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铁衣想了想,摸了摸它漆黑的鬃毛,“绝影怎么样?”
小马驹打个响鼻,刨着如利爪般的蹄子,它被周铁衣晾了一个月,反倒是没有什么脾气了。
自己不要这个名字,估计眼前这家伙会换匹马。
它敢保证,这是自己能够感受到的情绪!
“不错!”
周铁衣拍了拍马背,“不过今天不能骑,得乘。”
一刻钟之后,一辆巨大的华丽马车缓缓从周府侧门出现,马车以青铜制造,虎面兽纹点缀上黄金。
第一个得到消息的,自然是周府内的人。
吴谦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他倒不是急着表忠心,而是这么大的事,周铁衣不带着他,让他不放心。
周铁衣掀开帘子,看着单膝抱拳跪在地上的吴谦,笑道,“回去认真做事,我周铁衣出去杀人,不需要文吏执刀,免得别人笑话我识人不明,用人不智。”
听到周铁衣这番话,吴谦心放了一半,只能够抱拳说道,“愿总旗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一黑一白两匹绝世骏马拉动马车驶出周府,迈入白虎城铺得极好的青砖地面,行驶在宽阔的街道上。
驾车之人,满头白发,眼如明净,正是梅清臣之子梅俊苍。
马车横架上放着两柄长枪,一柄红缨如血,一柄枪身湛青,四周跟着六名护卫,皆虎豹之士,身穿细犬锦衣,腰佩长刀。
“老师,先去哪?”
梅俊苍问道。
周铁衣的声音从帘子后传出,“上次给你父亲送了一顿家宴,今日当送英雄宴,去白虎城英雄楼!”
当周府这辆马车刚刚驶出府邸,向着英雄楼而去之时。
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传遍了整座玉京山。
······
消息第一时间来到司民府。
此时司民府的书房里已经坐满了人。
大家都看着山水屏风前坐着的司民董行书。
董行书的长子董修德在一旁端茶递水,这房间里的气氛凝重到他都感到压抑。
这已经是多久没有的事了。
“他想要干嘛!”
学部尚书唐安世冷声说道。
这一次,他没有再将周铁衣当做后辈看,没有用‘小子’这种称呼,自然也意味着他有了杀心。
不能够怪唐安世如此愤怒。
周铁衣若是真的去正午门前,将梅清臣拉起来。
这是要坏了他儒家大计!
原本梅清臣,无论是被圣上拉起奖赏,还是跪死在午门前,他儒家都有得赚,而且是大赚特赚!
唯独不能够被周铁衣这个无名之辈拉起来!
那样将功亏一篑!
“他未必能够拉得起清臣兄长。”
学部右侍郎竹青衣小声说道。
只不过迎接他的是接连几声冷哼。
虽然大家也不信周铁衣能够拉得起梅清臣,但大家心里面还是怕那万分之一的几率。
特别是那天竹青衣糊涂,让梅俊苍跪了一晚上!
将他儒家的好苗子拱手送人!
“即使没有拉起来,让他再送一顿饭给清臣吃,也是一件难事。”天京卫卫官冷子政开口说着最冷的话。
上一次周铁衣送了一顿饭。
圣上满意他的办事能力,所以才有后面的封赏。
梅俊苍感谢他的恩情,所以才有了后面的拜师。
天下人称赞他的情义,至今效果还没有显现。
这次,断然不能够再让他送一次饭!
“是老夫没有识人。”
内部已经开始不团结了,董行书这个时候倒是没有继续怪罪竹青衣,而是先责怪自己。
他看向面前。
众人中间,放着一株莲花,莲花之上,倒映着周铁衣的车驾,甚至随着车驾移动,所有人能够清晰看到去向。
只不过因为青铜马车的干扰,无法窥视里面。
当日董行书将梅俊苍送回梅府,因为他棋差一步,已经被周铁衣抢了先机,在梅俊苍心中种下念头。
自己就算强行留梅俊苍在自己府上,周铁衣到时候以此为由找上门来,更麻烦,因为那个时候梅俊苍只会向着周铁衣,他说什么都是错。
只能够将梅俊苍送回去,盼望着这位徒孙像以前一样不堪。
总不能,他这位儒家魁首,无过而诛杀徒孙吧。
那样儒家还怎么教书育人?!
