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相当于接纳何启功进入他们的小圈子。
一边被奉承,何启功一边感慨地想道,一句话,就帮自己打开了天京的门路,带自己见到了有机会继承天下的九人之一,让天京武勋子弟接受自己……
如此权势,何启功自然心向往之。
先前对于周铁衣穷奢极欲的一丝小怨气也消了下去。
周铁衣见何启功神色,知道对方已经逐渐开始对自己放松警惕了,接着就可以带对方见识一下真正的声色犬马了。
“好了,吹捧的话等会儿酒席再说。”
周铁衣开始说起正事来,看向武勋们问道,“我让你们做的事,都已经做好了吧?”
武勋们附和道,“此乃小事,周哥儿知会一声,以后自然就是府上的定例了。”
将天京报糊在门上,虽然难看了些,但是能够向天后,右将军和周铁衣示好,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一笔一本万利的买卖。
何启功在众人之中,消息渠道最窄,故意露出一副深思的样子。
周铁衣笑了笑,对何启功说道,“我今日让天京各家武勋,各家商馆,将《天京报》糊在门上,并且通过各家门子告知天京四城之人,此举可以纳福辟邪,清远如何看?”
何启功立马意识到周铁衣在考校自己。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会付账的钱包,而是一个能够思考,做事,又会付账的钱包!
对上周铁衣那明净,透亮,又深邃的眸子。
他恍然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世间传闻没有错。
周铁衣穷奢极欲,好珍宝,好美色,但同时也是天下第一等谋士,一言一行,即使随手为之,也能够于细微处听惊雷。
绝代弄臣,名副其实!
何启功认真思考了一遍,感叹地说道,“此举如君子之风,必然吹遍天京,引百姓争相效仿!”
周铁衣哈哈大笑。
这天下人,与其跟他们讲道德,不如跟他们讲玄学来得实在。
就算是自己上一辈子,科学近乎已经将神学按在地上摩擦,但那么多官吏,那么多商人,还不是喜欢烧香拜佛,喜欢风水算命。
人啊,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特别是你给他说的这件事,还有他们只能够仰望的大人物背书的时候。
这看似是玄学,实际上是刻在骨子里的,对权势的崇拜。
买不起奢侈品,还买不起奢侈品联名的咖啡吗?
况且自己这套报纸糊墙,本来就对普通人家有一定的现实意义,至少防潮装饰,免得落灰。
只是做这一点,自己此举就问心无愧。
周铁衣看了看自己左手背上的‘义’字。
不烫。
“此计足以奠定胜机。”
周铁衣被‘揭穿’之后,安乐王李静自然也无法像以前一样装傻充楞,这些天他也没有去风月场所闲逛,而是就安心待在家中,认真看书,同时复盘周铁衣这两个月来的一举一动。
而越是复盘,四皇子李静越觉得周铁衣谋划深远,很多事情如雪中飞鸿,一爪落下,只见其形,难窥全貌,即使自己也需要反复学习。
“不过儒家,法家那边,恐怕会派文士们以相同的方法阻挠。”
四皇子李静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他看过完整的《天京报》,自然知道《天京报》就算没有董行书推动,也会被绝大多数读书人反对。
周铁衣哈哈大笑。
黑红也是红啊!
流量先弄起来,之后才好提纯固粉。
以前百姓们不敢说自己喜欢什么,因为天下只有儒法两家的声音,所以儒家的读书人一闹,百姓们就觉得自己‘好像’是错的。
而现在,自己就给这天下百姓一个选择的机会。
选我周铁衣的白话文,还是选儒法的道德文章!
他没有继续解释,而是站起身来,走到阑槛处,靠着阑槛,看向外面天京的繁华。
众人看向周铁衣,有些不明所以,这话说到一半,怎么不说了呢?
忽然,一阵天风从外穿堂而过,扫清夏日炎炎。
周铁衣抬起衣袖,如一只黑色大鹤展翅,任凭清风灌袖,恍若名士风流,连那锦衣之上,白虎与麒麟相斗的凶厉之气,都少了几分。
他转头看向众人,眉眼之间,欢快如稚子,“起风了啊。”
何启功看向立于栏杆处,乘风潇洒的周铁衣,忽然觉得那绝代弄臣的评价应该还要加一句,不过究竟加哪一句,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本章完)
第192章 你去将教子棒请来
朱雀城,虎威兵坊。
结束了早上的操练,听到周府的亲卫们一声,‘解散!’
少年们欢呼一声,迎着炎炎大日,如过江鱼一样涌向食堂。
这虎威兵坊,不对,按主家的话来说,这火车商会的待遇乃是天京,也可能是天底下独一份!
不仅一日三餐全包,而且还有七日一休的假期,用少年们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官衙里的老爷们都才十日一休呢!
更何况那虚无缥缈的,可能被周铁衣收为亲传弟子的机会。
周府的亲卫们闲聊的时候可是说了,即使只是被二少爷收为亲卫,那都是真正鲤鱼跃龙门,无论是地位还是自身实力,都不可同日而语,他们中以前有个叫阿大的小子,就是会拍马屁,哄得少爷开心,现在都骑到大家头顶上去了。
陈大兴兴冲冲地小跑到王明义身边,“义哥,走,去抢饭!”
