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眉道:“妹子,你抬眼看看,这帐蓬里十多双眼睛呢,我能对你做什么啊!”
朱银杏环视一圈,看着我说道:“那我身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你是不是趁我睡着了,折磨我?”
真是服了这丫头的想像力,我让到一边道:“朱大爷,你跟她解释吧!”
“你别走啊,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朱银杏指着我叫道。
朱开山温言安抚,好一会儿总算将他安抚住了。
另一边,我关切地看着陈柔道:“柔姐,趁着天还没有完全亮,赶紧睡一会儿吧!”看着我用条凳为她铺成的简易床,陈柔的目光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温柔,她反问我:“你不睡吗?”
我拍着胸脯道:“我能够顶住!”
“嗯,那好吧!”陈柔在条凳上坐了下来:“谢谢你!”
“不客气,嘿嘿嘿!”
陈柔躺了下来,她躺下来的姿势十分的优雅,这一种优雅是骨子里的,是天生的,不是后天能够学得来的,我心里想,陈柔的出身一定不低。
陈柔闭上了星眸,她的胸口微微起伏,很快就陷入了深眠之中。让人惊奇的是,在入睡之后,她的鼻翼几乎没有扇动,就像是没有呼吸一样,这让我十分迷惑,几次想要去主试探一番,还是忍住了。
生怕将她惊醒了。
我站在她身边,就像是她的守护者一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朱开山叫我:“小陈师傅,小陈师傅!”
我恍然回过神来:“怎么了?”
朱开山指了指杵在帐蓬外面的朱开江道:“让他进来吗?”
我看向朱老太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脑袋已经扭向一边了,看来,他并没有原谅自己的第三子,帐蓬里是朱老太爷的主场,自然得遵行他的意见,我摇头道:“朱老太爷不想见他!”
“哦!”朱开山应了一声,走出帐蓬,从朱开江的手里夺过宣德炉道:“父亲不想见你,因此,你不必进去了,赶紧回去吧,对了,以后逢年过节也不必回来了,我们朱家人,就算是病在床上等死,也不会让你医治的,赶紧走吧!”
朱开山的语调虽然悲伤,却十分的坚定,朱开江抹了几滴眼泪,离去了。
朱开山让自家老婆将宣德炉收好,看向我道:“小陈师父,天已经大亮了,是不是可以……”
“再等等一点,等柔姐醒了再说吧!”我说着扭头看向陈柔,陈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起来了,我心说这丫头的睡眠真是浅,要是我,要是睡着了,别说这两句对话,来一套戏班子也未必能够吵得醒。
陈柔看着我道:“别等了,早点启程吧!”
我们走上前去,对着尸体揖了三揖,看向朱开山朱开河道:“装棺,入殓,上山!”
朱开山连连点头,让人端来清水,洗了手,与朱开河一起,一人捧头一人捧足,轻轻地将朱老爷子放入了棺木之中。我和陈柔亲自合上棺盖,下棺钉。做完了这一切,再将纹龙布一披,大喝一声“起程!”
抬棺的还是昨天那八人,都是每人多加了三百红包的,不然的话,人家根本不应活。
昨天的经历,八名抬棺人印象深刻,此时抬棺之时,都咬紧牙关,做好了被再次压倒在地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的棺材很轻,一抬就起了,因为用力过猛,八名抬棺人的身形都晃了晃。
领头人长吁一口气道:“对了,这才是棺材应有的重量嘛!”都齐齐看向我和陈柔,竖起大拇指道:“两位小师傅好本事!”
一时锣鼓声起,哀乐声声,孝子贤孙们继续了他们没有受完的罪,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一直拜到了坟前才算做罢,坟坑前早就四人等在那里,棺材一到,便掩土垒坟。
而其它人都散坐着休息,锣鼓洋号也时不时为垒坟人配配音,吹的都是不伦不类的曲调,什么《千年等一回》啦,什么《今天是个好日子》啦,垒好了坟,大家便开始往回走。
半路上,就有人扯身上的孝服孝帽了,大有往事已矣,放飞自我的意思。送葬之后还有一场散伙饭,朱开山无论如何都要邀我和陈柔去吃,但是被我们拒绝了,收了尾款之后,我们便开始往回赶。
回到义庄,我和陈柔相互挥了挥手,我们便各自回屋睡觉了,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早上,我从床上爬起的时候,陈柔已经在大厅里忙活了,见到我,说道:“饭菜都在微波炉里热着呢,赶紧下来吃吧!”
