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簌,簌簌簌。”
而就在谭飞不断朝着四周扫视时,这木船开始不对劲儿了,它开始慢慢的旋转,我一开始以为是谭飞在划船,结果一回头发现谭飞的桨是靠在船侧边的,压根就没有划动。
“大师,这,这,这是怎么了?”谭飞十分不安的看着我。
“别怕,没?”我这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这船只就被水中的漩涡给吞没了。
几乎就是一瞬之间,船翻了,我和谭飞一同被卷入了水中,速度之快,我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不过本能的伸出手,拽住了谭飞的胳膊。
谭飞惊恐的乱蹬腿儿,我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可这种情况之下,普通人如何能冷静的下来,他推开我的手,拼命的想要往上游。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大撮的黑发,却不知不觉的朝着他围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魂魄填桥
我怕谭飞被拽入河底淹死,于是迅速把腰侧边的金钱剑抽了出来,然后就朝着那黑发狠狠的砍了过去。
结果黑发被金钱剑砍断之后,一大滩猩红的血液便从黑发之中涌了出来。
脚下的深河里,一股浓烈的邪气迅速的朝我袭来。
我沉下眼眸一看,便看到了一大坨的黑发,那黑发如同一个大蝉蛹,朝着我这便过来了。
并且,一股红光投向了我,我当即就觉得浑身滚烫。
难道是火么?我想赵刚和道长都是被火烧死的,如今这么刺目的红光落到我的身上,我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自己的身上着火了。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这所谓的火并非是普通的火,而是“怨戾”转化出来的“阴火”。
于是,我立即双手掐决,心中默念驱邪咒术,这种阴火是可以化解的,若这是在水面上,一张符纸便可解了这阴火。
只是如今是在水中,所以要麻烦一些。
而且,我相信应该没有寻常人能跟我一样,可以在水中憋气这么久,默念完一整章的驱邪咒术。
等我念完了咒术,睁开眼,那一团红色的火焰却依旧飘在我的周围,不过我身上那炙热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立即转着脑袋,朝着四周环顾了一圈,终于看到,那一大坨的头发就飘在我的头顶上。
于是,我连忙蹬腿朝着上方浮去。
“你终于来见我了?”
还未靠近就听到了温良玉的声音,她依旧柔声细语,只是这语调之中却夹杂着太多太多的情愫了。
我仰着头,即将触碰到那一坨头发时,手中却好似被炙热的东西给烫着了,连忙缩了回来。
“玉儿?真的是你?”
很快,我又听到了谭飞那带着颤音的问话声,我当即觉得奇怪,他怎么在水中可以说话,眯眼仔细一看,我发现在谭飞的周围,围着一团淡淡的红色气息。
那气息,让谭飞就算是在水中,依旧能开口说话,并且呼吸自如。
温良玉这是在保护谭飞么?若真的发自内心的恨,应该是直接杀了谭飞,可是她非但不杀他,反而还在保护他?
“分开数月,你便不认得我了么?”温良玉的话音刚落,那裹在她身上的黑发便悉数的散落开来。
一张苍白的面孔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而她那落下的发丝之中连接着许多小骷髅头。
“玉儿?”谭飞看到温良玉这张惨白的面孔,当即红了眼眶:“玉儿,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我不是张思德,我只是张思德的手下,我去接亲,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所以我,我?”
“你不是张思德?”温良玉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骗了。
谭飞冲她点了点头,把张思德叫他去接亲,到最后,他没敢告诉温良玉实情,眼睁睁的看着温良玉嫁给张师爷的整个过程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温良玉听了,眼中瞬间就滚落下了殷红的泪水。
而谭飞,冲着温良玉便俯身要跪下,在水中他摇晃着身体,良久才跪好。
“玉儿,我错了,我是不对,你别再害人了,否则背了太多的孽债,不能投好胎,下辈子只怕要受苦。”谭飞劝说温良玉。
温良玉听了之后,却是发出了一阵冷笑:“你是真的为我着想么?还是怕我杀了你?”
她那猩红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谭飞。
谭飞跟我来之前,还有些畏惧,如今看到温良玉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早就不怕了。
在他的眼中,温良玉还是原来那个他深爱的玉儿。
“玉儿,我知道,如今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你心中若还有怨恨,那便带我走!”谭飞说完,就站起身,朝着温良玉“走”了过去。
温良玉立即抬起手,她的手中涌出一股白色的气浪,将谭飞给震到了水面上。
“你我今生注定无缘!”温良玉说着沉下了眼眸,看向了我:“你既然是猎妖师,那就帮着这些孩子超度吧,她们昨夜救了你一命。”温良玉看向那一大坨头发里的小骷髅头。
她这么一说,我也自然想起,昨夜我想去救赵刚的时候,突然身下好似有一双双小手在拽我朝着码头的方向退。
“她们同我一样,不过就是祭河的活祭品,当年她们是被活活烧死的,她们的魂魄被困在这阵法中走不出去。”温良玉说完,又顿了顿:“至于我,我被这邪阵滋养,害了不少人,你收了我吧。”
她说罢便俯身,潜到了我的面前,那张苍白的面孔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
我看着温良玉,冲她摇了摇头,她身上有一股阴戾之气在盘旋。
这都是因为这邪阵,在迷她的心智,她若非良善之人,只怕早已成魔。
之前我觉得这戾气是温良玉自己的,可如今与她近在咫尺之后,我才发现,这股戾气,是整个阵法加持在她身上的。
“那条缝隙,是阵眼,我伤了那么多人,如今你若是不收我,我便用自己的魂堵那阵眼。”温良玉说完,一个旋身,黑发中的小骷髅头,化作了一团红色的“火焰”便朝着桥墩子下的缝隙潜去。
在即将进入那缝隙之前,她还回过头,朝着水面上看了一眼。
“告诉他,若是他一早告知我真相,无论他是何种卑微的身份,我都愿意跟着他。”温良玉说罢,那红色的“火焰”在河底消失了,十二个小骷髅头变成十二个童女的模样,围抱着桥墩,闭着眸子。
我望着那些童女抿了抿嘴唇,开始往水面上游。
等我浮上水面之后,我看到了原本翻了的木船,居然回复了原样,我爬上木船又看到谭飞就在木船上躺着。
我立即划木船回到了岸边,通知了县衙的人,立刻在桥梁正中间的位置摆下祭坛,天色一暗我就开始给那些童女超度。
为何只是超度童女,那是因为被填入桥柱子里的童男,已经成为了这个大阵的一部分,它们的魂魄是无法超度的,除非把这座桥给拆了!
