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斐二爷,料理首尾
福满楼观澜阁里的事情陈浊并在意。
送上半条宝鱼罢了。
不过是恰逢其会,全了白日里那封请柬的人情。
无论方烈的送上此物的目的是什么。
但对于陈浊而言,都是一个不小的帮助。
若无他的提醒,自己怕是连那位大统领家的门从哪边开都不曾知晓。
更别说,眼下里还有这么一个机会前去拜会了。
而若是自己缺席了这次宴席的话,他都完全可以想象会是什么一个后果。
无非就是被哪位统领大人从此往后记挂在心里。
但是好还是坏,也就不言而喻了。
毕竟。
谁来了我能不知道,但谁没来那肯定是要记在心里的。
该说不说,这对于本就是勉强拿住这道官凭的陈浊而言,绝对是个致命伤。
这请柬带来的消息价值不菲。
请这方烈吃上半条鱼,绝对不为过。
如此想着,他缓缓走在城北道路上。
席间众人难得高兴,都喝了点小酒。
为了防止阮四叔一个不慎半路掉进水里,陈浊便让周始安排四叔在他家中暂住一晚。
等明日白天了,再回去也不迟。
而他自己则是提着仅剩的一颗硕大鱼头,消着食,往余师傅的铁匠铺子里走。
赤血鲷毕竟是条宝鱼,其内蕴含的气血丰厚。
纵是练武的好手短时间内,也是吃不下太多。
更何况是几个久经操劳的苦汉子,没吃了两口便满脸通红,肚子涨的吃不下去。
结果到了最后,满满一桌子菜,大部分都进了陈浊的肚子里。
饶是以他现在的饭量,再加上小成的【嚼铁功】,现在也是微微有些撑的慌。
一路慢走,递进熟悉的胡同里。
“吱呀”一声推开门。
“师父、师兄,我回来了。”
……
几乎是同一时刻。
深沉夜幕笼罩下的珠池县南城,珠行自家临水的一处隐秘小码头上。
眼下却是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严旬背着手,立于码头最前端。
江风吹拂着他那略显花白的鬓角,衣袂也随之猎猎作响。
唯见其脸上神色恭敬,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目光更是不时地投向远处那片被夜色笼罩的宽阔河面。
虽已夜深,周遭万籁俱寂,唯有河水拍打岸堤的哗哗声响。
可严旬的心绪却如同这翻涌的河水般,久久难以平息。
白天里,那个名叫苏安的老匠人神色慌张地寻到自己。
将陈浊那小子捣鼓出一种名为“水泥”的新奇事物,以及此物可能带来的巨大影响之事,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
严旬听罢,立刻便是去那荒地之上查验了一番。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那看似寻常的灰黑色泥状物,一旦干涸之后,竟是坚硬如斯。
远非寻常的糯米灰浆、三合土之流可以比拟。
更重要的是,其取材简单方便,成本低廉至极。
“这个陈姓小子......”
严旬心头内里,思绪翻飞。
只觉得这个如彗星般骤然崛起的少年人,其身上所笼罩的迷雾是越来越浓,也让他越发有些看不透了。
常言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也常听人说遭逢大变,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
可这般事迹,往往都发生在那些本就有些底蕴富贵人家子弟身上。
似这等贫苦人家出身的泥腿子,珠池县乃至整个清河郡,数不胜数,多了去了。
可真正能从这泥潭中挣扎出来,一飞冲天的,又有几人?
大多数,不都还是如同那沙滩上的浪花般,喧嚣一时。
最终却也只能悄无声息地湮灭,连个响都听不见。
可偏偏这陈浊,却似乎是个天大的例外!
非但有一身令人匪夷所思的习武天分,短短时日便已练筋小成,三拳两脚便打杀了成名多年的沈良才。
行事更是果决狠辣、心思机敏,全然不似寻常少年人那般冲动鲁莽。
眼下里,居然还能捣鼓出这等让人为之叫绝的“奇淫技巧”之物。
而他那个其貌不扬的脑袋里,又藏着多少类似“水泥”一般神奇的事物?
却是叫人好奇的紧。
“也不知二爷听闻此事之后,又会是个如何说法?”
严旬心中暗自揣度着,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片漆黑如墨的河面。
就在他这般胡思乱想功夫里。
远处水天相接之处,一艘桅杆高耸,船身庞大的客船。
就如同夜幕下的幽灵一般,悄然撞破了夜色,缓缓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大船并未直接靠岸,而是在距离码头尚有数十丈远的水面停稳。
随即,船舷一侧便有数名精干水手放下了一艘轻巧快捷的小舢板。
一道身着青衫,身形颀长且气质儒雅的身影,在两名持刀护卫的簇拥之下,自大船之上从容步下,踏上了那叶小舟。
小船破开水面,载着那道青衫身影,朝着严旬所在的这座不起眼的小码头,徐徐而来。
严旬见状,精神猛地一振,长吸一口气。
然后连忙快步迎上前去。
待到小船稳稳靠岸,那青衫身影在护卫的搀扶下,不紧不慢踏上坚实的码头地面之时。
他已然是躬下身子,语气恭敬无比地低头道:
“小的严旬,恭迎二爷回府!”
那被称作“二爷”的青衫男子,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
面容俊朗,保养得极好,丝毫看不出什么岁月留下的痕迹。
唯有在那双深邃如寒潭古井般的眸子开合之间,不经意间所流露出的精光,方才显露出几分其久居上位的沉稳与威严。
他只是朝着严旬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随即也不多言,便径直迈开步子,朝着珠行内院深处那座专属于他的雅致小楼行去。
严旬不敢怠慢,连忙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一路行至灯火通明,布置典雅的书房之内。
费鸿远这才在一张铺着上好虎皮的太师椅上缓缓落座,自有侍女奉上早已备好的温热参茶。
他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感受着那股温润的暖流自喉间滑入腹中。
这才有功夫抬起眼皮,看向躬身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的严旬,淡淡问道:
“我不在的这几些时日,县里可还安稳?”
“让你办的事情,又办得如何了!”
严旬闻言,心中猛地一凛。
赶忙将最近几日发生在珠池县内,尤其是与陈浊相关的种种事宜,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禀报了一遍。
从陈浊如何拒绝珠行三掌柜的位置,再到自己亲自登门赔礼,帮其开荒建屋,以及方才苏安火急火燎报上来的,关于那“水泥”之事。
事无巨细,皆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当然了。
对于其中自己的一些判断和猜测,他却是半个字也未曾提及。
上位者最忌讳的便是下属自作主张,替他们做出决定。
费二爷在珠行二掌柜的位置久居不下,自然也不例外。
而能跟在其身边鞍前马后这么多年,严旬自然也是深谙此道,早就总结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生存法则。
费鸿远静静地听着严旬的讲述,脸上神情古井不波,看不出喜怒。
直到严旬将所有事情尽数说完,他才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唯见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诧异之色。
“不错,当真不错。”
他先是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莫名的意味。
本以为自己先前派人传话,许以珠行三掌柜的位置,就已然是足够高看这姓陈的小子了。
但眼下看来,那里是高看。
反而还是有些看轻了此人。
显然,其人心有大目标、大想法。
绝不会因为区区一点眼前的利益,而轻易做出决定之人。
“啧~”
“人不大,心倒是够野的!”
轻道一声,费鸿远忽而抬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