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现在这样心无牵挂、一心向武,方才是最完美的状态。
况且他余百川又没老到那种打不动的地步,眼下困扰多年的沉疴尽去,一朝轻松。
按照四练的寿命来说,他连人生的一半还没走完,这才哪到哪。
海外三仙山的那桩仇不大好报,估计得等破了周天采气这一关后再去说叨说叨。
可清河郡城里那些土狗瓦鸡,当年就不被余百川放在眼里,自然现在也不会。
且先留着,日后给陈浊当做磨刀石。
“说起来,我这徒儿近来倒也是越发不俗了。
哪怕置身军营俗务缠身,可这一身武艺修持却不曾落下半分,当真不愧是老夫看重的沧海遗珠。”
余百川思绪闪烁,心头越发得意。
无论是什么苏定波也罢,还是盛千玄也好。
比实力比不过自己,就连这择徒传艺的眼力,都也差了自己十万八千里。
清源那小道士倒是有几分慧根,几日功夫下来就把全本的大摔碑手套路练得有模有样。
可是同自家徒儿比起来,却也是天差地别,顶破天,往后也不过是个阿福的水准罢了。
可那又能如何?
天才不过是见到陈小子的门坎罢了。
同辈当中,能同他比较的人,从不在这小小的清河郡,乃至于濂州。
陈家港宅院后面的铁匠铺里。
正依着自家师弟的要求,硬生生在一块粗铁柱上切削钻洞的阿福,兀的打了个喷嚏。
“阿嚏!”
“肯定是师父又在念叨我了,不对,也有可能是师弟......”
他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复又低头忙碌起来。
汤池内里,余百川心头得意,却也不与自家徒弟分说。
觉得自己泡得差不多了,便哗啦一声站起身来。
也不见怎么动,一件宽大的衣袍便已披在身上。
体表筋肉微微颤动,细密的水珠便顺着双脚淌下,地面瞬间湿了一片。
“行了,明日一早进山,你小子自己把握时间。
莽雀山外围,有个叫小苍岭的地方,也就距离这里十来二十里地。
里面躲着一只成了精的老狼和一头白狈,你去把它们宰了。”
“我?”
陈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颇有种小钻风去绑唐僧的错觉。
“那师傅您呢?”
“你还想让老夫我替你动手不成?
那叫你来做什么,老夫直接快去快回,岂不是更省时省力?”
余百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放心,老夫就在后面跟着,若是遇到什么致命危险,绝对会救你一条小命。”
得,陈浊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什么我与师傅合力在莽雀山嘎嘎乱杀,我负责嘎嘎,师傅负责乱杀之类的场景,怕也只有话本小说里的美女师尊身上才能见到。
老头子只会把自家徒弟往山里一丢,顺便还美其名曰:历练。
“也别怪老夫我心狠。”
余百川脚步不停,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将清晰的话语落在陈浊耳中:
“寻常武行里的庸才练功,光是拿捏个气血便要花费上半年光景。
更别说后面的一练筋关,没个三五年苦功,练不出什么像样的名堂。
你能在小半年的功夫里走完这一关,着实叫人意外,也显露出你小子天资不凡。”
话语一顿,多了几分语重心长。
“若是换了往常,老夫自然是会叫你好生打磨、锤炼根基。
可眼下时局变化,想必你也比老夫更能感觉得到。
非常之时,便要用非常之法,时间不等人,没那么多功夫叫你一步步缓着来。”
陈浊闻言,面生认同。
旁的不说,自家师傅这番话里对时局的判断便也和自己所想大差不差。
如此场面之下,也着实给人几分想要快速提升实力的迫切感。
不过……
你确定您老人家不是因为懒得动弹,方才叫我一个人进山?
心里腹诽不已,面上却不表露分毫。
起身甩了甩水珠,披上衣衫便也往屋中走去。
今晚养精蓄锐,明天还有一番恶战。
......