入夜,我在桥上念着往生咒,洒着纸符,远处的桥头则有灯笼亮着,那是张师爷在桥头等我。
第二百二十九章断香火
张师爷原本还打算让人绕路去殡州给其哥哥送信,如今,都已经化解了,倒是省了他的事儿。
我说只要做这一场法事,一切便可恢复正常,张师爷自然是无比高兴。
往生咒我念了一夜,最后这嗓子都有些哑了,脸颊也被冰冷的夜风吹的没有了知觉。
等到了天蒙蒙亮,我看到水面上冒出一个个稚嫩的脸庞,她们在水面上围城一个圆圈,冲着我挥了挥手,最后这上百年的邪灵,终于化作了“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疲倦的望着水面,心中却是觉得温良玉太过可怜,她的魂魄不能得到超度,而是补了阵眼中的窟窿。
她应该知道,若是超度了她,还会有下一个姑娘会被“填入”那里,因为魂魄若非自愿去填补阵眼,便需十年一换,才能压制魂魄生成厉鬼。
她用自己的生生世世,来平了那阵眼。
我冲着水面上郑重的鞠了三次躬,才转身朝着桥头走起去。
桥头那,张师爷依旧是直挺挺的站着,他也在这站了一夜。
“如何?”他望着我问道。
“今后别再伤人了,用活人填阵眼,你们也会遭报应的。”我一脸凝重的看着张师爷说道。
张师爷听了之后,露出了极为苍白的笑容。
“报应?我已经遭了报应。”张师爷说完,抬起手,示意我同他一起坐上马车。
于是,我便上了车。
坐在马车里,张师爷连续咳嗽了好几声,脸色微微发青。
我撇了他一眼,以为他是因为昨夜吹了一夜的风,感染了风寒。
结果,张师爷开口便道:“姑娘,你知道么?我染上了痨病,我的时日也无多了。”
他说着,眼眸有些无力的抬起,望着我。
“我们这一脉,如今也就只剩下我大哥了,你们说的报应确确实实是存在的。”他说完,又咳嗽了几声。
只见他难受的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可手放下之后,那手心之中便多了一小滩血迹。
我拉过他的手,给他把脉。
他的脉象很弱,确实是病入膏肓,这种情况之下,只怕药石无灵。
“姑娘你还会诊脉?”他望着我,有些意外。
我点了点头,却一言不发,他的病我是治不了的。
“我的父亲,也是鲁班术法的传人,这桥也是我祖上修建的,我们这一脉,传承到我哥哥手中,已经人丁凋零。”张师爷说着,闭上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
他说他一出生就体弱,十二三岁就开始咳血,说是痨病,所以他没有学习术法,不过他觉得很庆幸。
因为,他的哥哥比他更痛苦。
“其实,我大哥有意想要积德行善,不想再用邪术害人,这一次他也是被灭妖阁的人给强行带去殡州的。”张师爷说着顿了顿:“这些年,我们俩兄弟都已经想好了,没有下一代,也是好事儿,不用像我们一样,一直守着这座冰冷的桥梁。”
“你们娶妻,不生子就怕孩子重蹈覆辙?”我凝眉看着张师爷。
张师爷听到我如此问,眼神之中,露出了一抹落寞和无奈。
他告诉我,这传宗接代的思想一直都是根深蒂固的,只不过老天爷似乎是要惩罚他们。
他们兄弟也曾留下过女子,在自己的身旁,他的哥哥甚至还纳了三个妾室,可是这么多年也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我想应该是老天爷不想让我们继续害人,所以才断了我们的香火。”张师爷苦笑着说道。
我听了沉默了一会儿,便问:“能给我安排船么?我今日就想去殡州。”
“今日?”张师爷望着我:“那桥梁,你确定无事了?”
“嗯,我可以用自己的命试给你看。”我说的很笃定。
张师爷听完了之后,便点了点头。
回到县衙,就立刻让他的手下把半个月前扣下的船给放了,那船也是去殡州的,我们可以顺路一道走。
县衙里,我先是把苏醒的谭飞给拉到了一旁,并且将温良玉最后的那句话带给了谭飞,谭飞湿了眼眶,后悔不已。
只是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吃的,他和温良玉错过了便回不了头。
小舅舅也被他们给“请”了过来,我说要立刻动身离开,张师爷也不再勉强,放了楚楚和青岑,并且,还让李炳送我们去码头。
而他们扣下的船只,被停在码头的仓库里,这船的主人,火急火燎的朝着码头跑来。
“诶,这几个,跟你一道去殡州!”李炳说起话来都是用命令式的口吻。
那船主人一听,便朝着我们看了一眼。
我们也朝着他看去,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叔,国字脸,脸上留着胡茬子,穿着一袭藏青色的长褂,头上还戴着一个极别扭的斗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