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长枪直取车文远的面门。
车文远挥剑格挡。
武道到了两人这一步,招式变化反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力量,以及能够调动力量的道理和规则。
雷霆枪和浩然剑碰撞的一刹那。
恐怖的力量直接通过空气向四周传播,一瞬间,震碎周围十丈雨幕,形成一圈近似于真空的圆环。
两人脚下的地面龟裂,一块块顶好的青石砖翻起,仿佛上面站立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尊暴怒的异兽。
周铁戈气血在身后化作九面雷鼓,雷鼓环绕,凝结此时空气之中富集的雷霆之力。
这些雷霆之力没有凝聚成为长枪,而是更为‘阴险’的凝聚成为一根根看不见的细针,形成阴雷,想要随着周围湿漉漉的空气,插入车文远血管之中。
有如此天时,他以五品之身,能战四品!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车文远在心中叹息道。
其实在周铁衣拿出那张春雷符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围棋之道未能够料敌先机,反而被占了先机,不用下完,已经隐约能够看到结局,更何况对方也是善弈之士,绝对不会给自己翻盘的机会。
不过输也分种类。
自己当败中求胜,谓之勇。
积累了二十年的教化之力肆意挥洒,化作一道道至柔之气,排开阴雷,又不断修补车文远被春雷重创的精神和肉体,又与浩然气的至刚相合。
已经得了道家所谓的阴阳相生的道理。
这天下大道,修行到最后,大抵是殊途同归。
儒家四品‘继往’,从过去承接的力量并不是无中生有。
但车文远在太学院当了二十年的五经博士,这期间教了多少人,又不须与他人动手,才积累了这么浩瀚的教化之力。
若不是被一道春雷打断机缘,打回了四品,这些教化之力都足够他完成道统气运积累,登顶三品了。
周铁衣坐在车厢中,以【真实视野】遍观整个战局。
车文远头顶的云气冲霄,呈现天青之色,交织成为棋盘的模样,一句句孟子真言,从天空中不断坠落。
特别是‘舍生取义’四个字,更是作为其核心。
虽然比不得还跪在正午门前的梅清臣,但是若车文远现在就肯退去,凭借今天的领悟,未必没有立言的机会。
周铁衣忽然明白为什么母亲说上三品都会想办法隐藏自身云气,避免被敌人找到破绽。
他看向‘舍生取义’四个字,已经找到了车文远的破绽!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自己一句话,或可以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压死此时的车文远!
他思忖了一息,忽然开口道。
“可惜,你今天不仅没入三品,连五品也不全,今日这一局输定了!”
车架上,梅俊苍的父亲是儒家三品‘立言’,他自然听懂了老师的话。
儒家五品‘安民’。
这一层才是儒家实力的质变,四品‘继往’虽然层次更高,但更多的是为了入三品而做积累。
而儒家五品‘安民’,结合大夏赐予的官印,若能够掌一地民生,只要此地民生昌盛,则同品难寻敌手!
但可惜的是,今天为了来阻拦周铁衣,车文远不得不放弃自己五经博士的身份。
不然他以官身阻挠诛神司行事,就是欺君之罪!
但梅俊苍疑惑的是,为什么老师会突然开口,想要吸引车文远的注意?
似乎是听到了周铁衣的声音,正在与周铁戈角力的车文远笑着咳嗽了一声,嘴角不住流出血液,不过他的气力没有衰微,反而更加旺盛了。
自己没有了五经博士令,依旧是儒家的五经博士。
安民二字,不仅养人肉体,也养精神。
“孟子曰,舍生取义。”
(本章完)
第125章 儒家!兵家!
天上雷龙消退,滚滚雷音消散。
一片暗色之中,两旁的墨家地灯隐于地下的线路,早已经在春雷降临的时候被击毁,地脉之力上涌,烧毁机关阵图,迸发出的力量直接破碎了青石板路,来回两道裂开的如蛛网般的地缝,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远处一幢幢楼阁勾勒出鳞次栉比的飞檐俏角,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不少人即使察觉到了忽然出现的修士战斗,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成为目标,只能够安静地等着天京卫的到来。
周铁戈身上缠绕的紫色雷霆,车文远爆发的炽白浩然正气,成为这条街道上唯一的光彩。
在车文远说出舍生取义之时,白光爆发到极致,一时间吞没了紫色雷霆。
周铁戈俊朗的脸上神色大变,他不明白为什么周铁衣忽然要激怒车文远,让车文远将矛头指向他!
要知道自己和车文远的胜负还没有分出。
以车文远的品性,这个时候绝对不会突然对只是八品的周铁衣出手。
这或许迂腐,但是修行孟子的学问,连这点都做不到,车文远也修不到四品。
所以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啊。
但眼前的变局突生,车文远的肉身燃烧出如同夜空焰火的光辉,让浩然之气更上一层楼,也让他的精神,超出肉体的限制,像飞鸟一样自由。
“留下!”
