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那一副桃花胎记,心里琢磨了一下可能。
排除所谓的神仙,难不成这是某一脉神秘的刺青师传承?
不像是我们这一脉祖传的那么多副刺青图,他家却只有一副鬼刺图,能轮回转世,一招鲜吃遍天下的路子,历代专门做这种死人投胎的生意?
不过,也未免感觉有些太不可思议了,真能让人活出第二世?
怕不是胡说八道。
我按下心里的疑惑,说:那张爷,你的第二世呢?
张爷笑了笑,目光满是憧憬的回忆说:“我的第二世,已是一千年以后,我和李媛儿分别投胎到了一个明朝末年的两家富裕世家,青梅竹马,并且定下娃娃亲,当时,七八岁那年,我就开始有些朦朦胧胧的前世记忆,开始想起了我是谁,但我当时.....吓坏了。”
我说能不吓坏吗?换成我,都得吓傻了!
扑朔迷离得恐怖。
张爷说:“我不能告诉别人,我就偷偷打听,原来我和小媛的母亲怀孕时,路过一个游方女道士,走进府邸说,我是武曲星转世,注定要匡扶社稷。”
我沉吟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说:“怕不是那个游方道士,在你怀孕的母亲身上动了手脚,之前封了一千年你的阴魂,由自己的后人,把你的阴魂放到了肚子里投胎?”
不过一想,我又觉得不对。
就算是做生意的时间跨度那么大,阴灵也不可能保存那么长的时间,一千年,不管怎么保存,早就魂飞魄散了。
并且,把阴灵放进肚子里抢婴儿的身体,这种就是夺魂术了。
类似之前白小雪那一种,抢别人的身体,魂体不合,肯定活不过七八年的,张爷如果真的抢了别人的身体,估计活不过七八岁就死了。
我就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这一副轮回转世刺青图,到底是什么名堂?
“我觉醒了前世记忆,而小媛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就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根本不记得我,只是感觉我和她天生一对,从小就喜欢我,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这一世,一切都重来了.....我直接牵着她的手,准备过粗茶淡饭的一辈子。”
我说那不错啊。
可惜,当时恰逢乱世。
闯王高迎祥带着一群农民土匪,到处烧杀抢掠,杀到他们家,把他们两家几百口亲人,家破人亡,只剩下武功高强的张爷,带着小媛跑了出来。
乱世熔炉。
张爷心太累了,就打算带着李媛躲在深山里,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于是他们两个人就跑,一路跑,一路看到那遍地饿殍,白骨残骸,到处都是杀人放火。
在走进深山的时候,张爷终于忍不住了,他对李媛说:“我要去参军,当今的崇祯帝很有气节,是个好皇帝,我要帮平定乱世。”
李媛不说话。
张爷又开始加入军队,打出了很大的威势,可惜当时明末已经千疮百孔,还是没有办法力挽狂澜,因为他在他那个时代也不强,没有逆天之力,每个时代能人辈出太多了,最终他死在了李自成的手中。
张爷大败,身负重伤,就一路跑,跑到一间破庙里。
这个时候,又有一个道人出现了,那是一个女道,灰衣古袍的女人,明明才十三四岁的小道童,眼眸却闪烁着睿智,历经千年才有的沧桑。
张爷说:“我知道,隔了一千年,谢必安....它又出现了,尽管他当时是一个女人,但谢必安的气质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一种超脱凡俗,看淡众生的气质.....她走到我的面前,翻动着那一本刺青生死簿,止不住的叹息。”
我听到这,心中震撼难平。
谢必安蹲在庙宇中,看着吐血的张爷,淡淡道:“怪我,先祖收了你的钱,应该让你投一个好胎,生在盛世,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共度一生,可明末大乱,我不忍苍生疾苦,便翻阅生死簿想找一员猛将,就找到了你,秦朝的岭南王,让你提前投胎,希望你救世,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必然要忍不住出手,可惜,这已经不是一个人能挽救的江山了,清军已经入关了...我们汉族,沦陷了。”
张爷沉默。
谢必安翻动生死簿,皱了皱眉,继续说:“我再补你一世,再让你们二人投胎下一户富裕人家。”
下一世?
我心说,第三世就是眼前这一世了。
张爷真是个可怜人,三生三世,他的爱横渡穿越了几千年,却没有修成一个正果。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好奇的苦笑说:“那张爷,那这一世呢,这一世你们二人又如何了?”
