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坤无奈之下,也只好同意了,不过开车将我送到神农架车站之后,王坤有些扭扭捏捏的问我说,“周哥,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提。”
我一愣,然后笑着说,“咱们这路也算是生死与共了,有啥不能提的,说说看呗。”
然后王坤才告诉我说,上次他跟杨开臣、代南州他们一起去林玥彤家里,遇到那个井鬼的时候,其他人一下子就不行了,只有代南州,依靠我给的符箓,一开始顶住了井鬼的阴气。而他家乡那边,鬼神之说也颇为兴盛,家里人平日里也经常去寺庙道观求符求佛,但求来那些东西根本就没什么用,所以他想从我这里求张符箓,让家里人随身携带着,他自己也能安心一些。
说完之后,他还不好意思的连忙拿出来一沓钱,告诉我说不管多少钱都行,钱要是不够,回头他再给我凑。
王坤是王永军的远房侄子,虽然平日里只是给王永军当司机,但有这么个叔叔照应着,手头自然也是不缺钱的。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听完之后,我二话不说,就把身上带的几张烈阳符拿给了他。寻龙境界之时,我手里头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法器,这种常用的烈阳符准备了很多,现在到了点穴境界,烈阳符对我已经没有什么用,既然他要,索性就一股脑的给了他。
王坤看我拿了一把符箓塞过去,吓的脸都白了,连忙对我摆手说,“这可使不得,太多了,我只要一张就行了。”
我笑着说,“你不是说要买吗?怎么还嫌多了,让你拿你就拿着。”
王坤却是死活也不敢接,哭丧着脸说,“可这么多,我怎么买得起啊?”
这家伙平时看着一副干练的模样,这会儿倒是有些实诚的可爱。我直接把符箓塞到他怀里,然后摆摆手说,“这些可不是卖给你的。这不临近过年了嘛,先前走的匆忙,我也没准备什么过年的礼物,你带着这些符箓回去,给王总和代南州那里各自送几张,然后自己再留两张,就算是过年我给大家送的礼物。”
听我这么一说,王坤才终于把那些符箓收了下来,不过依然还坚持把手里的钱塞给我,还振振有词的说,“我们那里的寺庙道观里面都有规矩,求符时候一定要给些善财,这样才算有诚意,要不然就算求到了符箓,拿回去也不会有太大用处。”
这番话听的我是哭笑不得,现在社会上那些和尚道士,为了能多赚钱,真是什么法子都能使出来,什么心诚不诚的,真遇到鬼怪的时候,它们可不会跟你讲这些唯心主义思想。
只是无论如何王坤也坚持要把钱给我,无奈之下我也只好收了下来,本来这些符箓的成本也不低,我就当时收了些成本费。
见我收了钱之后,这下子王坤才终于眉飞色舞了起来,听我说这些符箓最好保存在玉盒里才能保证道炁不会流失,当即就跑到车站附近的一家玉器店里买了一个玉盒,小心翼翼的将符箓放进去之后,直接贴身揣到了自己胸口的衣服里,还不时的伸手摸一下,生怕弄丢了。
一直到王坤走了之后,我还对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记忆犹新。不过想想也是,对我来说,这些符箓已经是略显过时的手段了,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符箓恐怕比钱还来的宝贵,关键时刻是能救人的。尤其是对王坤这种见识过鬼怪的人来说,更是如此,怎么小心都不算过分。
根据王坤这行为来看,我若是回头去深圳开一家专门卖符箓的店,生意肯定火爆。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虽然修行一途颇为费钱,但有王永军给我提供的年薪支持,差不多可以支撑的下去,更何况,我平时根本没有时间来经营店铺,真要开了,到时候也只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关门时间肯定比开门时间多的多。
这么一想,我就把这个念头抛到了一边。
回家这一路,我选的交通工具是火车。虽是临近年关,但因为选得是一趟景区始发车,景区这边此时人很少,上车之后,整个卧铺车厢里就我一个人,正好我也乐得清静,一个人躺到下铺床上补觉,即舒服又自在。
但好景不长的是,火车上路两个多小时之后,途经几个大车站,很快卧铺车厢里就挤满了人。三层床铺的人上上下下的,弄得我很快就睡不着了。
更不幸的是,车厢里还上来一个身材丰满的美女,位置似乎就在我上铺,不过她把随身行李往床上一丢,自个儿根本没爬上床的意思,反而是在我床边坐了下来。
这一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其他几个床铺的老爷们儿们,在几分钟之内,或快或慢,都从床上爬了下来,笑呵呵的往下铺床边一坐,跟那丰满美女聊起了天。
遇到这种情况,我实在也是没辙,正准备用道炁封闭自己耳朵的时候,忽然我听到那女的聊起了自己的职业,说她是做婚庆主持之类工作的,一开始我没在意,不过很快,她又说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她们那个婚庆公司,不光接红事的生意,最近这半年连白事生意也接起来,所以她现在就是婚礼和葬礼的主持全干,经常上午跑个婚礼,下午跑个葬礼。
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个职业的缘故,这丰满美女的性格很是开朗,跟周围人聊的不亦乐乎。而那些老爷们儿听她说起这个,话题自然不可避免的往葬礼和鬼怪方面展开了,一群人乐呵呵的问这美女主持葬礼时候怕不怕。
这女的摆摆手说,“怕倒是不怕,一大群人聚在一起,没道理害怕一个死人,不过我跟你们说啊,自打主持白事之后,我还真遇到过奇怪的事呢。”
一群人顿时被吊起了胃口,纷纷问她遇到过什么奇怪事。
我在旁边听的也是嘴角微微一笑,婚丧嫁娶的主持工作,不是现在才兴起的,这行当其实从古至今上千年了,但跟这个美女说的不同的是,这行当在古时候不叫主持,而是叫知宾。
知宾顾名思义,就是“知会宾客”之意,笼统来说跟主持的性质一样。
婚嫁之时,有红事知宾,丧葬之时,也有白事知宾。知宾这行当跟胖子他爹的仵作行当一样,都归下九流之属。虽是下九流,但这行当里面规矩也颇多,绝不是不懂行的人随便就能吃这口饭的。
更何况,听这女的所说,她先是跑红事活儿,后来又接白事活儿,这种行为,在知宾这个行当里面,根本就是大忌。出事很正常,不出事才叫奇怪。不过这女的命也算好,居然连续做了半年,现在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给人讲故事。
这下我索性也不睡觉了,准备听听她遇到了什么事。
第九十一章 谁之过?
