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伏妖传 第173节

“去吧……”瘦鬼放下了微微抬起的手臂,转身面朝大河的上游,只留给我一个背影:“将来……你必有一番作为……”

“不要再杀他,行么?”我知道瘦鬼不肯再说话,所以关于我爹的事,我的事,我没有继续问,我只担心,他还会再找机会追杀神通总把。

瘦鬼没有转身回头,也没有回答我,只是轻轻的摆了摆手。这一下,我就放心了,他其实已经应允下来,而且他绝不会言而无信。

我从石棺上跳下水,转身游向大船,顺着上面垂下的绳梯爬到甲板。等我浑身湿淋淋的上船之后,抬眼一看,瘦鬼和石棺,都已经无影无踪。

“没事了……”我脱下身上的褂子,拧了拧水,神通总把一声不响,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但他好像也没什么畏惧。

几个人赶紧把我们让到船舱,刚才吃剩的酒菜还在,神通总把叫我坐下来,端了一碗酒给我。一碗酒下去,肚子顿时火辣辣的,全身上下都暖了,把河水带来的凉意驱散的干干净净。

神通总把没有问我怎么能说服瘦鬼离开,也没有再提那件事。他慢慢喝着酒,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半天,他才放下酒碗,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你知道苗祖吗?”

“知道。”我点点头,心里想着真是巧,莫天晴不久之前刚跟我讲过关于苗祖的事情,神通总把此刻又提起了苗祖。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苗祖在南方,轩辕黄帝在中原,双方大战过一场,那场大战惊心动魄,最终,还是黄帝取胜。有人说,黄帝处死了苗祖。”神通总把还是低着头,一边讲,一边把酒碗倒满:“但苗祖没有死,黄帝并未杀他。”

黄帝大战苗祖的事情,广为流传,至于大战之后,黄帝是否处死了苗祖,始终是个谜。神通总把说,黄帝深谋远虑,又怜悯南方的众生,如果真把苗祖处死,那么南方必然会掀起一场大乱。

出于种种原因,黄帝放过了苗祖,叫他继续统领部众,定居南国。但是苗祖回归之后,原来的部众以为他战死,已经崩离分散,其中一部分迁徙到了更远的岭南,称作三苗,另一部分迁徙到了岭南附近,称作九黎。

“苗祖只带着一部分部众,从南方迁徙到了西北,之所以自温暖的南部来到苦寒的西北,就是叫所有的人,不能忘记这次战败之辱。”

“这就是卧薪尝胆吗?”我听着神通总把讲的故事,跟莫天晴所讲的故事,基本大同小异,这就说明,这个故事,是真的。

“是卧薪尝胆,无论苗祖,还是部众,都在等待复仇的机会。”神通总把说道:“但是轩辕黄帝文治武功,是一代雄主,黄帝生前,部落强大,苗祖没有任何机会,黄帝之后,又有尧和舜两位圣主,圣主统御九州万方,江山如铁桶,苗祖还是没有搅乱天下的机会。”

神通总把说,一直到舜帝晚年,精力不济,懈怠了治理,苗祖终于等到了机会。

“这条大河,就是一夜之间从极西之处崩裂而来的。”神通总把指了指周围的水面:“大河出现,继而就是滔天的洪水,淹没了四方。”

神通总把的故事,我之前好像也有所耳闻,这条泱泱大河并非自古就有,是在舜帝晚年的时候,才从极西之处出现的。大河出现之后,洪水泛滥,舜帝派了一个叫做“鲧”的人,去治理洪水。

用脚趾头都能想的出来,这条大河,还有淹没九州的洪水,都是苗祖所为,鲧治水,其实等于他和苗祖进行了对决。鲧有勇无谋,斗不过苗祖,同样也治理不了肆虐的洪水,导致万民涂炭,舜帝处死了鲧,然后又指派鲧的儿子禹去治理洪水。

这等于又变成了苗祖和禹的对决,禹吸取了父亲失败的教训,励精图治,三过家门而不入,把肆虐了许久的洪水都引入河流,然后流入大海。等到洪水平定,苗祖和禹进行了生死大战。

那一战,依然是禹取胜了,据说,苗祖被禹杀于黄河。就因为这些功绩,舜帝将王位禅让给禹,禹就是禹王。

故事听到这里,原本就该圆满了,苗祖战死,禹王君临天下,洪水平定,百姓安居乐业。

“苗祖虽然被禹王斩杀于大河,但他的残念一直都在。”神通总把说道:“而且,禹王收服洪水之前,苗祖已经在大河的河底,留下了一些东西。”

我恍然大悟,苗祖铜棍从大河现世之后,那道握着铜棍的淡淡的影子,驱使着白骨马车,跟莲花神木中的白发老人一番龙争虎斗。莫天晴说过,此刻神通总把也这么说,那就可以一百个确定,淡淡的影子,一定是苗祖千百年来都不曾消散的残念。

“苗祖在河底留下了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神通总把摇了摇头:“我只知道,那东西留在河底,连昔年的禹王都拿它没有办法,驱不走,抹不去,一旦那东西到了该出世的时候,谁都阻拦不住。”

“那它要真的出世,会有什么后果?”