小苍岭,一处密林边缘。
武天璜略显狼狈的身影穿行在丛林灌木当中。
几多时日下来,他身上的锦衣华服早已不见。
换做了寻常人所穿的粗布衣衫,只是此时也被林间灌木划的破破烂烂。
穿在身上,颇有种野人的既视感。
而原本白净的面皮此刻泛着一层病态的潮红,双眼深陷,眼眶周围一圈浓重的乌青,仿佛多日未曾合眼。
可在那双眸子深处,却又燃烧着一股妖异猩红,满是嗜血与疯狂的味道。
他骂骂咧咧地拨开身前挡路的荆棘,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一群贱民!一帮认不清形势的废物!
珠池县的捕快,镇海武馆的杂碎,通通都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东西!
一些贱民罢了,死就死了,能成为本少爷练功的材料,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荣幸!”
行走之间,他还不时的四处张望,像是在搜寻着什么猎物。
“那头该死的狼狈,究竟是躲在哪儿了?”
他心中焦躁,同时又暗骂那个名为许清流的魔教妖人。
“老怪物,手段恁地恶毒!
不过是背地里骂了几句,便叫我同这两个畜生来斗。”
他恨恨啐了一口,脸上满是狰狞。
“不过,且先再忍耐上一时,等到本少爷从其身上把剩下的神功诓骗过来,便再也不伺候了!
到了那个时候,姓陈的那个泥腿子......”
武天璜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神情狰狞不类常人,一双猩红的眸子里满是嗜血杀意。
正当他肆意畅想着该如何虐杀陈浊,将其一身精血的狠狠吸干时候,鼻子忽然在空气中嗅了嗅,神情一动。
自打被苏定波带人搜查,他便被迫躲入这莽雀山深处,已经有一两天天没有吸食过人血了。
体内那股因修行魔功而生的嗜血冲动,早已是压抑不住,几欲发狂。
眼下,这股熟悉的、带着阳刚气血的味道...却是来得正好!
武天璜眼中凶光一闪,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身形一矮,便如同猎豹也似悄无声息的朝着气味传来方向,快步而去。
……
小苍岭中心,一处僻静的山坳。
四周古木参天,藤蔓缠绕,阳光透过层层交叠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光影。
一头体型堪比牛犊,通体毛发呈现出一种金属般苍灰之色的巨狼,从一块巨大的山石后跃下。
它的一双眸子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充满了凶残与狡诈,周身更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凶煞气息。
显然不是凡物,而是一头成了气候的精怪。
而在它身旁不远处,一块生满青苔的老树根上,则人也似的坐着一头体型不大,通体毛发雪白如银的狈。
它眯缝着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吱吱叫出声,含义明显:
“吃的呢?”
声音方才落下,便听有窸窣声响从后方的丛林里响起。
几头体型小上许多的苍狼,各自叼着一个容貌衣着不一的人走了出来。
眼瞅着那几个人都已被咬断了脖子,脸色死白,血都快流干的样子。
白狈舞动着爪子,似乎有些生气,尖叫几声:
“我要活的!我要喝血!”
几头小苍狼闻言,顿时夹着尾巴,将头埋得低低的。
老大之间的争锋,它们属实是没有插嘴的份。
为首的巨狼不耐烦的瞪了它一眼,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意思分明:
“最近风头紧,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随后,它缓步走到一个已经不在挣扎的身影面前面前。
锋利的爪子在其胸口轻轻一划,便轻易破开了皮肉,露出一颗尚还温热、微微跳动的心脏。
巨狼埋下头,一口将其吞下,鲜血顺时染红了嘴角的鬃毛。
“呵呵,该死的妖物!你们...不得好死......”
旁边一位一练的有成,靠着浑厚气血尚还保持有一口气存在的武夫见状,脸色越发苍白,眼中满是绝望、怨毒,用尽最。
进山求宝的风险,最大便是源于此。
一不小心,便容易被这些凶残的精怪抓到,沦为血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