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可就提前谢过了!”
一听这话,众人心头那点顾虑顿时烟消云散,纷纷抱拳道谢,场间气氛又变的热切起来。
方烈更是凑上前来,一把搂住陈浊的肩膀,挤眉弄眼打趣:
“陈兄你如今可是大统领跟前的红人,这点小事,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就是就是!”
......
操练结束归营,陈浊将众人打发了回去,自己则是径直朝着中军帅帐走去。
通报过后,步入帐中。
依旧是那副简朴而肃杀的陈设,关缨正坐在帅案之后,手里捧着一本不知名书册,看得出神。
“说吧,又有什么事?”
听到脚步,其人头也不抬,声音平淡,似乎不用看都知道来人是谁。
陈浊心头暗道一声厉害,随后将自己关于统一操练炮手的想法简单禀报上去。
关缨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明显的神色。
“不错,未雨绸缪,是个将才的样子。”
说着,她像是来了兴致。
随手放下书册,站起身,缓缓踱步至陈浊面前,一股如山似岳的威势扑面而来。
“此事,本官准了。
你放手去做便是,需要什么人手、物资,尽可去找齐砚,他自会为你调配。”
“谢大统领!”
陈浊心头一喜,连忙抱拳。
“出来混,果然跟对老大很重要!”
他心中感慨万千。
“像关大统领这般舍得放权,用人不疑的,当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正当他暗自庆幸之际,关缨话锋一转,叮嘱了一句。
“对了,你那火炮操典若是修缮完了,也给本官送一份过来瞧瞧。”
“这是自然。”
陈浊连忙应下。
“行了,去吧。”
关缨摆了摆手,将他打发走。
陈浊达成了目的,自然也不愿意多留,躬身行了一礼,便要转身退下。
可还不等他迈出两步,熟悉的清冷声音再度从身后响起。
只是这一次,语气里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等等。”
陈浊脚步一顿,疑惑地转过身来。
只见关缨不知何时已重新坐回了主位之上,正单手支着下巴,一双凤眸饶有兴致打量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弧度。
“本官且问你......”
她顿了顿,仿佛是在斟酌用词,又仿佛是在享受着陈浊此刻那略带紧张的神情。
帐外海风呼啸,卷起旗幡猎猎作响。
帐内落针可闻,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陈浊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在这一刻漏了半拍,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毛骨悚然。
心道自己进来差事办的不差,也没得罪这位姑奶奶吧?
还好,关缨也没多故作高深,很快便收了气势,问话出声。
“你可知...白蛟此人?”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浊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一片空白!
白蛟?!
赤水龙王白蛟,自己自然是知晓的。
只不过他心里有种感觉,关缨这一问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顺理成章的,陈浊的心头泛起了一直隐藏在自己记忆深处的秘密。
白蛟、白郊,实为一人。
难道说,这事叫关缨知道了?
可她怎么会知道?!
按道理来说,知道白叔身份的除了自己,也只有自家师傅余百川一个人而已。
“难道说,是师傅说漏了嘴?”
一个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在脑海中闪过,却又被他瞬间掐灭。
不应该,自己师傅虽然平时看着不着调了点,但在大事上从来不含糊。
这种要命的事情,他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关缨,她自己查到了什么!
陈浊心头剧震,可脸上却不敢流露出半点的异样。
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那翻腾气血,将那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惊骇死死按在心底。
别管她知不知道,自己万万不能漏了底。
“回禀大统领。”
陈浊缓缓抬起头,脸上挤出一抹疑惑,仿佛当真是在认真思索关缨的问题。
“白蛟此人,末将倒是略有耳闻。”
不动声色的把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官方”版本,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说此人便是南海七大寇之首的【赤水龙王】,十多年前曾是威震南海的巨寇,后来不知所踪。
不久前似乎又重出江湖,还在海上截了朝廷的宝船,当真是...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一番话说得是义正言辞,掷地有声,任谁也挑不出半分毛病。
说完,他还小心翼翼抬眼瞥了一下关缨的神色,仿佛是在揣摩这位顶头上司的心意。
“哦?”
关缨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凤眸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得陈浊心里直发毛。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那是自然!”
陈浊挺胸抬头,毫不含糊。
“末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与此等乱臣贼子,势不两立!”
他白蛟犯下的事,关白郊什么事!
“呵呵......”
关缨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也不再追问。
“行了,下去吧。”
“末将告退!”
陈浊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了一礼,状若寻常的转身快步退出了帅帐。
直至厚重的帐帘重新落下,隔绝了那道如有实质的审视目光。
他方才惊觉自己的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是被冷汗浸湿。
......
帅帐之内,关缨端起桌上凉透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
待到陈浊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她那张清冷的俏脸上,方才缓缓绽放出一抹如同狐狸般狡黠的笑意。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她放下茶杯,指尖在光滑的桌案上轻轻敲击着。
“之前还不确定,但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
白蛟,便是白郊。
十多年前被燕折峰打伤的七大寇之首,【赤水龙王】。
而这十多年来,他便是一直化名“白郊”,隐姓埋名的躲在那小小的村落里。
而陈浊这小子......
“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不知晓,在似我这等四练大成,精神意志几乎凝结成实质的武夫面前。
他身上那点气血的细微波动,比黑夜里的萤火虫还要扎眼。”
方才,关缨瞧的分明。
就在自己念出“白蛟”两个字的刹那,陈浊体内原本平稳气血,骤然掀起了一丝极不自然的波澜。
虽然只有一瞬,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但已足以证明一切!
“被姓白的看重的人么...难怪。”
关缨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眸中异彩连连。
“难怪能有这般惊世骇俗的表现,练武不到一年,便已是二练过半,甚至还打破了一练‘金筋玉络’的天关。
不过有这小子在手,过后倒也不怕姓白的搞鬼......”
......
陈浊出了帅帐,迎面吹了一会儿冰冷的海风,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这才稍稍平复了几分。
回头悄悄望了一眼那座在夜色下被四周火光烘托的格外威严的中军帅帐。
眉头紧锁,心头犯起了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