王明义脸上带着几分感慨的笑意。
以前在太学院里的时候,自己从来不知道饭要过‘抢’啊。
若这番话被太学院的辅讲博士左之升听到,少不得要站上几个时辰,教一教圣贤的道理,什么‘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更何况是抢来之食’之类。
离开了太学院,王明义反而觉得以前自己看到的天下还太小。
就比如自己从来不知道收泔水对于普通人是一项极好的营生,陈大兴的父母就是收泔水,才能够赚得到每月十二两银子,供得起他们兄弟四人都走一遍读书练武的道路。
而这天京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每月也才得三两银子左右,每日也就一百文,这已经是百善之地了。
更不要说这天下,绝大多数的普通人,连银子都没有摸过。
“不了,今日要出去一趟。”
王明义看到陈大兴眼中的失落,加了一句,“不是去会客,你跟我一起去不?”
“好嘞!”
陈大兴立马点头答应下来。
因为自己家中是收泔水的,身上有股难以散去的酸臭味,所以即便是在少年之间,也多被排挤,只有王明义能够待自己如常,而前些天,更是因为自己,打了庄相那小子一顿,顿时让陈大兴心里感激涕零,只觉得以后就跟着义哥混!
中午的时候,加上吃饭,一共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虎威兵坊在朱雀城城郊,想要去城中买份报纸也不容易。
出了门,王明义脚下生风,那天想通了道理,借着老师留在心中的‘义’字,他已经开始逐渐掌握浩然气,只等着最后的蜕变。
王明义的脚步极快,陈大兴即使腿脚灵活,小跑着跟了十几里,也累得有些气喘吁吁。
王明义顺势将手掌按在陈大兴背上,一股浩然气梳理陈大兴消耗的血气,帮他激发潜能。
“义哥,这是?”
陈大兴好奇地问道。
“浩然气的一种用法。”
王明义没有过多解释,陈大兴也听得半懂不懂,他只知道浩然气是读书人们会的东西,甚至连浩然气代表着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最近的一座说书楼,王明义就近买了几个肉饼,一壶茶,递给陈大兴,然后进了书楼,看到显眼处放着两摞报纸,一摞纸张微黄,一摞纸张更为雪白,可谓是泾渭分明。
“这书怎么卖?”
王明义不动声色地问道,刚刚他就已经发现了,其实报纸这种新事物,即使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周围的百姓们也不会过多地看一眼。
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是文字记载的东西,那就是读书人的事,只有入了百家门庭,才有资格看,不然买来也是白费钱,还不如听小说,逗乐子。
贩卖报纸的听到又有一单上门,看了一眼王明义身上穿着的短褂,神色冷淡地说道,“《天京报》五文一份,《醒世报》三十五文一份。”
王明义皱眉道,“《醒世报》这么贵?”
他可是知道,当日董行书召集众人商议应对《天京报》的时候,已经从商人们口中打听出一份《天京报》只卖五文钱。
卖报纸的听到这话,又看了眼王明义身上穿着的短褂,冷笑道,“嫌贵?那就买《天京报》咯。”
王明义的眉头皱的更紧,当然不是因为卖报的无礼,而是因为董修德怎么敢将报纸卖得这么贵?
难道他真的认为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一定能够压得住周铁衣吗?
悠长地叹息一声,王明义从怀中内衬摸出一两银子,然后伸出手指,浩然气如同炽白色的小刀,精准地切了一角。
“一样来两份,刚好。”
王明义将这小小的银子放在对方面前。
卖报纸的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可能得罪了这个小修士,不敢再计较这银子够不够,连忙恭敬地拿了两份报纸,双手递上。
见王明义从说书楼走出来,陈大兴赶忙咽下口中的肉饼,又灌了口茶,“义哥,事情办完了?”
王明义点了点头,一边扫看着《天京报》,一边顺手将多买的一份递给陈大兴,“这是你的,想要在火车商会干得好,得多识些道理。”
陈大兴愣在原地,不接手,不答话。
这反倒是给王明义弄得有些不会了,他抬头问道,“怎么?不想读书?”
陈大兴忽然用手揉了揉眼睛,“不是,刚刚眼睛里进沙子了。”
说罢,为了不让王明义看出来,他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油脂和泪水,然后才接过报纸。
两个少年,就坐在说书楼旁边的地上,借着阴影挡着日光,一边啃着肉饼,一边看着报纸。
等看完了报纸,王明义心中的困惑更多了。
他下意识对陈大兴问道,“你怎么看?”
陈大兴又看了看两份报纸,那《醒世报》他是一点都没有读懂,倒是《天京报》有趣,于是老实回答道,“我想要看《齐小圣大闹黄泉路》第二话。”
······
日头稍微偏西,暑意略微消退,大夏圣上才从宣法殿中往御书房而去。
他浑身懒洋洋的,一点都使不上劲。
为道日损啊。
大夏圣上知道这是正常的过程,不过想到自己还要经历至少三年这样的过程,心中不免烦躁了几分。
进了御书房,天后如同往常一样等候,将三司批注好的奏折整理了一遍,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动任何奏折的顺序,就按照三司想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