“天翻地覆,哀鸿遍野。”神通总把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知道大河滩有一个河凫子七门吗?河凫子七门的人,成百上千以来,一直生活在大河两岸,一年四季都不会离开这条大河,他们就是在看,在等,在等河底的东西将要出世的那一天。”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尽管神通总把的话说的不是那么直白,可我总算明白了过来,河凫子七门的人,一生巡河镇河,为的就是苗祖留在河底的东西。

而那东西出世的时候,一定就是庞独不止一次跟我说过的“天崩”。

第二百四十六章 隐居苦练

神通总把的故事讲完了,等到故事讲完,他才抬头看了我一眼,那淡淡的目光里,似乎有一丝耐人寻味的意思。显然,神通总把已经确定了我肯定是七门的人,而我也大概能猜出,他多半也是七门的人。河凫子七门的门下一直都有隐匿的习惯,借此保存实力,除非到了危急关头才会现身。神通总把若真的是七门的人,那他隐匿的太好了,任谁都不会想到江南十八水道的总把子,会是七门的门人。

也可能神通总把有跟我一样的顾虑,在这个多事之秋,连彼此的身份都不能直接互通。

想到这里,我心里突然就多了一份自信,神通总把统领江南十八水道,尽管十八水道的地盘不在大河滩,但这至少是一股强大的势力,只要十八水道倾巢而出,那么即便是大河滩的地头蛇,也会多几分忌惮。对于人丁单薄的七门来说,借助十八水道的势力,能做许多原本做不了的事。

我们正在喝酒,那个矮个子的南方人就过来送了两个热腾腾的菜。

“阿武。”神通总把喊了矮个子一声,说道:“明天,你起身回总堂去,就说我有事情,要在大河滩滞留两三个月,叫兄弟们暂时不要再跟排教寻仇,一切等我回去了再说。”

“是。”矮个子对神通总把敬服,规规矩矩的点点头,退出了船舱。

“你的功夫差,以后注定会吃亏。”神通总把等到矮个子走了,跟我说道:“恰好我在河滩要留一段时间,教你练几手功夫吧。”

“好。”我心里涌动着一丝感激和温暖,虽然和神通总把没有点透彼此的身份,但我看得出来,他在大河滩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留下来主要是为了教我几手保命的本事。

仅凭这一点,我就能想到,神通总把必然和庞独一样,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等到吃完了饭,我退出船舱,走到甲板上的时候,我看见如莲一个人坐在船边,呆呆的望着不停流淌的河水。

“如莲。”我在她身边坐下来,冲着她一笑:“在想什么?”

“我和爹娘失散了。”如莲也笑了笑,可是笑的却有几分勉强,笑颜也难掩眉宇间的愁绪:“我一直在找他们。”

如莲的确是西边人的后裔,不过他们家在河滩生活了几代,除了带着西边人血统里的异相,已经跟河滩人没有什么区别。如莲家里人丁不多,爹娘只有她一个闺女,平时靠务农为生,约莫一个来月之前,他们的村子让沙匪洗劫了,村民四下逃窜,一家人由此分离。

如莲从北边走到南边,寻找失散的父母,但是父母没找到,倒先遇见了十八水道北上的船,因为一点小事,她跟船上的人动了手,对方毕竟人多,为了自保,如莲露了异相。神通总把是何等犀利的眼神,立即把如莲制服拿下,押在船里。

“这事总是急不来的,先好好歇歇,把身子养好了,才能慢慢去找。”我听完如莲的话,心里只觉得她可怜,我有点不长记性,小白之前就提醒过我,莫天晴是西边人的后裔,得离她远一些。如莲同样是西边人的后裔,可是如莲和莫天晴,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莫天晴如同一团雾,就算睁大了眼睛,也看不清楚她,而如莲,则是一汪泉水,脾气秉性,一眼就可以看到底。

我和如莲说了一会儿话,她也确实累了,被我安慰一番,心里总算是轻松了一点,沉沉睡了过去。

船到半路就靠了岸,神通总把叫人下去,在河滩附近找了一个小村子。河滩沿途的村子一般都不大,这村子只有二三十户人家,十八水道的人付了钱,在村里找了房子。一行人收拾了一下,就这样搬到村子里。

等安顿妥当,神通总把果然就叫我练功。我自小没有什么根基,不过庞独教过我一阵子,自己又在大西沟苦练过一段时间,我肯用功,也肯吃苦,现在说不上功夫多好,不过也算看的过去。

但神通总把严厉之极,平时不声不响,到了敦促我练功的时候,就完全变了个人。他找了一块竹片,削成竹板,在盐水里泡着,等我练功,他就拿着竹板在后面看,只要我练的不对,或者稍有松懈,吃透了盐水的竹板就会劈头盖脸落下来。

这一天练完,脊背和屁股上至少挨了二三十下,一道又一道血痕,动动都疼。等到练完功,神通总把就回自己的屋里,我则一瘸一拐的回房,坐也不能坐,躺也不能躺,只能平趴在床铺上。

如莲拿了伤药过来,给我裹伤,一掀开我的衣服,她就皱起了眉头。

“这也太狠了……”如莲轻轻咬着嘴唇,朝神通总把的卧房那边看了一眼,小声说道:“那人跟谁都冷着脸,好像谁欠他钱不还似的,下手又这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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