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拜见大明道宫宫主之事,妙玉和周铁衣约好,所以当周铁衣在望月楼下喊自己名字之时,妙玉整理了一下道袍,就施施然走出来。
但当看到周铁衣的时候,她明显愣了一下。
开得正好的姹紫嫣红桃李树下,一位高大俊朗的年轻道人穿着黑白素衣,脚踏玄草编织的芒鞋,手持一根二十四节青竹做杖,头上插着一枝鹅蕊梨花,花开三朵,得五行之妙。
“你今天怎么做这打扮?”
妙玉走了过去,想要如往常一样说话,不过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克制的悸动。
周铁衣原本等的无聊,听到妙玉声音,立马明白。
这套衣服是点在了妙玉师姐的审美上了!
于是天真无邪的,露出酒窝说道,“这般打扮,不好吗?我要拜见大明道宫宫主,但自己又没有受道牒,自然只能够穿黑底白纹,若师姐觉得不好看,我就回去改改。”
“那倒是不用。”
几息之间,妙玉已经平复了心情,反而能够用一种欣赏的眼光看向周铁衣,“这身打扮,正合道法自然。”
“师姐喜欢,那自然是好的,师姐帮我看看后面的发丝整理好没有?”
周铁衣转过身,让妙玉帮自己看看耳后的头发。
这从后面看,自然也是好看的。
妙玉忍不住抬手,帮周铁衣理了理本来就已经整理好的发髻,“好了。”
周铁衣转过来,得意地一笑,顿时人比桃花俏。
······
明德宫位于玉京山第十一层楼上,这里建筑稀少,只有两座道宫,一座佛庙,再上,就是皇宫所在的第十二重楼了。
周铁衣和妙玉坐着游天舟,舟上只有他们两人,周铁衣有些好奇,“为什么母亲不来?”
妙玉抿嘴笑道,“当年师叔曾经怒斥大明道宫宫主妖言惑众,所以不来。”
周铁衣一愣,已经升起了打道回府的念头。
这么重要的事,母亲昨天怎么没给自己提。
见周铁衣没有那副事事在握的神色,妙玉笑出了声。
周铁衣立马反应过来,“师姐,你捉弄我!”
妙玉手中浮尘一甩,“放心,无名师祖对我们道门弟子都很好,特别是对你这种。”
对我这种?
周铁衣若有所思。
闲庭信步到了明德宫,妙玉递上了道牒,通报了自己是来恭迎大明宫宫主的,弟子将两人迎了上去,偌大的道观广场上,已经站满了上千人,都是来恭迎大明宫宫主的道士。
妙玉也没有插队,就顺着和周铁衣站在了最后面。
因为他们俩来得正是时候,等了不过片刻,妙玉抬头望天,说道,“来了。”
周铁衣极目望去,只见山腰处的云海,一只青鸾,一只火凤,排开云涛,扇动羽翼,带起千丈气流,滚滚而来。
远处的墨家飞鹏们早就得到了消息,都悬停在几千丈开外,如同观礼士兵一样。
青鸾火凤身后,拖着纯白如玉的云架。
云架上,先是有八名金甲力士,手持重锤敲鼓,鼓声一响,若雷霆轰鸣,乾坤八雷交汇,演绎道家《惊雷》之曲。
金甲力士之后,又有男女道人,各三十,手执长幡,引道开路,长幡之上,五色彩画的六十甲子太岁威武。
再后,才是一座车撵,车撵装潢已经难以用人间之物来形容,很多珍宝,周铁衣都只是在书上见过一次。
车撵之上,坐着一道人,古冠紫袍,服十一章,左右各有金童玉女伺候。
煌煌乎,如云中仙人。
周铁衣远远眺望,瞬间明白两个道理。
第一,为什么自己母亲以前呵斥大明宫主是妖言惑众。
第二,为什么大明宫主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教圣上长生之术。
那云架也不直接落在明德宫,而是先在十一重楼阁上的禅院逛了一会儿。
两神鸟卷起的气流乱了香火烛台,禅院之内,理经颂佛的声音,顿时断了。
得意地一笑,大明宫主才降下云头,落在道宫之中。
有三位身穿黄色道服的人立马上去拜见,“拜见祖师。”
其余诸道,也拜道,“拜见大明道主。”
周铁衣有样学样。
大明宫主,不知年岁,不知籍贯,不知姓名,以前是个云游道士,两百年前落单在大明道宫,那个时候大明道宫还不像如今一样,能够和道门玄都山分庭抗礼,也就和太乙观差不多。
但大明宫主经营了两百年,顿时成为天下道门翘楚。
别人问他往事,他说往日龌龊不足道,自号无名道人,今后只求大道。
(本章完)
第68章 窃天下之大盗
大明道宫宫主衣袖一拂,也不与三位黄袍道人搭话,径直走了过去。
周铁衣看到这一幕,心想,这大明道宫宫主也不像是好说话的啊。
不过他想法刚刚升起,就见大明道宫宫主越过千人,走到他和妙玉面前。
妙玉再拜道,“见过无名师祖。”
大明道宫宫主和颜悦色地应了一声,“你们太乙观倒是有福气,你虽然比鱼龙差了点,但向道之心不错!”
随后不等周铁衣再拜,他一把抓住周铁衣的手臂,哈哈大笑,“你一定是鱼龙的孩子,她生了两儿子,一子要应在兵家,断她当年人发杀机的祸根,那是俗世,可惜了,倒是伱,应在了我们道家,甚好!”