感受到车文远舍弃肉身,都要冲向周铁衣。
周铁戈眼眶欲裂,直接动用了自己的杀招。
一杆血色大旗猎猎卷动,介于半虚半实之间,穿透白光,想要定住车文远的精神。
那大旗旗幡飞舞,将要展现出漫天黄沙,以及漫天黄沙之中隐藏的军魂!
当日墨妃就说过,周铁戈突破五品的时候,锻造的这柄军旗神异。
因为这柄军旗取了黄泉精华和古战场军魂,所以周铁戈能够借助军旗,发挥出一部分兵家四品‘军魂’的威能。
他之所以刚刚没有使用,主要是因为浩然气至阳至刚,即使是兵家古战场的军魂,但也是阴质之属,必然被浩然气克制,使用了也平添损耗,而且会影响到他的本命军旗。
还不如将车文远耗到油尽灯枯,浩然气薄弱的时候再找机会。
但他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见到这柄大旗即将展开,车文远哈哈大笑。
笑声爽朗,震动空气,穿透整个雨幕!
一时间,他的精神竟然能够直接干涉物质,这已经如同道家天象一般,能够改变一定的天地规则了。
“送你一个‘生’字,来日于边关,为我大夏守住国门!”
他连肉身都可以舍弃,这精神自然也不在乎。
被军旗拦住的精神直接分裂,化作一个‘生’字,烙印在军旗上,一时间生死碰撞,整柄军旗根本来不及展开。
没有了束缚,车文远的精神一步百丈!
在阿大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们只能够看到一道光辉灿烂的人影走来。
而这个过程中,他们的思绪近乎被此时充斥着整条街道的浩然正气填满,别说动一下手指,连思维都沉浸在无时无刻不散发出的微言大义之中。
马车里,周铁衣依然端坐,见车文远那白光身影穿入车内。
浩然正气临面,近乎是道统的力量压制心神。
阿大等人就是被这股力量压得动弹不了的。
但血海尊首,兵家二品的道统都压不住周铁衣的心神,这浩然正气自然也不行。
他的手掌按在一张折好的宣纸之上,那是圣上给的‘百无禁忌’四字。
周铁衣看向面前与神降颇为类似,近乎要与天地相融的车文远的精神,开口说道,“圣人有言,可否不教而诛?”
车文远的精神一停,倒不是因为周铁衣居然没有被浩然正气压迫。
虽然不知道周铁衣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八品能画春雷符,已经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再面对自己心神压迫能够自如也正常。
“我都要死了,哪里还管的上圣人话语。”
车文远神色越发爽朗恣意,仿佛自己将死,不是归于虚无,而是去下一场大棋。
他再看向周铁衣,看向周铁衣按着的四个字,明白自己杀不了周铁衣,于是说道,“你刚刚不是故意欺我,说我这局已经必输无疑了吗?”
本以为自己今天最大的难题是闯过这四字,但现在看来,最多也只能够逼周铁衣浪费这四字。
这周家子倒是真的好算计,到现在为止,即使已经赢了,但仍然想要扩大赢面,因此才故意激自己,欺自己。
既然如此……倒不如借他的贪心,再下一局!
车文远没有动手,就这么看着周铁衣。
周铁衣神色轻松,明白车文远的意思,拱手道,“那再下一局如何?”
这句话仿佛是决定这一局最后的胜负手。
车文远的精神越发光亮,整个人的五官都化作了白光。
“好,再下一局,十年之后,我的弟子必然能够赢下你我这未下完的一局!”
他的声音越发潇洒畅快,带着笑声。
仿佛今日不是他车文远输了这一局,只是这一局棋还没有下完!
仿佛他已经能够看到十年之后的胜局!他那位名叫王明义的弟子,必然能够赢过眼前的周家子!
说罢,他身体光辉凝聚,化作一个白炽色的‘义’字。
他的身影消失,但是最后的声音却留了下来,“圣人说过,不能不教而诛,今日我就教伱这个‘义’字,来日你输了,可不要哭鼻子!”
说罢,这个炙热的义字就烙印在周铁衣左手背上。
这一次,周铁衣并没有躲闪。
既然他与这大儒定下再下一局,自然不会避开这赌约!
一代大儒,溘然长逝。
这个时候,阿大几人才反应过来,阿大羞愧地抱拳对车内的周铁衣说道,“属下有愧,未能阻挡这人。”
虽然车文远不是他们能够阻挡的,但是作为亲卫,他们的职责就是死在主将之前,现在连手都动弹不得一下。
顿时这些年得到周铁衣指点,飞速增长的骄傲之心也就被压了下去。
周铁衣在车厢之中看了看自己手背这个‘义’字,笑道,“今日就是带你们出来见世面的,见了这儒家的浩然,倒也要见见我们兵家的果决了。”
说罢,他探出身体,拿起一颗头颅,递给已经抽枪回身的周铁戈,“哥,你拿着这头颅,带着阿大他们,去司马亮府上,惩他纵容子嗣阻拦诛神司车架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