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寇频频异动的当下,不管是在哪里都要打起十二分的注意。
而空船、血迹......
这些要素组合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事。
不过,光是怕也没什么用?
正如之前那位关大统领所说,入了海巡司就要守规矩。
脱了官服、出了大营怎么着她不管,但只要还穿着这身衣服,有些事就逃不过。
眼下海上既然有异状,他陈浊若是不闻不问,掉头就走。
晚些时候传到关大统领耳中,怕是第一个就要拿自己开刀!
“传我命令,一小队掌舵,二小队控帆,其余人等,小心戒备!”
他定了定神,发布施令。
听到自家队正的声音,也靠着他之前两个月里不断竖立起来的威信。
底下隐隐的骚动消失不见,变成一阵急促脚步。
“匀速前进,把船靠过去!
我倒要瞧瞧,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是!”
一听这个,周始顿时精神一振,领命而去。
两百料的战船发出一阵轻微的机括转动声,船头调转,破开海浪。
继而,朝着那艘行踪怪异的商船缓缓逼近。
伴随着距离的拉近,千里镜中的景象也变得愈发清晰。
只见商船的甲板上,确实是空无一人。
只有几只胆大的海鸟落在桅杆上,偶尔发出几声单调的鸣叫,给这死寂的场景平添了几分诡异。
而先前那些因为距离过于遥远,辨不真切的暗红发黑的痕迹。
此刻更也看得分明,不是什么颜料,赫然是一片片早已干涸凝固的血迹!
陈浊握着千里镜的手心,不知不觉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老天不长眼!
出门忘了拜龙王爷。
这第一次带队出海巡视,居然就叫他撞上这等邪门之事。
也不知道该说他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太差。
“队正,你看那是什么?!”
就在两船相距不过数十丈的距离,周始忽然指着对面的船舷,发出一道惊呼。
不远处的商船因为海浪的拍打而微微转动,将甲板上的景象更完整的暴露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陈浊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空无一人的甲板上,一条条干涸的血迹纵横交织,构成了一个叫人不寒而栗的大字——
杀!
字迹潦草,就像是有人拖拽着不断淌出鲜血的尸体在甲板上匆匆绘制。
血液早就干涸,呈现暗褐色。
上面甚至还有无数蚊蝇环绕,嗡嗡作响。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与血腥味,伴随着海风扑面而来。
船上的一个个士卒在当兵吃粮前都不过是老实的渔家汉子,何时又见过这等阵仗?
眼下一个个脸色煞白,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都给老子站直了!”
陈浊断喝一声,好似平地惊雷般将众人的惊惧骇然生生震散了几分。
旋而转过头,视线缓缓扫过眼前一张张容貌各异,却同样带着些惶恐的面孔。
“不过就是些血迹罢了,瞧把你们一个个吓得!
我陈浊手下的兵,便都是些没胆色的孬种吗?!”
呵斥几句,也不再去理睬这些新兵。
转头看向一旁的苍五,抱拳沉声:
“苍教头,此事怕是不简单!
但具体如何,尚需我等亲自登船一探究竟才可,还请教官压阵!”
苍五那副饱受风霜显得分外平稳的面容上,眼下也多了一抹凝重。
点了点头,沙哑的嗓音响起:
“陈队正你放心就是,有我等这几个老家伙子,出不了什么岔子。”
得了准话,陈浊心中大定。
两船相接,指挥众人搭上厚重的船板。
他一马当先,率先踏上那艘死寂的商船。
甫一登船,一股浓烈到几乎化不开的恶臭便随着海风,疯狂的灌入鼻腔。
那是一种混杂着血腥、腐烂以及海水咸腥,且仿佛陈酿了许久的味道。
直冲天灵盖,熏得人几欲作呕。
陈浊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屏住呼吸,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甲板。
其上依旧和之前远远观察到的一样,看不见任何活着的生物,只有一道道凌乱的血痕。
“队正,快...你快来这边看看!”
就在这时。
周始带着几分颤抖和不住干呕的声音,从下方的船舱入口处传来。
陈浊心头一凛,同身后跟上来的苍五对视一眼,相继快步走了过去。
还未靠近,那股恶臭味道便是愈发浓烈。
探头向下一望,饶是陈浊平时里自诩心性强韧、道心坚定。
此刻也是忍不住喉头一动,险些当场吐了出来。
唯见那不大的船舱内里,此刻竟是如同人间炼狱也似!
数十具早已高度腐烂且残缺不全的尸骸,就好像垃圾般层层堆积在一起。
断臂、残肢、破碎的内脏...混杂着乌黑冒泡的血水,几乎填满了整个船舱。
无数白色的蛆虫在里面不断地蠕动,场面惨不忍睹,直叫人作呕。
“他娘的...这是造了什么孽......”
陈浊暗骂一句,连忙退了出来,脸色有些发白。
身后的苍五面不改色,同样学着他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即那只独臂便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刀柄。
也没什么走进去的想法,转身来到那个巨大的血字面前。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似乎是在确认些什么。
片刻之后,他重新回到陈浊身边。
神色不见方才的凝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云。
“是血杀令!”
苍五的声音低沉,似乎还带着一抹久远的回忆。
“这是南海群寇间一种约定成俗的规矩,凡是被其所认定的某方势力船队,皆不可有任何船只下海。
否则,无论是被哪个海寇撞见,都会尽数遭到屠杀,船只之上用鲜血涂出一个‘杀’字!”
顿了顿,语气愈发严肃:
“就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惹上了这群海上豺犬,往后怕是不得安宁了。
此事也不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还是尽快回禀大统领的好。”
陈浊闻言,暗道又学到了的同时。
心头有些疑惑,这些海寇大张旗鼓的统一命令难倒就只为了针对一方势力?
这......
会不会有些太过浪费人力资源了些?
但也没提,只是点了点头。
当即便是下令拖着这艘商船,全速返回千岛湖大营。
……
天色昏沉,最后一点黄昏晚霞被夜幕星光所取代。
紧赶慢赶,当陈浊用自家战船拖着那艘散发着冲天恶臭的商船回到大营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不出意外,他显然就是最后一个归营的。
方烈等几个先行归来,正在指挥着手下士卒对船只例行检查的队正见到他巡视还能带回来一艘商船。
皆是面露惊疑,纷纷上前打探。
陈浊却也来不及和他们多做解释,便马不停蹄地同苍五一道往中军帅帐,向关缨禀报。
听完陈浊与苍五的讲述,关缨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血杀令......”
嘴里轻声念叨着这三个字,屈指轻轻叩击桌面,帐内一时陷入死寂。
半晌过后,她这才抬起眼帘。
似是想到了还有陈浊他这个人存在,微微颔首道
“此事你处置得当,本统领记你一大功,主簿哪里自会记录在册,下去吧。”
“是!”
人家不多说,陈浊也不多问。
反正该知道的总会知道,有时候好奇心太重也不是件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