用完就扔的棋子,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周铁衣将目光看向书桌,《天京报》。
最终一刊终于定稿了。
他认真看了一遍,取来笔,在上面画了个圆圈。
五月一日,夏蝉破土,百家争鸣。
天色蒙蒙亮之时,内务府印刷局的三千人早已经热火朝天地干了半宿了。
“小心点!若这批报纸有了闪失,当心你们的脑袋!”
一位位内务府的太监尖声尖气,盯着每个环节。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争取将事情做到最好。
因为监工太监们口中的掉脑袋是真的,绝对不会有任何幸免!
冯子宽和周铁衣坐在正堂之中,盯着忙碌的印刷局。
冯子宽的神色甚至比周铁衣还要严肃。
因为这第一版报纸格外重要,所以印刷局早就在三天前暂缓了其他工作,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准备三十万份报纸上。
“去,取两份印刷好的报纸,我和周总旗要过目。”
冯子宽吩咐自己的干儿子说道。
不一会儿报纸就拿了过来,小太监想要先递给冯子宽一份,就听到冯子宽冷哼一声,“这么久了都还不会做事,咱家只是督办!”
小太监赶忙道了罪,将一份报纸先递到周铁衣面前,周铁衣无声笑了笑,拿起这份他已经看过了几次的《天京报》。
相比于送到自己手里的底稿,这印刷出来的报纸纸张略微泛黄,更薄,油墨味有些刺鼻,这是为了压缩成本,除此之外,内容自然和底稿完全一样,印刷字体工整明了。
冯子宽也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份报纸,不过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周铁衣。
“不错。”
周铁衣点头拍板。
冯子宽笑道,“能让周总旗满意,他们这些天就算没有白忙活。”
周铁衣笑了笑,这就是为下面的人争功劳来了,不过对于这事,他倒是不反感,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我听说儒家和法家也办了一份报纸?”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办报纸这种需要人手的事情。
冯子宽脸上的笑意消退,对于儒家和法家跟着《天京报》办报纸他当然不满。
但是学部本来就有书籍审核发行权力,如今学部尚书唐安世又是儒家之人,他们办一份自己的报纸发行,合情合理。
毕竟《大夏天宪》还没有规定所有报纸的发行权,都只能够通过内务府进行。
小说家《天下事》的刊发还在《天京报》之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