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十几海里外,海寇所在的船只上。
盘膝坐于船头的木道人身形猛地一颤,那张本就枯瘦的面容上仅有的一丝红润褪去,变得惨白一片。
眉心间那道接着术法之力睁开的竖眼此刻骤然合拢,淌下丝丝缕缕的血迹。
其人一双合拢的三角眼睁开,内里满是惊诧与不可思议。
“该死!这怎么可能?!”
方才那一瞬间,他只感觉自己那缕以往探知四方无往而不利的精神念头,仿佛像是碰上了一轮煌煌大日!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是直接被一股霸道如烈阳般的热意直接焚烧殆尽。
同时这还不算完,其竟然是顺着冥冥中的精神联系直接反扑而来。
非但将他那点精神力焚烧得一干二净不说,更是险些重创了他的心神本源!
要不是他本来就是有所防备,今天怕不是没在四炼的关缨身上遭了险,反倒是要在这无名小卒的身上翻车了。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路?!”
木道人心中骇然,百思不得其解。
这般人物怎么会屈居人下,在所谓的海巡司里做一个小小的队正?
难道说,是关缨秘密培养的人材!
“其人气血雄浑如烘炉,根基扎实得不似凡人,这已是武道上的绝顶天才。
然而最玄奇的是,他竟还兼修了炼气士以及锤炼心神的法门?!
这小子的老师难道没和他说过这其中的问题?”
武道与炼气,自古以来便是两条背道而驰的超凡之路。
前者不假外物,专修己身,求的是打破肉身极限,以凡人之躯行神鬼之事。
而后者则是餐风饮露,吞吐天地元气,求的是逍遥自在,与天地同寿。
两道法门,并非不能同修。
可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贪多嚼不烂。
寻常人能将其中一道走通,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哪里还有什么余力去兼顾其他?
“可惜,当真是可惜了!”
木道人定了定神,竟也没来得及去记恨陈浊伤了自己,反而倒是率先升起几分惋惜。
“有如此绝佳的武道根骨在身,不去专心致志的打磨武学技艺,以期早日四炼有成,好去搏一个周天采气的机会。
甚至兼修练气士的法门不说,居然还修有锤炼精神的秘法。
如此行径,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浪费了一身大好根骨!”
须知,练气之道博大精深。
过人的天分资质只是入门,还要有绝伦的才情,方才能在此道上走的快、走得远。
不然的话,就得像他木道人一样。
虽然侥幸入了练气修行的大门,可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却也不过是个二境罢了。
此番冒着风险出门,却也是为了挣上一份资粮,好助益日后修行。
而陈浊的这般做法,在木道人的眼中,显然就是浪费了自己一身大好天赋,叫人恨的牙痒痒。
“贫道要是有你这练武的天分,还修什么道、练什么气?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抬头没入眉心上滴落下来的血迹,木道人羡慕的眼睛都要红了。
恨不得把陈浊抓起来,好生拷打一番,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可惜就是成也大雾,败也大雾。
要是那小子不自己冲出来,木道人却也不敢就这么散了术法。
毕竟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心里有数的,加上旁边这些晁八方留下的杂鱼,一两艘朝廷的战船以及上面的武夫他自问料理起来不难。
可若是叫他冲进敌阵,于千军当中拿了那个伤了自己的小子,确实万万做不到的。
不过……
在最初的惊怒后,木道人反倒是渐渐定下心来。
既然关缨不在,那这支船队便如同没了牙齿爪牙的老虎,奈何不了他木道人分毫。
自己方才虽然在那小子身上吃了个暗亏,但也不过是猝不及防罢了,无伤大雅。
“哼,算你小子走运。”
他冷笑一声,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关缨眼下不在此地,那去向也就是十分明了。
晁八方哪里,怕是要倒大霉了。
自己眼下虽然没什么危险,但再纠缠下去可就难说。
虽说四炼的武夫还不能像是周天采气的武道宗师一般,抵消大地吸引,飞遁在天。
可认真起来,等闲的江河湖海也拦不住他们。
就这点距离,对于他们来说,全力奔行之下,也就不过个把时辰的事情。
这个险,木道人可不敢冒。
“就是……晁八方要是没了,贫道的报酬该问谁去要?”
木道人忽然意识到这个,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
与此同时。
雾气弥漫的船队后方战船上,陈浊缓缓睁开双眼,方才那股被人窥探的恶心感觉已经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果然是有人在搞鬼。”
嘴里嘀咕一句,脸上却不见多少意外。
毕竟要在之前就已经是有所猜测,现在不过是证实了而已。
而让他感到奇异的是,在方才的短暂接触过后,陈浊奇异的发现自己的精神里居然多了点奇怪的东西。
就好像是在无尽的黑暗当中,多出了点微弱光亮。
一闪一闪的,像是在指引方向。
“难道说,那个搞鬼的人就在这个方向?”
陈浊摸了摸下巴,目光投向东北方的浓雾深处,若有所思。
就是眼下这雾气太重,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
即便知道了其人所在的位置,短时间内但也是不敢拿他如何。
“有些麻烦……”
正思忖间,一阵急促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浊哥,情况不大好!”
周始快步上前,脸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焦虑与担忧。
“船上的淡水不多了!本来按照咱们的路程规划,今天就应该到了下一处补给港口的,可眼下被困在这里……”
他的话没有说完全,但里面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人可以几日不吃饭,但绝不能不喝水。
上百号士卒每日的消耗不是个小数目,再这么被困下去,不用等海寇来袭,他们自己就要先乱了阵脚。
陈浊闻言,眉头微皱。
心头那点原本还有些模糊的猜测,在这一刻豁然贯通!
“我明白了!”
他猛地一拍船舷,眼中精光迸射。
明白?明白什么了?
听着他没头没尾的话,周始一脸茫然。
“那施术之人,方才肆无忌惮地窥探整支船队都安然无事,偏偏在撞上我的时候才吃了亏,这说明了什么?”
陈浊心里思绪像是水一般丝滑的流淌,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问题所在。
“说明眼下这船队里,除了我之外,居然再没有一个人能察觉到他窥探!”
这合理吗?
显然就是一万个不合理。
那位关大统领是何等人物?
四炼大成,只差一步就能采气的强横人物。
就连魔门的四炼都在其手下撑不过三个回合就身死当场。
试问,外面那个连自己都搞不定的搞鬼之人能瞒的过她?
她又岂会发现不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
现在的关缨根本就不在这船队之中!”
周始瞧着陈浊脸上的神情变化不断,一会愁眉,一会暗自发笑,心头里直打鼓。
暗道旁人谁都能出事,自家浊哥可千万别出事。
不然的话……
“好一个金蝉脱壳!关大统领这是把咱们当成了诱饵!”
陈浊手掌一拍栏杆,心中恍然。
怪不得…怪不得前面的首舰会下达原地待命这种有些不符合其一概性格的军令。
而是其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座驾,而没了她所在,代替她发号施令的人自然不该太过张扬,一切以稳定为主。
“奇了,关大统领这个时候离开,能干什么去。
不会是许久等不到海寇以及送上门,手痒难耐之下自己主动去寻了吧?”
陈浊心里嘀咕。
但你别说,以她一概的脾气,这还真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