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差不多了。
并拢两根手指抵在额头,冯绣虎冲镜子里的自己致意:“就这套了,多少钱?”
对于冯绣虎的自作主张,老威廉报以苦笑:“抱歉先生,这套衣服是别人订的,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为你重新订做一套。”
冯绣虎两根手指缓缓分开:“我出,双倍。”
老威廉脸上的苦笑转为灿烂:“成交。”
冯绣虎是个不肯吃亏的主,转头从柜台上拿了一双皮手套揣进兜里:“这就当添头了。”
不等老威廉反驳,冯绣虎又把心疼得面目狰狞的顺子推到前面:“他也要一套,给他量量。”
老威廉把刚要出口拒绝的话咽回了肚里,转身去取皮尺。
给顺子量尺寸时,冯绣虎和老威廉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这身原本是做给谁的?”
“毛大力先生,你应该认识他,他也是唱诗班班长,不过是工厂区的。”
难怪冯绣虎刚刚听着耳熟,这下想起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现在还不认识,不过以后会认识的。”
第28章酉也内木
新衣服到手,冯绣虎倒不至于舍不得穿,只是他确实该洗个澡了。
这么多天不洗澡,其实真不怪他邋遢,而是冯绣虎心里始终惦记着一件事,所以才把这头一澡留到了今天。
“走不走?”
路沿边,车夫抬起头问他。
还是那个路沿,还是那个车夫。
“走。”
冯绣虎跳上车,从顺子兜里掏出一挂钱串子丢给车夫:“神仙浴!今天耶稣来了也留不住我!我说的!”
听到这车夫才把冯绣虎认出来,他把眼睛睁大,打量着冯绣虎一身:“班长老爷阔绰了呀。”
冯绣虎扬着眉毛:“老爷我什么时候不阔绰过?只管拉你的车。”
顺子也坐了进来,他还沉浸在裁缝铺出的那笔大血里,一挂车钱已经算不痛不痒。
“得嘞——”
车夫吆喝一声,抬起车杆:“二位坐好!”
正待启程,一道身影忽然从远处跑来,冲这边连连挥手:“等等!别走!”
那身影冯绣虎不认识,但不妨碍他急:“快走!”
那身影又喊:“冯班长莫走!是核桃哥让我来的!”
见车夫犹豫,冯绣虎急得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我让你快走!”
车夫这下有数了,埋头发力,拉着车一溜烟跑了。
车座上冯绣虎回头去看,见那道身影撵不上了,站路边撑着膝盖喘气,他也终于了松了口气。
冯绣虎拍着胸脯:“我就知道这神仙浴没那么好洗。”
顺子忽然回神,才意识到他们这是在去洗神仙浴的路上,顿时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大哥,等会我在外边等你吧。”
这神仙浴来之不易,顺子却还想着拒绝,冯绣虎有些不高兴,语气也加重了:“我是那种有福不同享的人么?让你洗就洗。”
顺子瘪着嘴不开腔了。
冯绣虎又跟车夫掰扯起来:“你哑巴了?上次那事还没说完呢。”
车夫竟也还记得,一点不磕巴接着上次的对话说了下去。
“说起香鹿的性别,母鹿跟公鹿的区别可就大了——首先公鹿长的是又大又弯的盘曲大角,而母鹿角小且直,更似笋尖。”
“除此以外,公鹿角是只有头一个摸过的人才闻得见香味,而母鹿角同样认主,但不同的是,方圆数米内所有人都能闻着——唯一的要求就是,母鹿角须得贴身佩戴,但凡不跟皮肉挨着,香味立马没了。”
“所以母鹿角通常被制成手串吊坠等饰物,最是受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追捧。”
车夫回头冲冯绣虎挤挤眼睛:“据说这母鹿角还有个顶顶好的功效——它的香气能勾引男人。”
冯绣虎冷笑:“我不信,我看是吹得玄乎,要真这么厉害公鹿角早不值钱了,大家都养母鹿去,还养什么公鹿?”
顺子在旁小声解释:“不一样,公鹿角对年份要求更高,须得养到二十多岁才能取角,母鹿角则不用,成年就能取了,所以公鹿角比母鹿角要稀罕得多。”
车夫却还有不同意见:“你说的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你莫看公鹿角和母鹿角一个是‘独乐’,一个是‘众乐’,但贵人老爷们好的就是‘独乐’这一口。所以公鹿角更金贵的真实原因其实是——用公鹿角制成烟斗,是身份的象征。”
“早年间王国跟香鹿族打仗,勋贵们宰角视为功绩,再制成烟斗以便随身携戴,后来这风尚就渐渐在贵人圈子里流行开来——你想想这道理,要是公鹿角价格贱了,那贵人老爷们手里的烟斗算什么?这不打老爷们的脸么!”
“所以说呀,这公鹿角的份量就不会低了,也不能低了。”
冯绣虎觉得车夫说得在理,但有个问题他想不明白——人怎么能跟畜生打仗呢?
谁家好人跟畜生一般见识呀,跟畜生一般见识的能是好人么?