董行书目光落在车架上,看到白发驾车的身影,再次说道,“清臣说他不会教儿子,这句话倒是真的,我也不会教徒孙。”
若早知道梅俊苍这么内秀,他如何会放手?
“董公,何出此言。”
象部侍郎王吉贞开口说道。
看向莲花上驾车的梅俊苍,最后只能够补上一句,“时也,命也,非董公之过。”
现在谁看不出来梅俊苍是个俊秀之人,只可惜当初谁都没有看出来。
就像当初谁都没有看出来周铁衣一样。
君子如龙,大能腾风雨,小能隐泥途。
王吉贞忽然想起这句判词,不过这句话现在是说不出口了。
“董公,我们该如何做?总不能够让他再次去见清臣吧,他如此自信,又有……又有宫里的授意,我怕……”
说话的人是玉京尹季山川,正三品,管理玉京山诸事。
“我们不能动。”
董行书认真地说道。
“董公,为何?”
玉京尹连忙问道。
董行书叹息一声,“陛下这是摆开了车马,要用小卒探河啊,他在宫里,都没有用权柄压我们,我们在外面,还用权柄压他的卒,这就是欺君之罪,必然引来雷霆手段!”
(本章完)
第120章 王车易位,天下大吉
太学院,舞雩台。
长风浩荡,云气移动,天色见晚,雨意朦胧。
祭酒张事忠和已经不是五经博士的车文远下着棋。
旁边的辅讲博士左之升已经站了一个时辰了,不过他仍然还没有想懂自己错在哪。
张事忠和车文远也不理左之升,相比于左之升,周铁衣才是真正的大问题。
忽然,祭酒张事忠停住了手中的棋,即使没有人通知,以他儒家‘立言’三品之能,观照周府动静,也是轻而易举。
周府门前,路过的人,只要是儒家弟子,都是他的耳目!
“他出来了,带着八个人,五个七品护卫,一个八品飞熊将军府之子,清臣的儿子梅俊苍,以及他大哥周铁戈,看来他也读懂了圣上的意思了。”
车文远停下手中的棋,笑道,“他也算是半个下棋的人,怎么会看不懂?”
“这圣上摆开车马,小卒过河,我们自然不能够以势压人,甚至我们不能够以官身去拦他。”
“不过这小卒过河,自然要经历江湖,那就只能够用江湖中的规矩去拦,圣上这是给我们一次机会,想要让我们死心啊。”
这一句话左之升听懂了,他看向车文远摆在一旁,他心心念念的五经博士的牌子,原来对方今日请辞,竟然是要亲自下场!
······
马车之中,周铁衣头戴金冠,优哉游哉地喝着酒,不像是要去杀人,倒是像去春游一般。
春末了,今年最好的桃花刚好泡一壶初酒,最为柔美甘甜,可以让心中杀意减轻。
不过他这副潇洒文士的模样被周铁戈直接踹了一脚。
“给我讲讲等会儿怎么做。”
若是平时,周铁戈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但眼前这局势太过于诡谲莫测,他怕自己做不好,坏了弟弟的算计。
周铁衣看向老哥,若是其他人,他当然不会讲,但谁让这是自己老哥呢。
感受到这马车上投来的目光,周铁衣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封锁了车内天地。
这秀儿的一品佛法真好用!
“老哥知道围棋和象棋的区别吗?”
不等周铁戈回答,周铁衣望着窗外繁华之景,继续说道。
“围棋重气数,所以料敌先机,决胜于未然,如道家上善若水。”
“而象棋重换子,重厮杀,无论是以大换小,还是以小换大,即使对方车马齐全,但你只要小卒过河,将死老帅,也是你赢,如兵家斩将夺旗。”
周铁戈一点就通,“所以我们是过河小卒?”
周铁衣将头转过来,笑道,“虽然我还有些问题没有想通,但圣上不直接召见我进宫,而是密诏,那就是要和儒家摆开车马下一局‘义战’,给儒家一次机会,不想要直接翻脸。”
“所以双方能够投下的兵力,就如象棋棋盘一样,都是均等的,输家也必须要愿赌服输。”
这样朝堂上就会斗而不破,圣上和儒家也会维持住最后的脸面。
这对天下人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对周家来说,是一件坏事。
“这……”
周铁戈忽然明白,为什么弟弟没有求助母亲和二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