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老道惨然一笑,转过头看着小阿莫,声音渐渐变小:“师父保护不了你了。快跑,等到王叔回来……”
我看着眼前仿佛生死离别的师徒二人,不由得心里一阵无语,这个老头怎么这么能给自己加戏啊?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呢,他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了过来。现在又跟托孤一样,怎么看我现在怎么像那种十恶不赦的大反派啊?
我叹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快,沉声问道:“我问你,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来抢阿莫的?”
“这还用问?”老道笑容凄惨,嘴角缓缓流下来了一行鲜血:“呵,说什么换个师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那些把戏!老夫守护了这孩子整整十年,就是为了他不必像他的父母一样,被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家伙捉去当做剑奴,没想到啊,没想到……”
剑奴?我心头一阵疑惑,剑修我倒是知道的,可这个剑奴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说的剑奴是什么。”我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对他解释。
“别装了。”老道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吐出一大口鲜血,引得小阿莫又是一阵流泪:“你们玄德洞天的人不就是喜欢这一套么?别告诉我你是被他们请来的,不知道这孩子被捉回去之后会是什么下场,呵,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假手于外人的。”
玄德洞天又是什么东西,听上去似乎是和王屋洞天一样的洞天福地才对,我心里一时有些不快,我本来只是处于好奇才来到这里,没想到话不投机就立马吃了这老道玉石俱焚的一击,剑修的殊死一击可是非同小可的,如果不是我身兼道炁巫炁两重真元,又是天生圣人这种万年难遇的四字印章,恐怕还真要栽在这一剑上。
非但如此,现在还要被泼上一层脏水?
“告诉你,我和那个什么玄德洞天没有任何关系。”我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扔给了老道,说道:“吃下这颗药丸,你现在的伤势就会缓解很多,我也不会真的带走阿莫,这是个误会。”
“误会?”老道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激动起来,他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吐沫,面色狰狞:“老朽修为不够,没有护住这孩子的父母,已经抱憾终身了,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把他们带走的!”
“我的父母?”小阿莫此时的小脸已经有些惨白,他浑身都在颤抖着,有些磕磕巴巴的对老道问道:“师父,你不是说我的父母生下我没多久就车祸死了……”
“孩子。我那是不想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啊……”老道惨笑一声,勉强支撑着身体搂住小阿莫,痛哭流涕:“你的父母,当年就是死在了这帮家伙手上……”
小阿莫一听这话,鼻子一酸。眼泪再一次控制不住的哗哗往下流,接着他猛地一抹眼泪,咬着牙祭出那柄小剑,向我和胖子冲了过来:“我和你们拼了!”
我长叹一声,轻轻一抬手,一股柔和的道炁真元就挡住了小阿莫,小道士就像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上,一边流着眼泪往前冲,却不能寸进。
这老道,怕是之前遇到过什么伤心事,因此有了执念吧。想到这我也有些同情他,只不过,把这种执念毫无顾忌的嫁接到我身上,就有些不能接受了。
但这里无论如何也是王屋洞天所在,是王灿的地盘。我不信这个老道领着小阿莫在这呆了十多年,王灿一点都不知道,那就只能等他来再说了。
正当我这么想着,忽然,我看到老道士的眼里冒出一丝精光。仿佛又多了什么希望,死死的看着我背后。
我一愣,随即转头看去,一个男人正站在我后面,小庙的入口,目瞪口呆的看着里面的场景。
“王兄!”老道仿佛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大声喊道:“王兄,他们是来抓小阿莫的!”