只有畜生才会跟畜生打仗。
他想就这个问题跟车夫再探讨一下,但思考间,车已经停了。
车夫放下车杆:“到地儿了,二位请好,慢慢地下,小心摔死。”
这车夫是个会说话的,冯绣虎又给他屁股上赏了一脚。
下车探头一看,冯绣虎顿时再开了眼界。
眼前这座木制结构的建筑由多层楼阁组成,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屋顶瓦片颜色深浅不一,长着青苔,看样子已经在这不少年头。
映入眼帘的巨大门楼由两根朱红柱子拱卫,柱子上装饰着精美木雕,多为风浪流云,色彩鲜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冯绣虎仰着头再往后望,依稀能看见水汽蒸腾,团团白雾往天空飘去。
门楼正上方挂着牌匾,牌匾上写着四个大字。
酉也内木。
冯绣虎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指着牌匾问顺子:“这什么破名字?”
顺子自下车后就低头盯着脚尖,视线不敢往门帘里瞟。
“这位爷~说的什么话!”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冯绣虎转脸看去,一个穿着清凉的女人掀开门帘,带出阵阵水汽,挥舞着丝巾朝冯绣虎媚笑。
她看上去不年轻,但也才不到四十的样子,虽然穿得清凉,但并不扭捏,大大方方走过来将冯绣虎胳膊搂住。
她指着头顶:“这可不是破名字,这是好名字。只因上城区有个最好的汤泉楼,叫做‘酒池肉林’,但那是供贵人老爷们享受的地儿,咱哪敢跟上城一样?就怕犯了贵人的忌讳,所以才把字拆了一半出来,叫‘酉也内木’。”
冯绣虎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好名字!”
女人掩嘴娇笑:“我看老爷虽然面生,却有识货的眼力,就咱家的档次,排开上城区不算,在整个帆城都是这个。”
她也竖起了大拇指。
冯绣虎等不及了:“少废话,什么档次我洗完了心里才有数,快带我进去。”
说着他就开始脱衣服,这还是大街上。
女人赶紧拦住,嗔了冯绣虎一眼:“我的好老爷哎,怎的这般猴急?”
“你还没说你要洗哪个档次的呢!”
冯绣虎急得抓耳挠腮——之前不觉得,被水汽一蒸才发觉身上确实痒得慌。
“甭管什么档次,我就是来洗神仙浴的!”
女人双眼一亮——神仙浴,那可是最高档的项目。
读者老爷们,可算是洗上神仙浴了!可神仙浴真有这么好洗?快点加收藏投月票了哎!
第29章有劲儿!
女人听完笑得更灿烂了,挽着冯绣虎往里走:“好说好说,外边凉,咱们先进去说话。”
冯绣虎回头指着顺子:“还有他,别管他乐不乐意,拖也给拖进来。”
女人自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拍拍手:“来几个,招呼客人。”
门帘内又钻出几位衣着清凉的娇俏女子,莺莺燕燕将顺子围住,或推或拽,将顺子拉进楼内。
数只小手在身上乱摸,顺子面红耳赤,挡了这里又露了那里,他窘迫地冲冯绣虎喊:“大哥——救我!”
冯绣虎对女人说:“我兄弟体格子好,给他找几个够劲儿的!”
女人心领神会:“您瞧好的吧,保管给二位伺候好了。”
说话间,冯绣虎已经脱得只剩条底裤:“我也一样,我吃劲,找活儿好的来。”
他看了眼女人:“你叫什么?”
女人抛来媚眼:“奴家叫玉芝,是汤泉楼的东家,也是这里的鸨儿娘——先说好,奴家早就不卖……”
话音未落,冯绣虎把衣服塞进玉芝怀里:“我也先说好,我这可是新衣裳,弄脏了你得赔。”
玉芝嘴角抽了抽,继续赔笑:“老爷把心放回肚子里,都到这了,就只管享受,还在意衣服作甚?”
说罢,她抬手唤来一小厮:“去,领这位老爷去天字号池子。”
冯绣虎还挂念着兄弟,回头指着顺子那边:“他也一样!”
……
汤泉楼里过道曲折,冯绣虎跟小厮边走边聊。
“神仙浴到底特别在哪里?”
小厮低眉顺眼:“那当然是快活,要快活似神仙了,才敢叫神仙浴。”
冯绣虎又问:“那快活在哪儿?”
小厮赔着笑:“快活就快活在,客人们想怎么快活就怎么快活。”
“咱家花样繁多,只要客人发话,那都是有求必应,什么都能顺着客人的喜好来,想玩什么,想看什么,全依您的意思。”
“还有看的?”冯绣虎一喜,“有什么新鲜的曲目吗?”
风雨娘娘斩雀妖和风雨娘娘退波涛这两出戏他都看过了。
“新鲜的?”
小厮偷偷打量了下冯绣虎脸色:“老爷要想试试新鲜的,咱家也有鸮人和香鹿,但没有人鱼,人鱼只有在上城的汤泉楼才有。”
“人鱼?”
冯绣虎一愣,被转移了注意力:“人鱼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