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绣虎眼前顿黑,仰头栽倒,迷迷糊糊中瞧见何大个儿被颠得七晕八素,还不忘放狠话。
“冯瘦猫你不守规矩——老子找神甫老爷告你去!”
……
冯绣虎做梦了,梦见自己站在疯人院的墙头上。
低头一看,看见自己——应该是冯小虎。
他看见冯小虎踩着顺子的肩膀,从墙外翻上来,他骑着墙对顺子说:“顺子,机灵点儿!听见我发信号就赶紧带弟兄们来接应我,晚了我被护工扣下可就说不清了。”
“放心吧大哥。”顺子拍着胸脯,“黑皮子要是敢扣你,我就天天砸他们玻璃。”
冯小虎朝顺子脑门踹了一脚,笑骂:“你也不怕把我砸着!等这事办完,神甫老爷答应把那两条街还给咱们,到时候收上供奉银,我带弟兄们吃饼去,夹肉的!”
说完,冯小虎跳了下去。
冯绣虎一声不吭地跟上。
冯小虎一看就是提前踩过点了,他猫着腰鬼鬼祟祟,照着某条固定路线摸上楼,闪身钻进一个无人房间,一路竟没被发现。
冯绣虎跟进去,站在一旁打量着冯小虎。
只见冯小虎从裤裆里掏出一皱巴巴纸团,在地上摊平后,又从裤裆里掏出一木塞小瓶。
冯绣虎凑近,背着手弯腰去看。
纸上是一副手绘的复杂图案,夹杂着许多晦涩难懂的玄奥符号,像是某种仪式的法阵。
小瓶里液体殷红,应该是血。
冯小虎警惕看了眼门外,确认没有动静后抓紧行动起来。
他拔掉木塞,用手指沾染血液,照着纸上的图案在地板上开始描绘。
应该是提前演练过多遍,冯小虎的动作很快,不多时描绘就进入尾声。
他画完最后一笔,快速将纸团和空瓶收拾好重新塞进裤裆,正准备起身时,面前地板上的法阵却忽然“活”了。
晦涩符文像虫子般扭动,殷红的血液泛着幽光开始翻涌,好似要沸腾起来。
显然,这并不在冯小虎的计划之内。
他表情呆滞了片刻,随之肉眼可见地惊慌起来。
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还没等他转身逃跑,法阵中忽然一道黑影探出了头。
黑影看不清面容,却也努力地想要钻出来,就在只剩最后一截时,又一道红褐色影子从法阵显露,一口咬住黑影的尾巴将他往回拽。
冯绣虎没来由觉得屁股有些疼。
两道影子打了起来,即使半截身子还没出来,但打得很激烈。
见了鬼了。
对冯小虎来说就是字面意思。
他慢慢往墙边摸,想趁两只鬼没注意到他时跑路。
可惜运气不太好,这场厮杀来到最激烈的时刻,两道影子挤成一团卡在法阵里,然后像炮弹一样被发射出来,掀起的气浪直接把冯小虎撞到墙上。
冯小虎疼得龇牙咧嘴,刚刚的动静肯定得把护工引来,于是他强撑着站起来往门边跑。
但战局又发生了变化,黑影渐渐不敌,一扭头朝冯小虎冲来。
红影不依不饶,追上来跟黑影缠到一起,二者同时撞进了冯小虎怀里。
两道影子消失的瞬间,无形的冲击波以冯小虎为圆心爆开,冯小虎被冲得腾空而起,一头撞开门飞到了走廊上。
爆炸威力巨大,一整层的玻璃尽数崩碎,整栋楼都在摇晃。
冯绣虎倒没受影响,只是对刚才的一幕叹为观止。
等他从房间里出来时,走廊上已经乱了套。
有病人被巨大的动静吓坏了,哭着到处乱跑;有人一哭,更多的人也开始跟着哭;边哭边跑的人带动了更多的人,于是心态好的也跟着跑,一边跑一边笑。
身穿黑色布衣的护工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挥舞着包铁棍边追边打。
冯绣虎看到冯小虎站了起来。
他表情痴呆,双眼懵懂,和这地方不说格格不入,但也是相得益彰。
他视周围的混乱如无物,懵懵懂懂地往前走,穿过走廊,下楼,再横穿大院,就这样轻轻松松地出了大门,站在大门外双眼没有聚焦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冯绣虎站在他旁边,等着看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但等了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冯绣虎指了指对面:“你倒是过去呀,看到那茶馆没?我跟掌柜谈了笔大生意。”
冯小虎的瞳孔聚焦了,他转过头盯着冯绣虎:“你怎么看出来的?”
冯绣虎得意地挺直腰杆:“你这儿的人不是哭就是笑,我记得可清楚了,当时明明有人又哭又笑来着!”
