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朝堂上的争斗,如果放在一般的尚书身上,能够顶住儒法两家的压力,推行此事,都已经难能可贵了。
但是放在周铁衣身上,总给谷应天一种周铁衣还没有使出全力的感觉。
想到这里,谷应天也在心里微微自嘲地笑了笑,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吧,毕竟就算是国手,也不可能每一手都是神来之笔。
反倒是今天周铁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邀请他代表宁王府来查看轮船的进度让他很高兴。
这与自己上次密谋提议不同,说明周铁衣坚定地向世人表明了态度。
李静作为造船厂现在实际的掌控者,这次自然也受邀,除了他之外,还有墨家等朝堂上诸家的代表。
只不过事先知道谷应天在邀请之列,所以这次墨家等诸家都没有派自己这边的大人物到场,以免被儒家法家认为掺和到了宁王府湖心书院案的事情,只是派来技术人员来。
蛟龙楼船顺洛水而下,经过半日多的航行,离开了平静的河段,来到了一处湍急河段,这乃是洛水和此世黄河交汇处。
楼船栏杆处,众人有说有笑。
周铁衣负手而立,江风激荡,带起朱红色官服的双袖,一时间也尽览两河风景。
“静哥儿,史书上记载,百家击杀人屠姜太一于洛河之上,是不是就是我们眼前这段河?”
周铁衣这问话,让左右两边墨家,阴阳家,医家等人神色略微有些不自在。
毕竟谁都知道姜太一是兵家最有可能出的圣人,但是却被百家联合,击杀在了洛河之上,而周铁衣自身恰好就修行兵家法门,而如今在朝堂之上,也被儒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李静沉吟不语,在思考周铁衣这么问话的含义。
于是刚刚的欢声笑语不再,大家都变成了木头人,在沉思周铁衣是不是在暗示某些事情。
周铁衣反而被弄不会了。
他刚刚真的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意思,于是呵呵笑道,“我只是想,姜太一那么厉害的人物,就算是死了,但是也会留下一些后手或者传承吧。”
周铁衣希望得到姜太一的传承这很正常,天下人都希望得到姜太一的传承。
谷应天作为纵横家,当年祖上也参与过联络诸子百家的任务,所以他知道得更多,想了想笑道,“恐怕这传承不会有了。”
周铁衣看向谷应天,好奇地问道,“何出此言?”
谷应天环顾了一下周围其余诸家,来的人都是三品以下的修士,估计不知道这段秘史,他开口道,“你知道史家【盖棺定论】吧。”
周铁衣微微颔首,史家这法门的名号很响,就像是佛门的【掌中佛国】一样,大家都知道存在,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却不知道。
谷应天继续说道,“当初大战之时,我纵横家有记载,史家就是用了【盖棺定论】,最后将姜太一所有复活的后手压住,就算姜太一有传承留下,只要不破了【盖棺定论】也不会再显露于世。”
“这么厉害?”
周铁衣对这传说中以天下人心为笔,以王朝气运为纸的法门好奇不已。
忽然他察觉到,好像朝堂之上史家有些隐形啊!
李静知道其中一些皮毛,于是开口道,“我听说这和‘历史长河’有关。”
周铁衣顺势看向李静。
李静也微微摇头,“我也只是小时候听父皇讲过只言片语,具体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不知道,毕竟记载中,史家只对姜太一这位人屠出手过一次。”
谷应天顺势接话道,“但只是这一次就已经足够了,这么多年,我们纵横家都被赶出了朝堂,但史家在朝堂之上仍然屹立不倒,这就是‘威重’!”
周铁衣听得出来,谷应天这位纵横家的传人对于自家学派被赶出朝堂很不服。
毕竟他们纵横家可是有过一品传承,而史家到现在为止,最高的也不过二品,凭什么他们能够在朝堂之上站稳,自家学派却被赶出了朝堂。
这个话题已经隐隐有些犯忌讳了,但谷应天身为三品,发几句牢骚也正常。
李静顺势转移话题,笑着对周铁衣问道,“如此盛景,贤弟可有新的诗赋?”