不等周铁衣思考怎么回答,大明道宫宫主拉着周铁衣就往道宫里走,边走边说道,“今日赶路匆忙,还没有手谈一局,你与我先下一局解解闷。”
无名道人有四绝,第一棋绝,日谈一局,两百年未尝一败。
如此做派,让周围上千道人心生怨气的不少,不过大明宫主毫不在意。
此地千人,百年之后,除三五人,皆为黄土一抔,理他们作甚。
明德宫中,应大明道宫宫主的要求,不立道尊像,仅仅供奉大道二字。
周围的金童玉女焚起了椒兰枝,掌好金灯,屏退左右,留周铁衣与大明宫主对弈,独妙玉在旁奉茶,大殿之内,熏香袅袅,如蓬莱仙境。
周铁衣拿起黑子,笑着问道,“无名师祖,你准备让我多少子啊?”
他虽然学过棋艺,自认为还不错,但与大明宫主这种两百年不败的比起来,那是天地之别。
大明宫主不悦说道,“这下棋如厮杀,如何能够让子。”
周铁衣笑了笑,落子在天元。
大明宫主拿起白子,也随意落下。
两人一手一手落子,大明宫主看了看周铁衣旁边放着的二十四节竹竿,聊起了家常,“你母亲可好?”
周铁衣拿起黑子,思考了片刻,“她说乐在其中。”
等周铁衣黑子落下,大明宫主一笑,“倒是让玄都山那老家伙,将棋盘活了。”
“此言何解?”
大明宫主衣袖一拂,卷动大殿上的云雾,他体如童子貌,面如美人颜,举手投足间,都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云雾被衣袖一卷,化作山川河海,化作市井城镇。
“这天下如棋局,皆有气数。”
周铁衣点了点头,能够望气的自己,对此理解深刻。
就算前世没有超凡入圣的世界,世间万物,也存在客观的因果联系。
“这天下人间气数,儒门,我道家,和那群秃驴分得最多,不过我道家用得最少。”
周铁衣面露疑惑,抬头不解。
旁边妙玉笑着帮周铁衣解答,“我道家师法天地,入上三品的时候,不像其他诸子百家一样求人。”
大明宫主得意一笑,“所以这气数,我道家存得最多,四十多年前,这气数感召之下,降下了一条道家鱼龙。”
周铁衣面露惊讶,自己母亲传闻是渔女野合而生,现在看来,倒有几分神话色彩了。
不过这其实也不太难以理解。
毕竟前世的医学已经在研究不靠两性,也能够生育的技术了。
“可惜这鱼龙降世,天下能够望气之人,都看得到,我道家也无法瞒天过海。”
周铁衣无声叹息道,看来自己母亲真的拿的是主角剧本,从出生开始,就被各路大神盯着。
“然后呢?”
大明宫主指了指鱼竿,“她将这东西传给你,估计也讲了她不少往事,那我就讲讲她当年没有看懂的吧。”
大明宫主继续落子,问道,“若你遇到这条道家鱼龙,该如何做?”
周铁衣看向棋局,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大龙已经被困住,正是杀又杀不掉,逃又逃不得。
是啊,自己母亲得了道家大运降生。
诸子百家老一辈出手诛杀,那道门不得发疯啊,当真道门像和尚一样吃素的。
但让同辈去压制,又谁能够压得了道门鱼龙,只怕会适得其反,让鱼龙遇风云变化,唯有做下一局,困住这条鱼龙,让她自己逡巡于心中方寸之间,难以乘云飞天,这才是最难解的。
大明宫主继续说道,“所以阴阳家定了天命,四十年前找到克你母亲命格之人,也就是你父亲,还为你父亲取了‘擒龙’二字,秃驴定了因果,送了一卷天书,让你母亲六岁破杀戒……”
“等等。”
周铁衣打断道,“佛门真的一点慈悲意都不讲?”
大明宫主哈哈大笑,“他们讲什么慈悲意,他们眼中世人皆苦,苦海无边,轮转往复,杀人不过孽因,至于成不成恶果,另当别论!若佛陀在世之时,我还敬他们几分,但佛陀一去,这佛法已经大不一样了!”
“我们道家不管吗?”
“怎么管,你防的了贼惦记吗?特别这些贼,还是窃天下之大盗!”
周铁衣沉吟了片刻,也不在意棋局输赢了,继续该怎么落子,就怎么落子,“所以顺水推舟。”
“当然顺水推舟,为了困住我们道家鱼龙,他们给的东西少了可困不住。”
“当年你母亲下山,遇到你父亲,一共一年零九个月,你猜他们一共渡过了几劫几难,才让你母亲的向道之心不稳,情劫顿生,其间还怀了你哥哥。”
大明宫主放下棋子,掰着手指头算,“秃驴开了黄泉路,将他们两人引到忘川前,定了三生情缘,兵家造了去荒山的浮桥,见了百般磨难,情比金坚,儒家给了路引,让他们去学宫,定人伦大礼,怀了你哥哥,你手中这竹竿,还是从学宫中出来的呢!”
“至于其他零零碎碎的考验人心的事,我是算不清,所以你母亲也看迷糊了,最后圣上一纸婚书定了乾坤,将我道家鱼龙困在了天京周府,一困就是二十余载。”
这主角剧本,真不是人拿的。
周铁衣在心里面吐槽道。
“那玄都山天师怎么盘活这条大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