我下了楼,见柔姐在磨针,似乎昨天针刺朱老太爷的时候将针顶坏了,我随口说道:“是钝了嘛,要不我重新买一根送你?”
陈柔撇了我一眼道:“要是随便买一根就能用,我觉得我会在这里磨上几个小时吗?”又说道:“对了,吃了饭咱们出去走走吧!你来义庄这么久了,我还没有送你见面礼呢!”
我欣喜地说道:“那敢情好啊!”
微波炉里热着一碗炖鸡肉,一盘炒青菜。也许是我饿了,也许是陈柔做的菜在确实很好吃,我一气吃了两大碗,又喝了一碗凉水,感觉撑得厉害,就站在陈柔的身边看她磨针。
陈柔磨了一会儿,估计差不多了,将针收好道:“走吧!”就从里屋拿出来一只竹篓,往肩膀上一背,竹篓里还装了两瓶水,两把太阳伞,在岑城,汉人是不会背背篓的,只有苗人和侗族人才会背背篓,而岑城汉化严重,事实上,年轻一代已经很少有人再背背篓了。
我问道:“柔姐,你是苗族还是侗族啊?”
陈柔说道:“苗族!”
“那是黑苗还是青苗呢?”我一脸好奇地说道:“我听说黑苗会盅术,很厉害的,而青苗会医术,医术高明而又诡异,很多不治之症到了他们手里,也能迎刃而解……”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磨针时的陈柔:“你是青苗?”
回头一看,陈柔已经走出很远了,我赶紧追了上去。
(抱歉,今天晚了点)
第91章:傩戏牌
陈柔蹲在一个首饰匠的面前,看着工匠在做鉓品。
苗族和侗族都特别喜欢饰品,所以,这边的首饰匠特别多,多到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多是夫妻两个,一只炉子加上几十个模具,一担就能够挑了。
妻子接活,招待客人。
老公干活,按客人的要求做饰品,可以做金饰,银饰,铜饰,还有的小情侣你凑五毛我凑五毛打两个批环戴上,还有一个很吉利的叫法“一块儿”
女人见陈柔盯着展品看,微笑着招呼道:“妹,有相中的么?我们是老匠户了,手艺很好的,保证让你满意,是送给这位毛弟(岑城人称呼比自己少的男子叫毛弟,也就是弟弟的意思)的吗?”
陈柔点点头。
女人指着展品之中一只银棺道:“妹你看这个怎么样,精致,酷,是我们销得最好的一件饰品了!”
我顺着女人所指望过去,就看到一只拇指大小的银棺,银棺之上,横有一道,竖有两道锁链状的花纹,两边各有一只耳朵,耳朵上栓着银链,看起来和很有个性。
见到棺材,我们的脸色顿时一变,咱们是赶尸人,几乎每一单活都要见到棺材,正是因为常常见到棺材。反而特别的忌讳。女人见我们的脸色不太好,又赶紧改口道:“不喜欢也没有关系,这里有一块银牌,怎么样?”
陈柔接过银牌,那银牌背面是空白的,正面是一副奇怪的面具,这面具实在是太奇怪了,你从不同的方向看过去,都能看到不同的表情,分别有喜怒哀乐嗔怨怒七种表情。
陈柔看向我道:“在我们这里,有一种戏,叫做傩戏,唱戏的人就戴着这种面具,虽然只是一张面具,却能将人的种种表情都展现出来,也算是我们民族文化的一种,就送你这只傩戏牌吧,怎么样?”
“好啊!”其实我对于陈柔送我什么礼并不在意,关键是她送的,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