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忘了抢米。
凡遇大灾，物价必涨。
他光顾着通风报信，忘了这茬。
好在布庄附近就有粮店。
他跑去一看，幸好大家都只顾着逃命，都没意识到抢粮。
粮店的人同样在匆忙收拾东西，看到张坤过来，挥手驱赶：“不卖了不卖了，妖魔来了，还凑什么热闹？”
“我买一包。”
伙计愣住：“二十斤？”
“五十斤。”
张坤从搬米的伙计手上接过一袋五十斤的大米，塞过去一粒银豆子，大步离开。
这……
那伙计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术，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扛着大米回到布庄，张坤心里安定许多。
安心等待官府出手，驱逐妖魔。
等啊等。
一晃天黑，官府没有动静。
张坤自我安慰，妖魔袭击已是黄昏，夜战不利，情有可原。
一晃天亮，官府还是没有动静。
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隐约听到有人欢呼：“妖魔退了。”
这时，城门大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出城，奔向郊外。
没过多久，又气势昂扬归来。
身穿官服的老爷出现在城墙上，高呼道：“妖魔已被官兵击退，澧水县恢复安宁，为陛下贺，为朝廷贺，为县尊大人贺。”
“贺贺贺。”
城内响起一片欢呼声。
与滞留在集市，表情麻木的城外贱民，形成鲜明对比。
张坤拳头紧握，指甲深深下去肉里。
搞笑，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如此朝廷，如此官府，和那群端坐在庙堂之上的老爷们，都已经烂透了。
官兵“凯旋而归”，集市渐渐恢复往日热闹。
一名名税吏走出城，在各个显眼的地方张贴公告。
目力大增的张坤，都不用凑前，就看的一清二楚。
大意如下：“妖魔凶残，已严重威胁到澧水县百姓安危，县尊大人爱民如子，立志扫除妖魔，护一方百姓安全。”
“除妖耗费巨大，县衙早已入不敷出，特加收‘除妖税’，按人头计，每人五十文。”
“另重金悬赏，凡杀死妖魔者，可持妖魔尸身到县衙领赏，一头赏银二十两。”
硬了，拳头硬了。
这个世道比张坤想象的还要烂。
前世发生大灾，哪次官府不是第一时间组织救灾？
这天颂王朝，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巧立名目加税。
如此朝廷，不亡天地难容。
如此官吏，不杀不足以泄民愤。
如果说，在此之前，张坤只想赚点钱，过上性福的小日子。
那么此刻，长于红旗之下的他，心中难以遏制想做点什么。
不，是必须得做点什么。
他要变得更强。
他要掀了这摊子，将那群视人命为草芥，高高在上的权贵者拉下马，砍下他们的脑袋。
第18章 收养
下午，刘安带着布庄伙计归来，张坤功成身退。
刘安提议张坤多留一会，以免回去太早，撞见没跑远的妖魔，白白失了性命。
张坤摇头婉拒。
虽然和邻居们没有太深的感情，但他还是想早点回去，看能不能顺手帮点忙。
人，起码不笑天灾。
等他回到桂花里，百来栋土屋倒塌大半。
泥地上洒有暗红色的鲜血，人不见几个。
他家倒是完好无损。
估计是里面没人，没引来妖魔攻击，反而躲过一劫。
“爹，娘，你们在哪啊？”
夹着哭腔的呼喊声，在屋后响起。
张坤闻声赶去，石头满身狼藉在废墟上翻找，神情凄凉。
石头看到张坤，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扑上来问道：“坤哥，你有看到我爹娘吗？”
张坤隐隐有所猜测，问道：“你先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
石头抽噎道：“昨天爹娘让我躲在床底下别出来，然后他们就不见了。”
“坤哥，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果然如他所想。
石头的父母为了孩子能活下去，主动引开妖魔，恐怕已遭遇不测。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相比他们的慨然赴死，县衙那群贪得无厌、贪生怕死的混账更该死。
石头不傻，只是抱有希望，张坤的沉默，让他认清了现实。
他坐在废墟上嚎啕大哭：“爹，娘，没有你们我该怎么活啊？”
张坤没有开口相劝，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等石头哭声小一些，才淡淡道：“哭够了吗？”
石头双眼红肿望着他，不知所措。
“哭够了就站起来，你爹娘拼了命才保下你，不是让你在这里哭的。”
“你要好好活下去，长命百岁，才对得起他们，知道吗？”
石头抹了把眼泪，“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坤哥说的对，我要好好活下去。”
“咕噜！”
肚子发出的饥饿声，将一脸坚毅的石头闹得满脸通红。
张坤思索良久，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你若不嫌弃，可以跟着我，帮我做事，保不了你荣华富贵，但能保你有一口热饭。”
以他目前的实力，保一个人，应该问题不大。
就当致敬一对伟大的父母。
石头没有过多犹豫，点头道：“我这就把家里的田契找出来，转到坤哥名下，请坤哥养我到二十岁。”
张坤讶异的看了石头一眼，他没想到，此子竟有如此魄力，将身家性命全部寄托在他身上。
倒是让打算养对方几年，等对方能自食其力，再送出去的他，有一丝汗颜。
他摇头道：“我不要你的田，你可以自己收着，不过你年纪太小，种不来，守不住。”
“我建议你把田卖了，换成钱揣在身上，以后想种，可以再买回来。”
“要快，晚了怕卖不上价。”
石头点头：“我听坤哥的。”
他扒拉废墟，从里面掏出一叠田契，递给张坤：“不过我不认识谁，也不知道卖给谁，还请坤哥帮忙。”
“卖来的钱，我想请坤哥帮忙保管。”
这孩子，懂事的有点过分，很讨人喜欢。
张坤没有再回绝。
首先，石头可能没说谎，他真的没有门路。
其次，反复拒绝，容易打击一个孩子的自信，让他没安全感。
最后，他相信自己的人品，不会贪一个孤儿的安身立命钱。
“会做饭吗？”
石头连连点头：“我六岁就开始做饭了。”
“跟我来。”
张坤把石头带到自己家，把米倒进米缸。
“我出去帮你卖田，你在家里做饭，做好了先吃，不用等我。”
出门时想了想，问道：“敢杀人吗？”
石头先是摇头，接着点头：“我可以学。”
还真是个勤奋好学的孩子。
他摘下腰间杀猪刀递给石头：“我不在的时候把门锁好，若是有人撞门，别害怕，别犹豫，拿刀捅他。”
大灾发生后，总会有人心生邪念趁火打劫。
他不怕，但石头年小力弱，得有武器防身。
交代过后，张坤带着田契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