周铁衣想了想,笑道,“诗词不过小道,今日以天下民生正事为重。”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直紧紧缀着蛟龙楼船的蒸汽轮船。
高耸的烟囱中不断喷吐着焦黑的雾气,两侧巨大的轮桨如同水车般转动,带起滚滚浑浊的河水,蒸汽轮船之上,不仅搭乘着公输家弟子时刻记录船体航行中各种数据,还载重着货物。
即使到两河交汇处,蒸汽轮船的航行也没有一点问题,安全自如地跟随着蛟龙楼船前进。
谷应天和李静面色沉静地看向楼船,这大半日的航行已经说明了蒸汽楼船长时间航行的能力,而在两河交汇仍然没有一点倾翻,说明了蒸汽轮船的稳定性。
到此为止,基本上可以确定这轮船已经具有初步的取代帆船的能力了。
谷应天看向周铁衣,询问了更多的细节,“这轮船还是需要公输家修士操纵?”
周铁衣对此倒是很自信,他摆了摆手,“不用,即使是普通人,只要了解了基本的蒸汽技术,训练两三个月,也能够完全驾驶蒸汽轮船。”
听到周铁衣这番话,东南商会的钱光运适时地对周铁衣贺喜道,“周大人以民生为重,这诗词确实是小道,不过如此大喜之日,不能够没有诗词供我等瞻仰,我愿意奉上宝树一株,请周大人赋诗一首。”
钱光运拍了拍手,下人们顿时抬了一株宝树到众人面前。
这宝树以纯粹的珊瑚作为装饰,上面有着精金,秘银,玛瑙,琉璃等佛门七宝装饰,浩荡祥和之力荡开,能够安定心神。
在场众人自然明白这宝树的价值,微微侧目看向钱光运,怪不得这老小子能够坐稳东南商会,这见缝插针的本领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周铁衣用手指了指钱光运,“你啊,伱啊,下不为例!”
钱光运一喜,今天这东西算是送出去了。
周铁衣思忖了片刻,“诗赋没有,词倒是有一首。”
“滚滚长河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临江仙的文学造诣自不用多说,在场众人也是识货。
李静率先笑道,“此词一出,比诗赋更绝,可有曲谱和之?”
词曲不分家,周铁衣当然不记得曲,但是他带了能够谱曲之人,于是笑道,“我近来得了一美婢,名叫善音,擅长此道,可传来谱曲。”
楼船的一间房间内,善音端坐在床上,虽然身穿着舞女的轻纱衣,但却隐隐有种宝相庄严之感。
忽然门外传来侍女的敲门声,“善音姑娘,周大人传你前去谱曲。”
善音睁开眼睛,眸子中映照着男欢女爱的场景,片刻之后,这场景消退,她才起身,拿起床边的琵琶,款款来到了顶层楼仓之中。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楼仓之中也摆放好了酒宴,周铁衣作为坐在主位,左右李静,谷应天陪坐,而后是孙仲,钱光运等人。
周铁衣举起酒杯,对着善音笑道,“你谱曲一首,看能不能够和上我刚刚的词,若能够和上,自然有赏。”
善音知道自己等的机会来了。
所谓琴瑟和鸣,能够和上周铁衣的词,加上今日琯琯作为管事,留在临水轩中,自己就有机会晚上侍寝。
她调了调手中的琵琶,拨弄了几个调。
但是临江仙毕竟是千古绝唱,普通的调想要和上,总归是差了几分意思。
善音开口道,“我听闻佛经之中,乾达婆需闻香才有灵感谱曲,请大人允许我焚香一番。”
周铁衣笑着颔首。
善音令侍从将她带来的焚香点燃。
袅袅青烟之中,馥郁的香气透出。
在场都是久经欢场之人,自然闻得出这香气之中浓郁到极致的龙涎香。
