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安抚了众人,又不动声色地将“海巡司”这个整体抬了出来,瞬间便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方烈等人闻言,心中更是熨帖。
于私,结交了这么一位前途远大的好友,那也是好处多多。
于公,跟了这么一位既有本事、又懂人情世故的上司,那当真是太舒心不过。
“哈哈哈!陈兄说的是,是我等矫情了!”
“来来来,喝酒、喝酒!”
气氛愈发热烈。
众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话题也渐渐从那早已死透的钱光耀,转移到了更远的未来。
“陈兄,如今你把武举的名额拿到手,那清河武行也彻底歇了菜。”
方烈喝得有些上头,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问道:
“那下一步...咱们是不是就该准备那‘州府武举’了?”
此言一出,雅间内的气氛微微一静。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再度汇聚到了陈浊的身上。
武举!
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今日这一战,不过是拿到了入场券罢了。
而真正的舞台,是在那汇聚了整个濂州数郡,千万人里才出挑出十多个的州试武举上。
“不错。”
陈浊放下筷子,神情倒也平淡。
“武举,自然是要去的。”
“可...”
赵广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担忧道:
“可我听说,那州府武举,不比郡城这般小打小闹。
届时,各路天骄齐聚,甚至...甚至连濂州总管府的人,都会下场!”
他想起了今日在城门外,那道瘦小如猴,却偏生霸道得不似人形的恐怖身影。
裴元庆!
“那瘦猴子......”
方烈亦是想到了此节,脸上的醉意消散了几分,多了几分凝重。
“陈兄,那家伙...怕是不好对付啊!”
“何止是不好对付。”
秦霜清冷的声音响起,她放下茶杯,黛眉微蹙。
“我曾听家里长辈闲谈时提及。
濂州总管燕折峰,其人武道通玄,一身实力深不可测,远非寻常四练可比。
而他座下,收有一义子,名裴元庆,据传天生‘霸王’武骨,神力惊人,自幼便被他带在身边,亲传武道。
其人一身【霸王镇岳锤】,早已登堂入室。
若论实力...恐怕远在钱光耀之上,非是他能够比拟的。”
“嘶——”
众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撮了撮牙花子。
又一个打破天关的?
而且还是燕折峰的义子?
什么时候,武行里的天才这么不值钱,一个个的往出冒。
“怕什么!”
厉小棠生来女儿身,却有一股寻常男儿都没有的豪气,刺客一拍桌案,娇喝道:
“管他什么霸王武骨、还是天皇老子。
钱光耀不也号称什么首席天才,不照样被陈师弟一拳打死!”
“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陈浊看着众人那既担忧、又激动的复杂神情,哑然失笑。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
楼外,夜色已深,华灯初上。
那股子擂台决战带的激动气氛早已散去,换做是清河郡城的人间烟火气。
“武举,我自会去。”
陈浊的声音平淡,却又在话语间洋溢出一股无法言喻的自信。
好似昂扬向上生长的胡杨,无论任何艰难险阻都无法阻止。
“至于那裴元庆......”
他转过头,看向众人。
一双漆黑的眸子里,笑意升起。
“倒也用不道过些日子武举,等再过些时候,我便去试试他的实力。
看看他......”
迈步上前,举杯邀饮。
“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
第273章 打脸
“哈哈哈!
好一个‘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
雅间之内,方烈合掌大笑,兴奋得满脸通红,高高举起了酒碗。
“陈兄,你这话说得...我方烈服气.
来,满饮此杯!”
“是极。”
赵广已是喝得有七八分醉意,端着酒碗站都站不稳,舌头都大了。
“什...什么狗屁裴元庆,什么燕折峰义子!在我看...嗝...在我看,连给咱们陈统领提鞋都不配!”
“我看也是如此,钱光耀那吹上天的货色都被陈师弟一拳打死了,那裴元庆想来也就这样,名气大于实力。”
厉小棠举杯高呼,一张俏脸因为激动和酒精,泛起两团醉人的酡红。
气氛热烈到了极点。
吴振山与秦霜虽然没有他们那般咋呼,却也是面带笑意,举杯相庆。
今日一战,不只是陈浊一人的胜利,更是他们整个海巡司,乃至所有珠池县武人,对清河郡城旧有武行势力的一次悍然示威!
赢了!
而且赢得酣畅淋漓,与有荣焉。
陈浊只是笑着,来者不拒,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入喉,化作一股暖流,不使人醉,反倒更让人清醒了几分。
目光越过窗外的繁华灯火,望向了那片幽深无垠的夜空。
钱光耀,不过是块磨刀石。
裴元庆,或许是块硬一点的。
可他陈浊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这些所谓的同辈天骄。
“武道神通...周天采气...”
心中低语,那股通过【百相炼势诀】磨练下新生的“势”,正在雄浑的气血中缓缓流淌。
随着呼吸吐纳,愈发凝炼,愈发圆融。
......
酒酣耳热,觥筹交错。
满江楼上的欢庆才刚刚推至高潮,那股子因胜利而点燃的亢奋,几乎要将这清河郡城的夜色烧穿。
而在欢宴的另一头,清河郡城的西侧。
那座占地广阔,往日里门徒如织、香火鼎盛的真武道场,此刻却是截然相反的景象。
灯火寥落,万籁俱寂。
演武场上的喧嚣与狂热,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隔绝在外,只余下刺骨的寒风卷着雨沫,在这座庞大的宅邸中穿行呼啸,呜咽如泣。
内堂,灵堂。
这里本是道场供奉祖师爷的地方,此刻却仓促间换上了白幡。
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椁,静静地停放在正中。
棺椁尚未合拢,钱光耀那张残留着惊骇、不甘的面容,此刻在两盏昏黄的油灯映照下,显得愈发惨白、狰狞。
贺兰山一身玄色衣袍,负手立于棺前。
他没有看自己徒弟的尸身,只是怔怔地望着那跳动的烛火,整个人仿佛一尊没有生机的泥塑。
那股在演武场上被强行压下的屈辱、震怖,以及滔天杀意,眼下尽数化作了冰冷刺骨的怨毒,充斥在他干瘦的身躯当中。
使得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他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败得连底裤都未曾剩下。
弟子死了,脸面丢尽了,清河武行的脊梁...断了。
而他贺兰山,从今日起,便将是整个濂州武林最大的笑柄!
“嗬...嗬......”
贺兰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嘶吼,一双布满血丝的老眼里泛着洗不去的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