“圣人。”谁知道,王灿仅仅看了老道一眼,就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样,走到我面前,恭恭敬敬的朝我鞠了一躬。
看到王灿这般表现,老道脸上的笑意又一下子凝固住了,接着,便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难道。难道是王屋洞天要对自己和小阿莫下手?王灿啊王灿,你要是真想对我下手,又何苦费这般周折……
就在这老道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对着王灿点了点头,说道:“似乎发生了一些误会,这个老道把我认成了什么玄德洞天的人了,你去处理一下吧。”
“玄德洞天?”王灿皱了皱眉,一脸的不愉,扭头看了老道一眼,语气冰冷的说:“黄竹,这是我的贵客,不是什么玄德洞天的人。”
而这个老道此时已经听不进去别的话了,只是一个人瘫在地上,呵呵傻笑,小阿莫此时也跪在老道身边。一脸的悲伤和愤怒,一会看看我们,一会又看看老道。
我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有些堵得慌,烦躁的挥了挥手,对王灿说道:“你找人处理一下这里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王灿也知道我现在肯定有很多话想问他,点了点头,朝后面招了招手,便有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天师修为中年人走了上来,先冲着我认真施了一礼,随后又朝着王灿恭敬施礼,接着便朝着老道走了过去。
“怎么偏偏不跟我施礼?瞧不起人怎么地?”胖子这时候还分不清场合,嘟嘟囔囔的废话着,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不想再看屋里的场景,转身走了出去,王灿看到我出来,也连忙跟了上来。
“好了,和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走到了小庙外面,看着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林,我头也没有回,在门外负手而立,等着王灿给我一个解释。
“圣人,是我御下无方,让您见笑了。”王灿苦笑一声,说道:“这老道来这里十多年了,我一直没有多去管他,也只是给他一个安心修炼的地方庇护。因此也没有让他进洞天福地,只是安排在了这里。今天听手下说禁制被触动,有天师修为的人在这里动手,我才急忙赶了过来,没想到是您。”
“说说这个老道。还有那个小道士。”我没心思听他废话,直奔主题。
“那个老道士,是十多年前来投奔我的。”王灿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圣人,您知道剑修吧。”
看到我点了点头,王灿接着说道:“而这个名叫阿莫的小道士,则是剑修里天赋最好的那一种,被称作天生剑胎。”
“天生剑胎?那是什么?”我挑了挑眉,这个词同样也没有在死人经里出现过,我一直有些好奇。
“所谓天生剑胎。就是最适合剑修的那一种体质,从修行刚刚开始就可以凝聚剑魂,可以说,这种体质的人简直就是上天为了剑修而创造的。”王灿连忙接着解释。
“所以,就引起了各方势力的窥视?”我叹了口气。问道:“那个剑奴又是什么?”
“剑奴这件事,说来话长。”王灿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所谓剑奴,就是把拥有天生剑胎之人用秘术提炼魂魄,封堵七窍,变成灵智不同之人,这样修行剑修之术反而会事半功倍,只不过下场同样凄惨,剑奴已经不是所谓的人了,被当做剑奴的人,只是一把武器,一把可以被随便使用的武器。”
盘龙
第一百一十八章 根由
玄学界内光怪陆离之事极多,修行多年,时至今日,已经少有能撼动我心神之事,但听王灿解释完“剑奴”的含义之后,我依旧心头一震,遍体生寒。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修行者!听王灿说的意思,这剑奴就仿佛尸傀一般,被人祭炼成增强自身武力的法宝武器!
饶是我如今已有天师修为,尚不敢把凡俗世人当成蝼蚁草芥,更别说修行者了,可这玄德洞天,却把修行者祭炼为失去灵智的奴仆,对生命毫无一丝敬畏。
仔细想想,不光玄德洞天如此,王屋洞天内,也有阿福、阿禄、阿金等等奴仆,只是这些奴仆保存了灵智而已,论其根本,两者相差也没有太多。无非一个怀柔。一个血腥罢了。
这些所谓的洞天福地、传承千年的玄学世家,或许正是凭着这种残酷的规则,方才存世前年,并拥有超凡地位的吧。他们的势力,他们的根基,正是由这些所谓“奴仆”的血肉铸就。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世间本就是个修罗场。丛林法则之下,想自身崛起就必须踩在别人的头顶上。道理上来说,这些洞天福地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只是人之所以为人,总该要跟茹毛饮血的禽兽区分一下。王屋洞天供养奴仆,使其拱卫家族的做法,还算能接受。可玄德洞天,豢养剑奴之事,却已经超越了底线。
我叹了口气,想了想,对王灿问道,“所以这玄德洞天很善于制造剑奴?”
“是这样,玄德洞天如今也和我王屋洞天一样人才凋零,他们唯一能依仗的,只有两名已经凝聚剑道真灵的阳神剑奴。”
王灿说完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又道,“那两名剑奴,正是小阿莫的父母。”
我眉头一皱,方才那老道说了阿莫的父母因不愿被奴役,自绝惨死。怎么还存活于世?
询问之后,王灿告诉我说,当初阿莫父母的确自杀,但玄德洞天豢养剑奴千载,个中手段极为玄妙,剑奴之物又不需灵智,所以依旧保存了阿莫父母一丝生机,成功祭炼成了剑奴,此事连那老道都不知,但王灿身为王屋洞天当代家主,自然是知道的。
“简直丧心病狂……”我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沉闷不已。
而此时,我也理解了那老道,他之所以表现的那么神经质,不光是因为仇恨,更多的还是因为恐惧吧。
当年阿莫父母被抓,他带着小阿莫逃到王屋洞天之事,我虽不知其中详情,但也可以想象得到,必然是九死一生的惨事。哪怕残喘多年之后,老道心弦依旧还是紧绷着的,猝然与我相遇,心底的恐惧彻底爆发出来,所以才引发了诸多误会。想到此处,方才心头对老道的一些怨愤,此时也全都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