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黑夜之神和轮回天总是在冥河边徘徊,黑夜之神使河水结冰,踏入河中的灵体会被一起冻住,无法继续前行,而后轮回天再利用‘寂灭’权柄,使来到这里的灵体彻底消散。”
这下冯绣虎可算明白刚才阴鸮为什么突然给他脑门上来一下,又一言不发地飞走了。
原来是戳到她的痛处了。
兄弟把你揣兜里,你把兄弟踹沟里。
明明大家是合作伙伴,结果转头就背刺人家,背刺了不说,亲手出刀那人就天天在她家门口转悠,偏偏她还不敢还手——这搁谁谁不气?
蚀的故事讲完了,他和冯绣虎都沉默了。
两人肩膀挨着肩膀坐在地上,冯绣虎老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蚀的眼睛往冯绣虎身上瞟:“你最近注意着点,我怀疑风雨已经盯上你了。”
冯绣虎想起来了,他转过头问:“当时风雨娘娘到底对我出手了吗?”
蚀点头:“出了。”
“严格来说是,当你踏入院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出手了。”
“正常来说,即便长年有人照料,那样一座院子在经历千百年的风吹日晒后也早该化作尘埃,之所以它能屹立至今,是因为它其实是风雨在灵界神国的现世投影。”
“未得到允许,擅自进入神国的人会遭到规则的排斥,根据规则不同,死法也不尽相同。”
“就比如风雨权柄,风会将灵体撕得粉碎,雨会将灵体彻底消融。”
“但对于绝大多数普通的灵体来说,在接触到神国的一瞬间,就直接灰飞烟灭了,根本来不及去感受不同的死法。”
他瞥了眼冯绣虎:“正常情况下,你会在踏入院子的那一刻灵体消散,只剩一具空壳般的肉身——而你却一点事都没有。”
冯绣虎摊开手看着掌心:“我确实没什么感觉。”
蚀眼皮跳了跳;“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猜风雨也这样觉得。”
冯绣虎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蚀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旧事重提:“我们再聊聊咬你屁股那事吧。”
冯绣虎可记仇了,一提起这茬,作势又要往蚀的身上扑。
蚀早有预料,一脚给他踹倒在地上:“蠢货,你难道还没发现只要是针对灵体的咒术都对你不起作用吗?”
冯绣虎拍拍屁股爬起来:“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蚀两手一抄,蹲下去生闷气:“早在跟你抢这具肉身的时候我就试过了,我们纠缠的时候我尝试了很多咒术,结果作用全都微乎其微,我没有办法,情急之下只好用最本能的办法阻拦你。”
“那面镜子也是,风雨的神国也是。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你的灵体很特殊。”
“我猜测可能和你来自虚无之外有关,你不属于这里,所以这里的规则力量也很难影响到你。”
冯绣虎脑海里迸出一句话——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他兴奋坏了,走上去就抽了蚀一巴掌。
蚀捂着脸愕然地望着他。
冯绣虎指着他鼻子大骂:“叫你咬我屁股!”
“吼——!”
蚀一声虎啸,扑上来跟冯绣虎扭打在一起。
一阵鸡飞狗跳后,二人精疲力尽重新坐下来。
蚀揉着刚被咬过的鼻子说道:“你也别急着高兴,你毕竟还靠着肉身活在现世,肉身要是出了事,光凭灵体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你也别觉得别人真拿你没办法了,就算很难对你的灵体造成伤害,但如果铁了心要针对,新神有无数种办法搞你——比如镇压,封印,放逐。”
这确实是个问题。
冯绣虎冷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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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该跪还是该站
冷静下来后,细想昨日的遭遇。
冯绣虎不禁也感到了些许紧张。
“风雨娘娘是不是已经瞧出端倪了?帆城是她的地盘,实在不行我就跑路。”
这个问题蚀也在思考,但他好歹曾经是和风雨娘娘同级别的领导干部,眼界比冯绣虎高得多。
他说出自己的猜测:“她应该是察觉到了你的灵体比较特殊,但并不知道有如此特殊,否则她也不该那么轻易地放你离开。”
“就像人与人之间,总有些人天生体质更好,灵体也是如此。”
“有些人的灵体天生就比常人更强大,这类人往往都是修炼的好苗子。”
“甚至有万里挑一者,灵体生来就特殊神异,比如未经修炼就能目视亡者灵体,又或是梦入灵界还能保持清醒等等。”
话虽这样说,可冯绣虎还是想不明白:“我现在是帮迷雾之神办事的,她随随便便就把我放了,这逻辑怎么也说不过去——所以我总觉得这娘们没安什么好心。”
蚀沉声提醒:“这说明放了你比杀了你,对她更有利。”
“昨晚那两名神官为什么突然来找你?因为他们也觉得你不该活着从那间院子里走出来。”
“庙尊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那么多神庙修士,这事不符合常理,所以一定是风雨授意的。”
“以你现在的身份还背不起这笔账,所以整个神庙愤怒的矛头最后指向的一定是迷雾教会。”
冯绣虎蓦然醒悟:“风雨娘娘想看到神庙跟迷雾教会再打一场?”