冯小虎咬牙切齿:“你就真的一点儿不好奇这是哪?自己又是什么处境?”
冯绣虎咧着嘴直笑。
“嗨,来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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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铜珠子银盘子金柱子
冯绣虎心里门清,他这时要直接开口问了,兴许能搞清楚许多问题。
但这小子刚刚演他来着,这时候怎么都不能落了气势。
气势是有了,但冯小虎生气了。
他盯着冯绣虎,眼里满是忿恨。
冯绣虎先是看到他腮帮子鼓起来,头发一根根往上竖起,然后身体和四肢也开始膨胀。
冯绣虎赶紧往边上挪了两步,怕溅自己一身血。
冯小虎身形慢慢拔高,眼珠子一翻,变成了红褐色竖瞳。
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时,整个人突然炸了。
梦醒了,冯绣虎睁开眼。
已经天亮了。
冯绣虎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块木板床上,身上盖着的是用某种动物皮毛拼凑缝合起来的被子。
翻身起立,冯绣虎踩在木地板上,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
这房子质量堪忧。
冯绣虎看了看四周,房间不大,几张床就差不多挤满了,只留出中间的过道。
过道尽头的墙上留出一扇窗户,阳光透进来刚刚好洒在过道上。
来到窗边,冯绣虎探头往下看,这一看不得了,吓得他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这屋子竟是悬在半空的,离地面几十米高。
身后传来动静,有人推门进来。
“班长你醒了?”
声音里透着惊喜,冯绣虎回头一看,顿时僵在原地。
来人乍一看身形与常人无异,可裸露在外的皮肤却呈淡紫色,其上还密布着形似藤蔓的花纹。
哪路妖怪?
冯绣虎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并未僵持太久,顺子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大哥醒了?!”
顺子一屁股挤开紫皮怪人,低头闯进门来。
他紧走两步来到冯绣虎面前,脚下房板又一阵晃悠。
冯绣虎埋怨道:“你去哪儿了?”
顺子摸着后脑勺憨笑:“我带弟兄们吃饼去了。”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递过来:“这是给大哥带的。”
不说还好,顺子一提,冯绣虎顿感肚内空空,赶紧撕开油纸咬上一大口。
热腾腾油乎乎的肉馅儿露出来,香味随着热气儿散开。
顺子眼巴巴盯着冯绣虎,低声问他:“大哥,还疼吗?”
冯绣虎不明所以,抬头看他,顺子指了指自己后脑勺。
冯绣虎探手往后一摸,这才发现自己脑袋上包着纱布。
后脑勺伤处隐隐作痛,但他不太在意:“出去再说。”
二人出了房间,首先闯入冯绣虎眼睛的是一条逼仄的走廊——说走廊都抬举它了,依然是木板搭建,几乎仅容一人通行,高度也很有限,顺子走在这里不得不把头垂着把肩缩着。
走廊一侧是石质的砖石结构,另一侧分布着多个房间——从门外看和冯绣虎刚出来那个破木屋是同一种风格。
转过一个弯,两台用木板生搬硬凑出来的升降机出现在眼前。
冯绣虎一看乐了——他也没想到这老小区居然还带电梯。
升降机一左一右,顺子问他:“大哥,咱去哪儿?”
冯绣虎摸了摸胡茬:“去找昨天那车夫,咱哥俩洗神仙浴去。”
一听神仙浴,顺子有些心虚,但又不敢拒绝大哥的美意。
“神仙浴有什么好的……”
顺子小声嘟囔,冯绣虎看着他先解开裤腰绳,伸进里裤掏了一阵,把挂在里面的钱袋外翻出来,粗大的手指费了些劲终于把死结解开。
他把手指伸进钱袋,夹出两颗方正圆润,泛着红铜亮光的小玩意儿。
冯绣虎定睛看去,只见这东西形似骰子,形状一样,大小也差不多,从上到下穿孔,其余四面印着符号纹饰。
“这什么?”
冯绣虎咬了口肉饼,好奇发问。
“铜珠子呀。”
顺子看向冯绣虎的眼神里透着深深忧虑。
他还是把昨天听来的传闻放心上了——难不成疯病真的会传染?
不然怎么会连铜珠子都不认识了?
他安慰冯绣虎,同时也是安慰自己:“大哥你昨天被大耳朵敲了闷棍,可能有些事暂时想不起来了。”
“这叫铜珠子,两颗铜珠子能买一张干饼,加一颗就能买带肉馅的,一百颗铜珠子串一起就是一挂,十挂就能换一枚银盘子——就是你昨天从茶馆掌柜那儿讹的那种。”
“一百枚银盘子能换一根金柱子,可惜这稀罕东西咱们只在别人钱袋子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