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烈一把接住木盒,闻言一愣。
“陈兄,这不好吧,毕竟是人家送你的礼物......”
他这样说着,可也没见几分真要还回来的意思。
“漕帮怎么了?”
陈浊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他们送的礼,我还不能转送给自家兄弟了。”
他摆了摆手,浑不在意。
“等分好了,这玩意儿你们也都收好,平日里贴身带着。
万一哪天出海,碰上什么紧急关头,真受了重伤,这玩意儿...估计也能管点用。”
众人闻言,心头皆是一暖。
他们自然知道这株老参的价值,可陈浊说送就送,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份器量与信任,当真是没得说。
“哈哈哈!
既是陈兄给的,那咱们可就不客气了!”
方烈眨了眨眼,显然方才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
“跟着陈兄混,果然是有肉吃!”
赵广和吴振山亦是连连点头,心中那点因为陈浊地位飞升而产生的隔阂,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秦霜和厉小棠对视一眼,清冷的眸子里也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船只缓缓开动,甲板上的气氛也因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变得愈发融洽。
陈浊见状,心中也是暗自点头。
人心,便是如此一点一滴收拢起来的。
他重新在主位坐下,待到众人笑闹稍歇,这才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
“好了,玩笑归玩笑,说点正事。”
见他神色一肃,方烈等人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收敛,纷纷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陈浊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沉声道:
“方才在郡守府,郡守大人又交待了我一件新的差事。
齐主簿那里接手了军管司的差事,我得辅助他。
往后一段时间,怕是都得时刻候着,海巡司大营这边...怕是常驻不了了。”
此言一出,众人愣了愣。
“军管司?”
历小棠挠了挠头,一脸疑惑。
“这又是个什么衙门?”
“新设的。”
陈浊也没隐瞒,便将十三行倒台,郡守府为稳定民生,临时设立军管司接管产业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嘶——”
众人听完,皆是暗自咋舌。
乖乖,这何止是信任啊,这简直就是把清河郡城的钱袋子,直接交到陈浊手里了啊!
“好家伙......”
方烈在心里暗自腹诽一句,看向陈浊的眼神都变了。
“陈兄...陈统领,你这可真是深受关郡守看重啊!”
赵广和吴振山更是羡慕得两眼发红。
“这才刚当上代统领几天啊,就又接了这等肥...咳,这等要务!”
“依我看,陈统领头上那个代字,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该去掉了!”
陈浊听着他们的恭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打住。
“此事干系重大,不是我能担得起的,不过是帮着齐主簿查漏补缺,主要的事还是他来做。
我不在的这段时日,海巡司大营的诸般事务,便要全权托付给诸位了。”
陈浊神色严肃,一一分派。
“方兄,你心思活络,扩军招募新兵、以及后勤辎重的事,便由你总揽。
赵兄、吴兄,你们二位素有想法,炮术操演与战船整备,绝不可有半分懈怠。
秦姐姐你们两个,则责各部操练以及大营防务。”
“我也会安排周始留在营中,居中调度,替我掌总。”
“我等...遵命!”
众人轰然应诺,神色肃然。
陈浊点了点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如今的海巡司已经不是当初初建,有这些知根知底的同僚在,倒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最后!”
陈浊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
“诸般事务固然重要,但大家自身的武道修行,也不可荒废了。
托关郡守的福,咱们海巡司目前也算是掌握了一块宝地。”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
“那里的资源何其丰厚,足以支撑我等在武道一途上走得更远。
莫要因为眼前的这点俗务,便耽搁了自家前程。”
“陈兄弟说的是,轻重缓急我等还是分的清的。”
方烈等人齐齐抱拳,眼中全都闪过一丝火热。
有了陈浊的保证,以及那片宝地在。
旁的不说,他们在二炼上的修行绝对能比以前走的更远。
甚至以往不敢多想的四练...似乎,也能想一想了。
这好事,便是以往在家里也是享受不到的。
陈浊见敲打得差不多了,这才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战船破开河道上的薄雾,乘风破浪,朝着珠池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之上,畅通无阻。
甲板上,那面迎风招展的巡字大旗,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
往日里,小小珠池海巡司名不见经传。
别说珠池郡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了,就连河道上那些挂着大户旗号的商船,乃至漕帮的快船,也不给什么面子。
可今时不同往日。
自先前炮打十三行,以及清河郡城擂台一战,陈浊威名鹊起,海巡司更是风头正盛。
沿途所遇的船只,无论是商是民,全都隔着老远便纷纷避让,生怕冲撞了他们。
“嘿,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方烈站在船头,看着那些仓皇避让的商船,只觉得胸中一口浊气尽数吐出,通体舒泰。
“想之前,咱们进城还得看他们脸色,现在......
哼哼,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
陈浊负手立于一旁,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
......
战船一路疾行,很快便抵达了珠池县的码头。
与方烈等人告辞,约好了下次同去宝地收割的时间,陈浊便谢绝了他们派船相送的好意。
牵着赤炭火,独自一人下了船。
关缨交代下来的事务千头万绪,但他也不急于一时。
陈浊已有许久未曾回到这珠池县城。
此刻故地重游,牵着马行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只觉周遭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街道还是那条街道,可两旁的景致,却已是另一番风光。
他特意绕路,往那片靠近码头的珠民聚居区走去。
遥想当初,他与三水叔等人,便是从这里约定,要共同干一番事业,开办属于自己的鱼档。
那时的这里,低矮、潮湿、破败。
遍地都是用竹木和茅草搭建的窝棚,风雨飘摇,几乎遮不住风雨。
而现在......
陈浊勒住缰绳,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景象,也不由让他的神色里泛起了一丝波澜。
只见原先那片杂乱无章的窝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规划得整整齐齐的青砖大瓦房。
虽然样式简单,大多只是些寻常的平房院落。
可崭新的水泥墙面,与坚固的砖瓦结构,却也比先前那些竹木窝棚,好了不知多少倍!
孩童们在平整的巷道间追逐嬉戏,妇人们则三五成群地坐在自家门口,一边缝补着渔网,一边闲聊家常,脸上洋溢着往日里不曾有的安稳与笑容。
“倒也不错......”
陈浊暗自嘀咕一声。
“这珠行的动作,倒还真是不慢,没跟我含糊。”
他心中对那未曾谋面的珠行大掌柜,倒也不免高看了几分。
能在眼下这世道里,把生意做到这般地步,果然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至少,这份审时度势的眼光,便已胜过那十三行的蠢货太多。
陈浊微微颔首,也没上前惊扰这份难得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