蚀摇头道:“如果只是打仗,她只需要一道神谕就能让修士们前赴后继,没必要用这种下作的方式挑拨。”
“所以打仗不是目的,只是手段。她真正想要的是……”
蚀突然没下文了,冯绣虎看向他:“怎么不说了?”
蚀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我哪知道她想要什么?”
冯绣虎挠着头皮思索半天,忽地悚然一惊:“这娘们不会是想把迷雾之神逼出来干一架吧?”
蚀本想否认,但想了想又觉得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他俩的关系现在确实不怎么对付。”
八卦心再起,冯绣虎赶紧凑近:“这里面又有什么故事?”
蚀抿着嘴点头:“这里边的故事可就大了。”
“之前给你说过,西方神里,最开始只有五位主神,后来又凭空冒出来一位。”
“冒出来这位就是真理之神,这家伙出现得很突兀,就连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来头,但他凭一己之力打服了其他五位主神后,就成了当之无愧的西方神轴心。”
“随后他就把目光投向了东方神。”
冯绣虎非常捧场,惊呼:“他心够野的呀!”
“可不怎的?”
蚀耸耸肩:“但他却在羲君手里栽了跟头,没打过。”
冯绣虎又惊:“还得是羲君呀。”
“别急着高兴。”蚀撇撇嘴,“他是打不过羲君,可羲君也拿他没办法——真理之神的权柄到底是什么没人清楚,我只知道羲君不管杀他几次,他总能卷土重来。”
“最后谁也奈何不了谁,就彼此都消停了。”
“可从那以后,真理之神就缠上羲君了,他自己说是爱慕,但我给羲君说——他看上的多半是羲君手里的权柄。”
冯绣虎问:“咋的,他也想造神器呀?”
蚀冷笑道:“羲君的权柄可不止是锻造神器那么简单。”
冯绣虎还想再问,可冥冥中却感知到现世有人在呼唤自己。
蚀对他说:“别想那么多,先把今天启蒙仪式这关糊弄过去吧。”
说罢,他在冯绣虎脑门上一戳,冯绣虎往后倒去。
坠落感袭来,冯绣虎腰杆一绷直起身来。
哗啦——
耳畔水声荡漾。
冯绣虎扫眼一看,自己正直挺挺站在浴桶里。
一旁的水仙背过身蒙着眼,脸上红晕染到了耳根。
冯绣虎赶紧坐回水里:“谁叫我?”
水仙还是没敢转身,声音细若蚊吟:“我看老爷泡得太久,皮都泡发了,想着唤你起来。”
冯绣虎问:“我睡了多久?”
水仙答道:“半个时辰多一刻,现已是过了辰时。”
冯绣虎脑子里算了半晌才算出来水仙说的是“刚过七点”。
他觉得太不方便,如今钟表早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上城区几乎家家都有。
于是冯绣虎打算抽空去置办钟表放在宅里摆着,再让大家都改改说法,老这样说时间太费劲了。
冯绣虎挥手把水仙赶出去,自己爬出来麻利地擦干水渍,换上了执事打扮。
出门前他本准备再跟顺子交代几句,结果顺子早在厢房睡着了。
他又去了正厅,细腰儿和灵芝正在喝粥,桌中摆着两盘小菜。
细腰儿不拿正眼瞧灵芝,频频故意地去夹灵芝想夹的菜,灵芝也不敢多嘴,几次下来后连菜也不夹了,可怜巴巴地小口舀着粥吃。
她又何尝不是故意摆出这副受气包模样?
细腰儿没看着,灵芝却早瞧见了——冯绣虎站在细腰儿背后已经观摩好半天了。
细腰儿正得意地冲灵芝斜眼,手中筷子啪一下被冯绣虎夺去。
冯绣虎一屁股把细腰儿从椅子上挤下去:“不会用筷子就别用。”
他端起粥唏哩呼噜喝了半碗下肚。
细腰儿摔在地上,她顾不得疼,赶紧爬起来冲冯绣虎赔笑:“老爷醒了?”
冯绣虎放下碗,也冲着她笑:“这两天忙着处理正事,忘了处理你了。”
细腰儿吓得小脸顿时煞白,下意识身子一矮跪了下去:“老爷,奴家知错了!”
这下冯绣虎脸上的笑也消失了。
他拿筷子托起细腰儿的下巴,面无表情问她:“我让你跪了么?”
这话细腰儿听着耳熟,念头闪过,她想起来了——那天第一次见到冯绣虎时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只不过他当时说的是:“我让你站了么?”
细腰儿嘴唇微颤,喃喃问道:“老,老爷,那奴家到底是该站,还是该跪?”
这番话把冯绣虎也给问愣住了。
他沉默了数秒,替细腰儿轻轻撩去唇角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