这年轻女人名字叫方敏,据她所说,发生怪事的是一个姓袁的老爷子。袁老爷子死的巧,正好在自己七十岁的生日那天趋势,葬礼上原本一切正常,方敏入了这一行之后,也是学习过一些东西的,指挥着家人亲眷给袁老爷子沐浴更衣,然后安排老爷子七岁的小孙子摇着柳枝白纸幡旗招魂,一切看起来都妥妥当当,但等到亲眷给老爷子穿寿衣的时候,老爷子身子僵硬,怎么也穿不上。
葬礼也是讲究时辰的,眼看着赶不上趟了,家眷们都过来问方敏怎么办,可方敏哪里知道这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到最后,老爷子的大儿子怕误了时辰丢脸,跪到老爷子的床头前,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跟他爹告了个罪,然后上去直接把老爷子的尸体搬起来,准备强行套上寿衣。
结果这一搬更坏事了,寿衣是勉强套上了,可老爷子整个人僵成了一个坐立的姿势,怎么掰也掰不回去,这下连棺材都没法入了。
一家人彻底慌了,坐在尸体旁,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最后是邻居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给出了主意,让老爷子的大儿子去买了一口缸,把老爷子的尸体装进了缸里,美其名曰“缸葬”。
当时一群人听着邪乎,但眼瞅着一对宾客正在外面干巴巴的等,无奈之下,也只好照此办了。
缸的效果出人意料的好,人装进去之后,前后左右正好合适。家眷众人俱都是大喜,连忙又找东西封缸。不过封缸的时候,站在一旁举着招魂幡的小孙子,突然说了一句,“爷爷咋睁开眼了?”
这一下把众人吓了个半死,抬眼一看,老爷子的尸体还真睁开了眼!
人死之后睁着眼,这可是死不瞑目,众人反应过来之后,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群人过来问方敏,方敏支吾半天,最后也只能出主意让人把老爷子的眼睛给强行按下去。大儿子依言走上前,但伸手按了半天,也没把老爷子的眼睛给合上。最后他一咬牙,干脆找了块布,直接把老爷子的眼睛给蒙了起来,然后匆匆封住了缸口,几个孝子抬着缸,一路奔赴墓地而去。
经过先前的一番波折,这时候葬礼上也没啥悲伤的气氛了,中间的流程能减则减,急急忙忙把老爷子埋下之后,家眷们才终于吐了一口气,带着宾客重新回家。
结果回家的路上,又是老爷子的小孙子,走着走着忽然又来了一句,“我爷爷咋跟在咱们后面呢?”
一群人又炸了毛,回头看了半天,啥也没发现,袁老爷子的大儿子一巴掌甩到小孙子的后脑勺上,让他闭嘴别瞎说。
小孙子捂着脑袋委屈的闭上了嘴,但一路上还是不停的回头张望,似乎后面真跟着什么东西。
等众人回到了家里,方敏收了钱之后就赶紧离开了,后来她听人说起过,这家人自打葬礼之后,接连的倒霉,尤其是那个大儿子,葬礼后的半个月,在功底上干活的时候就摔了个半身不遂。当时她就认定,肯定是因为葬礼上的事情没有处理好,结果遭了报应。连她自己也后怕了好久,不过一直没发现出事,这才逐渐的放心了下来。
听完她讲的故事,周围人都是啧啧称叹,有的说小孩子能开天眼,能看到鬼魂,有的说是这大儿子不孝顺,活该受这份罪。
我躺在那里,则是叹了口气。这件事情上,大儿子做的显然有错,但错误更大的,却是这个方敏。
身为白事知宾,就要负责葬礼上的一切事物,不光要管礼,更要管事。大儿子固然不孝,但也是着急之下做了错误选择,如果当时方敏能开口指点一下,后面这些悲剧就很有可能被避免。
首先从一开始,方敏安排家眷给老爷子沐浴更衣的时候就做错了,清洗身体的水不能用平常使用的普通水,因为其中沾染生人的阳气太多,而死者属阴,阳气洗身之后,很容易就把老爷子体内的阴气给激发了出来,这才造成袁老爷子死后身体僵硬的后果。
阳水无法用,这时候需要的就是阴水,所谓阴水,就是用阴钱向阴间购买,如烧香、焚纸等方法祭拜之后的水,方才是阴水。
用阴水洗尸体,反而能让死者体内的阴气暂时平复下来,使身体软化,而且能将尸体内的阴气泄出来一部分。
至于接下来的缸葬,更是离谱。卧缸本身是佛教一些大德高僧圆寂之后用的一种葬法,目的是把这些大德高僧一身的福缘善果给锁在缸里,经过岁月的积累,慢慢形成佛家的金身。
这一家子人估计是平时从哪儿听来了这种事情,居然糊里糊涂的这么干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佛家的大德高僧,那是一生行善,功德圆满,才能经得起这种葬法,普通人哪里有这种福缘?就跟命格浅的人经不起太好的风水一样,普通人也经不起这种厚葬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