“如何,你不是知道了吗。”
张爷笑了笑,说:“这一世,想必我儿子张天宇也和你说了,我的记忆变得朦胧了,只记得一些拳脚,还有当年在桃花树下那许愿的画面,可我现如今.....我已经连最爱的女人都忘记了。”
我点点头,心中苦闷。
张爷是现在才彻底想起来当年的两世情缘,爱了几辈子,都没有修成一个正果。
张爷继续说:“我前些年,靠着这与生俱来的拳脚武艺,打打杀杀,可那么多年,竟然忘记了我最爱的女人,几辈子牵肠挂肚的女人。”
张爷苦笑起来,面容苦得让人心酸。
“三生三世,还是没有一个好的结果吗?”我心里闷闷的,很难受,张爷忘记了前生世,现在已经娶妻生子,还生下了张天宇。
这个世界,有太多已经错过,或者正在错过的事情了。
我说:那么张爷,你准备去再续姻缘,寻找那一个和你一样,有桃花胎记的女人吗,再续前缘?
“不,不找了。”张爷站起身说:“前世种种,都已经称为了云烟,人应当活在当下,我非常爱我现在的妻子。”
唉!我叹气。
这个时候,门忽然打开,一个妩媚的端庄少妇走了进来,气愤骂道:“小宇那家伙,整天和那个长毛女混在一起,你也不拦着他,以咱们现在的家世,想找什么好女人早不到,他肯定被那妖女诱惑了....还有我听管家说,老公你找到了能解释我们天生胎记的人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桃花烙记忆,刺青转轮回
走进书房的女人说完这些话,才迅速反应过来,察觉到屋子里有其他人存在。
她连忙收敛神色,露出礼貌端庄的姿态,说:“这位客人是?”
我连忙礼貌的站起身说:张夫人您好,我是一名刺青师。
“刺青师,原来你就说那个.....”她愣一愣,看向张爷刚刚想要说什么,就被张爷打断了:“你先回去,咱男人间的事情,等一下再告诉你。”
那中年妇人看起来有些泼辣。
可是在外人面前,还是比较听张爷的话,对我点了点头,就很礼貌端庄的扭着腰走了出去。
我说:张爷,这位是.....
张爷笑了笑,说:“我的妻子,九几年的时候,我走南闯北,带着一群兄弟打下一片江山,又一天,忽然就在人海茫茫中随便看了她一眼,我就奋力追了上去,我有一种本能,像是揪心了一样,特别的痛。”
心痛?
我说姻缘天注定啊。
前世的因,今世的果,哪怕他们忘记了所有前世的一切,但那一份爱早已刻成灵魂深处的本能,哪怕忘记了沧海桑田的一切,今生也依旧一见钟情,横跨千年的爱恋,现在也算修成正果了。
我笑了笑,说:“天生一对,你们三生三世苦修来的姻缘,谁也阻挡不了你们重新在一起。”
张爷点点头,目光感叹道:“其实,当时的哥们不理解,那时,我的社会地位什么女人找不到?为什么要吊死在一个女人身上,但我就本能的爱她......并且我发现,我身上和她一样,同一个地方有一块桃花胎记。”
我沉默。
“那时,她不喜欢打打杀杀的,聚少离多,就想让我金盆洗手。”
张爷说:“我的事业如日中天,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停手的,可是我当时,竟然有一种感觉,已经连续辜负她两次了,第三次不能再拒绝她,江山社稷与挚爱不能两全,我就选择退隐......结果我罢手后,很快国家就开始打严,那些还在干的团伙们,都被抓去蹲号子了。”张爷哈哈大笑起来。
幸免于难。
如果张爷仍旧像前两世一意孤行,这一世只怕也要落下一个悲惨的下场,而这一世,只怕是最后一世了。
可眼前也终于团团圆圆了。
张爷温柔的笑了笑,对我说:“你也看到了,媛儿已经彻底忘记了前生事,性格也变得有些泼辣,她比较持家,对于儿子的事情,一直觉得那个长毛女小花在骗咱们儿子,她很心疼.....我却觉得儿子要是喜欢,就由着他去吧,就是他那性格窝窝囊囊的,不像是我儿子,以后扛不起我的事业。”
我说怪不得,以张天宇的豪门世家,能和一身怪病的长毛女小花在一起,家里竟然也不阻拦。
原来张爷早就是过来人,可能即使记不起了,也朦胧有作为岭南王的那一世自己和李媛不被看好,两人险些私奔的事情。
张爷的三世情缘,终于在这一世修成了正果。
我心中酣畅淋漓,听到这,连我心里都由衷的为两人的爱情感到开心,说:“那么张爷,这一副桃花烙的秘密,前世今生,也全部想起来了,你这一单生意,成了。”
