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悠悠的踱步到陈浊身边,打眼一瞥。
瞧着陈浊那副双腿打颤,站都快站不稳,活像是在哪家画舫之上鏖战了三天三夜被榨干了的凄惨模样,不禁摇了摇头。
“你小子今日初次练,便被阿福这憨货捶打了快半个时辰,已经到了极限。
再受下去,非但无益,反而可能伤及筋骨本源,留下暗伤,那便不美了。”
说着,也不待陈浊回应。
上前一步,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轻轻松松地就将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随手往旁边的一条长凳上一放。
与此同时。
从怀里取出个巴掌大小,材质古朴,且还散发着淡淡药香的扁平木匣子,“啪”的一声放在了旁边的石桌之上。
陈浊正自龇牙咧嘴地揉捏着身上酸痛不堪的肌肉,闻声不由得好奇抬眼望去。
只听余老头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你小子昨日送来的那条三目鳗,个头着实不小,内里蕴含的气血精华也颇为丰厚。
便是咱们爷仨敞开了肚皮吃,一时半会儿怕也难以尽数消化干净。
此等宝鱼,若是放置久了,内里气血便会逐渐消散,最终沦为凡俗鱼肉,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老夫今早便拿着其中一截,去跟一个相熟的老家伙换了些玩意儿回来。
且放心,不会让你小子吃亏。”
他指了指桌上的木匣子,继续说道:
“这匣子里面装的,是一种唤作【龙筋淬体膏】的烧筋秘药。
此药需内服外用,再配合特定的气血搬运法门消化。
便能在武者原有筋骨基础之上,强行撑筋拔骨,使其更具韧性与强度。
古语有云,筋长一寸,力增三分;骨壮一分,气血自生!
这便是此药的玄妙之处。”
余老头顿了顿,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过嘛,这强行撑筋拔骨的滋味,比起阿福方才那点拳脚按摩,怕也是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个中痛楚,可不是寻常人能轻易忍受的。
用与不用,如何用,何时用,你小子可要自己想清楚了。”
【龙筋淬体膏】!
撑筋拔骨,筋长力增?
陈浊闻言,不由的舔了舔嘴唇,眼中瞬间爆发出一阵阵精芒。
还有这等好东西!
却也不知作价几何。
但想来,也肯定是便宜不到哪去。
而且,很有可能是有价无市,不是有钱你就能买到的。
将余师傅的一番恩情铭记在心。
心想着,往后若是武道修行有成,定是要帮这小老头全了夙愿。
打通清河,掀翻了那些往日针对余师傅的老对头场子。
好叫他风风光光的重返清河郡城。
如此,才算是不枉师徒一场。
至于痛苦。
他陈浊两世为人,什么苦没吃过?
只要能变强,区区一点痛楚,又算得了什么!
怕的是既受了累又吃了苦,却什么回报也看不到,那才是世上最熬杀人的事情。
“多谢师傅!”
陈浊当即便从凳子上一跃而起。
也顾不上身上那点酸痛了,一把便将那木匣子抓在手中,如获至宝。
……
翌日,中午时分。
珠池县南市,一间临街的小小食铺内。
正是饭点,食客往来不绝,喧嚣热闹。
陈浊与几日不见的周始相对而坐,面前摆着几样简单却颇具地方特色的小吃。
一大盆本地鱼骨羹,用杂鱼骨熬煮成浓白高汤,再配上切得细碎的鱼肉和青菜,撒上一点胡椒,鲜美无比,最是暖胃。
一碟是油炸沙虾,将海边滩涂上随处可见的小沙虾用面粉裹了,入油锅炸至金黄酥脆,一口一个嘎嘣脆,端是下酒的好菜。
再配上两三个刚刚出炉,热气腾腾的麦香炊饼。
喝一口鲜香鱼羹,吃一口暄软炊饼。
这滋味,神仙来了也不换。
第60章 珠神祭
陈浊刚练完功,挨完揍,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
也顾不上寒暄,呼噜呼噜地喝着鱼骨羹,三两口便把一个人头大的炊饼咽进了肚子里。
只是余光一瞥见,却有些奇怪地发现食铺内外明显比往日里多了不少的陌生面孔,不由得好奇问道:
“阿始,怎地今日这般热闹?
我瞧着街上来往的商客,竟也比往常多了不少。”
周始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夹起一只炸得金黄的沙虾丢进嘴里,嚼得嘎嘣作响:
“浊哥,你怕不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连什么时日都忘了吧?
再过上月余功夫,可就是咱们珠池县三年一度的珠神祭了!
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从四邻八乡,乃至清河郡城赶过来凑热闹、做买卖的。”
珠神祭?
陈浊闻言一愣。
旋而记忆涌上心头,这才恍然大悟。
身来此世有些时日,但所面临的处处都是难关。
过了一关又一关。
眼下好不容易算是安顿下来,得了几日清闲。
却将心思都花费在了个人的武道修行上,一头扎在余师傅那里苦修,倒是真把这茬给忘了。
珠神祭,顾名思义。
是祭祀珠神的盛事,也是珠池县最为隆重的祭典。
每隔三年,在七大官、私珠池正式开池采珠之前。
县衙都会联合各大珠场、行会,一同举行盛大的祭祀仪式,祈求珠神庇佑,风调雨顺,采珠丰收。
届时,不仅往日里一年到头都走不出村寨的百姓,会从山河湖海里纷纷聚集到珠池县内外。
更有无数外地客商、江湖游侠,乃至各路奇人异士闻讯而来。
眼下还算是好的。
等到真正祭祀之日临近的那几天,那才是叫一个热闹。
集市、庙会、斗武、赛船......
各种平时见不着、看不到的玩意层出不穷,能让人看花了眼。
“原是此般缘故。
难怪几日不出门,这街道上来往人流陡然多了起来。
还以为是又有什么地方遭了天灾人祸,外地人来避难了。”
往常里,这事又不少见。
在他的记忆里,光是去年便有那么两三回。
倒是一时间没往珠神祭上去想。
实在是这般热闹和往日里的陈浊这般底层采珠人没多大关系。
莫说存在与否模棱两可的珠神会不会向凡人投去庇佑。
便是有。
用屁股想,也知道那都是老爷们的囊中之物。
分润不到半点给他们这些贱户,想也白搭。
倒不如看着趁此人来人往的机会,去捞两条海鱼,说不得便能多赚上一笔,快活几天。
正思忖间,陈浊眼角的余光,却是不经意的扫过食铺之外,街角不远处。
只见几个身着短打,膀大腰圆。
胸口处用朱砂或靛蓝描绘着狰狞飞龙、凶恶海兽纹样的汉子,正看似随意地倚靠在街角茶寮的棚柱旁,或蹲或站。
他们手中把玩着骰子,或叼着草根,目光却时不时地朝着食铺内陈浊这一桌冷冷打量过来。
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玩味,就像是狼群盯上了落单的羔羊。
陈浊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依旧大口大口地喝着碗里的鱼骨羹,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些充满恶意的目光。
他用筷子拨了拨碗中细碎的鱼肉,语气随意地问道:
“阿始,那沈良才最近几日可有什么动静?
我这几日都在余师傅那里苦修,倒是没怎么听说外面的消息。”
周始闻言,下意识地便朝着陈浊所看的方向瞥了一眼。
当他也看到那几个明显是珠行打手装扮的汉子时,心头顿时一凛,握着筷子的手都紧了紧。
但旋即又故作镇定,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对陈浊说道:
“浊哥,你还真别说,那沈良才最近倒是消停了不少,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