不过这三合龙涎香玄妙的地方就在于这香气本身并没有一点害处,长时间使用,也是滋补养气之法,唯一的副作用就是激发情欲。
谷应天见多识广,下意识感觉到略微不妥。
自然也察觉到这香气之中激发情欲的作用,不过又他看了一眼善音和周铁衣的表情,对方郎有意,妾有情,自然不用自己多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焚香的缘故,善音在袅袅青烟中神色越发庄重肃穆,如玉手指拨动琵琶,幽绝缠绵之音荡开,婉转哀愁,似小女子在暗屋空守。
在场众人微微皱眉,这曲好则好已,但是和这词不搭啊。
周铁衣忽然心中涌出一种悸动,在袅袅焚香中,他自身气血越发炙热,情不自禁地颂道,“滚滚长河东逝水……”
周铁衣的声音雄壮豪迈,与这幽绝缠绵之音相合,一刚一柔,忽然有种出离的玄妙之感。
在场众人有些恍然,看向善音,此女果然有些手段。
若是用其它阳刚的曲谱,很难及得上这首千古绝词的意境。
反倒是用哀怨缠绵之音。
这词中前段抒发豪迈之情,英雄自然看千古长河滚滚不尽,小女儿则只见英雄豪迈,心生仰慕哀怨之情。
阴阳相生,倒是别出心裁。
一曲落罢,满座寂然,唯有江风长河之音再次穿廊而过,引人遐想。
“好!”
周铁衣击掌赞叹道,“词曲阴阳相生,这曲谱得好。”
善音款款半蹲一礼,“若不是周郎心中英雄之意,不能够颂此曲谱。”
说罢,她起身之间,眸子如春水般看了周铁衣一眼,颔下的白嫩在江风轻纱笼罩下越发丰盈。
见到此景,在场之人都略微有些心猿意马。
推杯换盏之后,在绝世佳酿的作用下,周铁衣面色酡红,都有些微醺的模样,善音乖巧地将周铁衣扶着,带回了主舱卧室之中。
善音扶着眼神迷离的周铁衣上了红纱笼罩的床榻,伸出白嫩的手掌,开始为周铁衣宽衣解带。
忽然眼神迷离的周铁衣抓住善音的手掌,“你不是善音。”
善音眸子倒映着男欢女爱,但是本身却越发宝相庄严,白嫩的肌肤透露出莹莹宝光,她笑道,“周郎这是醉了。”
说罢,她就想要挣脱周铁衣拉住自己的手掌,再次帮周铁衣宽衣解带,绕了这么大一圈,只是杀了周铁衣当然不够,通过男欢女爱,阴阳和合榨干周铁衣的天赋才是她想要的。
即使只是获得一部分天赋,但以周铁衣本身的天赋之高,仍然让此时的‘善音’心神动荡。
“你不是善音。”
周铁衣再次说道,这次他眼中迷离之色消失,带着戏谑之色,就像是抓住了老鼠的猫一样。
善音想要抽离的手掌顿住了,她神色越发庄严肃穆,“你是怎么发现的?”
周铁衣看向善音头顶之上的气运之海。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那片云海之中,男欢女爱形成的粉红雾气弥漫,但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步融合的关系,所以善音背后之人还没有完全掌握这具身体,在逐渐显露出自身的状态下,无法遮挡住此时头顶上的气运变化。
那粉红雾气之中,一缕缕纯金的光辉绽放,光辉之中,隐约有一尊佛陀像。
为什么是佛陀?
周铁衣也很疑惑。
因为善音是姹女道,而姹女道是道脉啊。
佛门倒是有一欢喜道……
虽然他不知道两者是不是出现了隐藏的交易。
但是对于善音现在的状态,他却十分清楚。
神胎觉醒!
当时琯琯就提醒过自己这件事。
神祇可以通过血脉与凡人生下神胎,在激活神胎之前,神胎都是以独立的个体活在世间,几乎不会被察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