张爷点了点头,站起身说:“没问题!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办到,以后这地头,谁想动你,得问过我,并且你解决了我和我老婆之间桃花胎记的心结,我们二人竟然是三世情缘,等抽个结婚纪念日,作为惊喜告诉她......她那人喜欢浪漫,一定很开心,我再拿五十万给你。”
张爷那个高兴啊。
连我都替他开心了,并且这五十万,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可是这次我没有拒绝,而是收下了这一笔钱。
到我离开的时候,张爷却留下了我。
“来,和张爷我喝俩杯,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时代了,你是一个有德行操守的阴行手艺人,我儿子比较单纯,以后得多靠你照顾。”张爷拿出一瓶酒,拉着我喝了好几杯。
这盛情难却,那酒度数也高,一眨眼我就被灌得不行了,可张爷海量,脸都不见红的。
他哈哈大笑,对我说:“小游兄弟你这酒量得练一练,眼前,前世之事我全部记起,可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先生解答。”
他竟然十分尊重的对我喊了一句先生,又对我说:“我活过三世情缘,但还有一事不解,但你说.....这个世界,是否真有无常谢必安?”
是否真有无常谢必安?
我心中沉吟了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张爷每一次死亡,都见过谢必安一次,可他还在问是否有谢必安,显然是有些不信,魔怔了......
谢必安,传说中的白无常。
那是神话里的人物,可是,华夏五千年的神话传说,未必不是有其原型,谁能说谢必安不是真实存在.....每一代的谢必安,或许只不过是一名刺青师?被后代风靡流传?
长生轮回,固然恍若神话,可投胎刺青,或许真有其事,而我也有一些想法了。
于是,我便整理了一下思绪,对张爷说:“张爷,我就那么跟你说吧......这个世界,没有阴灵还能等两千年再投胎转世的,毕竟阴灵会魂飞魄散,可记忆不会。”
张爷砸了砸嘴巴,说:记忆?
我说:“张爷,我有那么一个猜测,那个刺青师,在那刺青生死薄上,留下的不是阴灵,而是你们的记忆,你们的阴灵早就死了,你们本人早就魂飞魄散。”
“我堂堂的岭南王,难道早就死在了秦朝?那我现在又是何人?”张爷面色凝重,低声问我可有证据。
我说:还记得刚刚那一副鱼的记忆吗?那一副桃花烙刺青图,作用似乎是刻下一个人的记忆,而不是阴灵。
张爷回忆着刚刚的事情,点点头,又低声问:“那我不是我,我是另外一个我,我只是一个有岭南王记忆的人?每一世的我,都是新的我?”
这话玄乎,可我点点头。
这是最好的解释了。
阴灵不可能流存两千年,记忆却可以保存下来。
而又不是夺魂术,没有魂体不合的征兆,能有正常人的寿命,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谢必安,只是在临死前,把前人的记忆保存下,注入一个新生儿的阴灵里,让那一个婴儿有另外一个人的记忆,而不是让一个阴灵去夺魂,抢夺新生儿的身体。
“那我不是我?”张爷问。
我笑了笑,说:谁知道呢?灵魂就像一张白纸,上面写满记忆。当一个人的一生记忆,全部注入一个空白的新生儿身上,记忆的重生,这未尝不是一个另类的重生,那个婴儿会有你全部的记忆经历,又何尝不是另外一个你呢?”
张爷沉默。
我继续安抚张爷说:“现在科学家一直有一个课题,如果把一个人的记忆完全复制在另外一个人身上,那么,是不是有两个自己?”
这是没有人知道的事情。
这大概就是一种另类的重生吧,秦朝的岭南王,早就死了,张爷就是有岭南王记忆的一个人,就像是他说的那样,他只是觉醒了前世记忆......
可是记忆,始终只是记忆,他的灵魂却是自己。
张爷缓了很久,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忽然说:“那么门门道道,我不懂,但我觉得,还得套用先人的话,前世今生信则有,不信则无,那么,我就是岭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