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才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堆起一抹和煦笑容,拱手道:
“余师傅,深夜叨扰,还望海涵。”
“呵~”
余老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眼帘微抬,轻轻扫过沈良才身后那些如狼似虎的珠行打手,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
“沈三掌柜这是何意?”
“莫不是觉得老夫这院子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特意带人来帮老夫拆了,扩建一番?”
这话语里的讥讽,任谁都听得出来。
沈良才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却也不恼,依旧客客气气的说道:
“余师傅说笑了,晚辈岂敢。
今日前来,实则是奉了许总捕头之命。
特来配合官府调查前些时日发生的王家灭门一案,捉拿一名与此案有重大牵连的嫌犯。
还望余师傅能行个方便,配合一二。”
他也不遮遮掩掩,直接便把许留仙给抬了出来。
余老头闻言,却是丝毫不为所动,眼神里甚至连半分波澜都欠奉。
只是淡淡的瞅了沈良才一眼,眼皮耷拉,话语平静。
“官府拿人?”
“可有府衙签发的告令文书在?”
“若是没有的话。”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
“便是许留仙今日亲自来了,也休想从老夫这院里带走任何人!”
“更何况......”
嘴角勾起一玩味,皮笑肉不笑的抬眸看向身前人。
“老夫倒是有些好奇了。
什么时候,官府拿人查案。
也需要你们珠行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出面了?”
此话一出,沈良才的脸色瞬间就青了下来!
珠行、山场,就是官府平日里养的两条狗。
用来控制那些桀骜不逊的闯山客、下海人。
这事,但凡是珠池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尽都心照不宣。
他不信余老头不懂。
可是,其依旧这般说了。
那就是在打他沈良才背后珠行的脸。
而打珠行的脸,就是不给县衙官府面子。
为了区区一个陈浊,眼前这个瘸子便要做到如此地步?
“余师傅,那小子不过是个身份卑贱的采珠户罢了。
拜入您老门下也没几日功夫,算不得什么亲传的门人弟子。”
您老又何苦为了他,与许总捕头作对,平白惹上一身麻烦?”
余老头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不做声。
瞧见他这般模样,沈良才怒从心头起,恨的牙痒痒。
但想到自己一直所图谋之事,便又强忍下来,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不过神情上,依旧带着几分被人轻视的尴尬与羞恼。
而在内心当中,却是渐渐平息下来。
从这余瘸子不平不淡的表现来看,其和那陈小子的关系果然没有多少亲近。
不然。
若是寻常武馆坐馆师傅的亲传挨上这事,做师傅的怎么不得四处寻摸问上一嘴。
可他倒好,虽也神情强硬。
但知道他性情的沈良才明白这是其一贯的性情。
而方才所表现出来的事不关己,方才是其内心想法。
若是换做旁边这傻子出事,这余瘸子还会这般淡定?
怕也不大可能。
心头思绪一转,沈良才渐渐安定。
又想到之前在许留仙面前提及,却被其当做胡言乱语的猜想。
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来。
忽而敛了脸上神情,身子微微前倾。
继而凑到余老头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幽幽说道:
“余师傅,您老久居珠池,怕是不知外界动荡。
我昨日却是方才听闻,那消失匿迹了十余年,曾位列七大寇之一的【赤水龙王】白蛟,最近可是重出江湖,兴风作浪。
据说,他还劫了一艘朝廷押运往京的宝船,声势闹得极大。
更有意思的是,传闻他身边,还一直携带着一个身份神秘的年轻女子。
你说巧了不是,我却是听说下梅村也有一个白姓父女,十多年前来到此地,和那陈家小子......”
沈良才的声音压得极低,话语间意犹未尽,若有所指。
然而,听完他这番话。
余老头只是抬起眼皮,随意看了沈良才一眼。
眼神深邃,看不出丁点喜怒。
片刻之后,才淡淡开口:
“说完了?”
“阿福。”
“送客。”
......
水底。
陈浊游刃有余的憋着气,小心窥探远处的动静。
相比较于之前的一片混乱,此时已经渐渐安静下来。
三目鳗躺在海岸泥沙之上一动不动,密密麻麻的电光水母群原本闪烁着幽幽蓝光的伞盖,此刻已然变得黯淡无光。
死了?
那看来电光水母要走了。
陈浊心想。
果然片刻之后。
那群水母便也顾不上再理睬一动不动的三目鳗,重新聚集在一起,哗啦一下游向大海深处。
见状,陈浊从藏身的礁石之后探出身子。
借着乱石的遮掩,一点点靠近。
正当他准备靠近了些再观察的时候。
那原本躺在地上的身影,突然轻微的动了一下。
陈浊眼神瞬间一凝,停留在原地。
“这家伙之前在装死?”
“还是说,单纯是被电麻了!”
第49章 凶险,且待三日
“这鬼东西,真耐电的......”
水下黑暗角落里,陈浊双手持着分水刺,心思激荡。
他实在是没想到。
在那群电光水母如此激荡的电流冲击之下,这条三目鳗现在居然还能动弹。
属实是电抗拉满,让人佩服。
饶是他方才远远的站在石头后面观望。
那水中细小的电流从远处蔓延过来,都是叫他浑身酥酥麻麻。
简直就像是上辈子摸了电门一般的感觉。
要不是练武小有所成,体质增强。
光是这,就足以让他手脚失控,被埋葬在这片凶险之地当中。
刚才远远看着没感觉。
此刻到了近处,才发现这只海中凶兽体型更是比想象中还要大上不少。
原本以为只有一丈左右长短,却不曾想还要再增上三分。
再加上海碗般的粗细,若是放在陆地上活脱脱就是一条巨蟒之流。
人见了,掉头就跑的那种。
哪怕此刻僵硬在泥沙之上,却也同样显得十分巨大魁梧。
三目鳗不知死活,躺尸在数丈远的砂石上。
除了偶尔抽搐一下之外,一动不动。
陈浊同样静默在水中,一双眼睛乌黑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它,却也同样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