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伏妖传 第21节

在大河滩上,人们管蛇叫长虫,因为在北方,所以蛇的数量不多,人也都比较怕蛇,另外一个,民间传说,蛇是八大妖仙之一,很有灵性的东西。因而对这玩意儿,一般人皆是避而远之。

我在河滩长大,肯定也不例外,看见这十几条从尸体身上钻出来的蛇,脑袋就大了。

十几条长虫一钻出来,尸体就和彻底死翘翘了似的,动也不动。直到这时候我才恍然大悟,这个人的确是死透了,但衣服里面躲着这么多条蛇,蛇一动,才会拱着尸体慢慢的动。

我也不知道这人身上怎么这么多蛇,不过,从尸体衣服里钻出来的蛇没有停留,嗖嗖的前后钻入了坟地的荒草中。

等到蛇都溜走了,我才算长长出了口气。本以为祖坟这边应该很平静的,没想到一过来就连遇波折,我不想耽误时间了,麻利的拎着铁锹,跑到了祖坟旁边的小洞口,准备再把洞扩一扩,好钻进去取东西。

夜很深,月光虽然明亮,可是无法照射到倾斜的洞里面,迫不得已,我只能从兜里掏出一盒洋火,擦亮了一根,然后手举着伸到小洞里去。

火光不亮,不过足够我看清楚了。老祖爷的坟很小,里面的墓室也就只有三口棺材并排放着那么大,我能看见坟里面的棺材,那已经不知道是几百年的老棺材了,但是棺材是好木头,又涂了十几层清漆和桐油,埋到现在居然还没烂。

正看着,一根洋火就烧到头了,我赶紧缩回手,从旁边抓了几把枯草,用木棍绑着当火把,点燃重新探到小洞里。这一次,火光比刚才更亮,但就因为火光更亮,才让我把小小的墓室彻底的看清楚了。

这一瞬间,我的身子几乎就僵在了原地,拿着火把的手忍不住抖起来。

小小的墓室里面,不知道盘卧了多少条蛇,大大小小,长长短短,围着老祖爷的棺材盘了满满一圈。这些蛇在这里肯定盘了许久了,身子和泥土混杂一起,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

我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心里疑云翻滚,老祖爷的坟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蛇?

接着,我以前在民间乡里听到的那些奇闻怪事,就一股脑的涌上脑海。河滩人都相信,只要哪儿有什么宝贝,不出五步,就必然会有妖仙守护。长虫也是八大妖仙之一,如今这么多长虫盘在老祖爷的坟里,那说明了什么?

我回味着庞独在临别前郑重的嘱托和交代,就觉得老祖爷棺材里,的确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东西。

这样一想,我心里就急,害怕节外生枝,想尽快下去把东西拿到手。但是那么多蛇盘着,根本下不去人,冒然下去,后果只会跟那个五行堂的土爬子一样,死的很惨。

我也不管那么多了,跑到坟地旁边,捡着干草弄了一堆,又专门抓了几把半干不湿的草,回去掺杂在一块儿燃了把火,直接顺着小洞丢进去。加了半湿的草,火苗里就渐渐冒出一股股浓烟,过不多久,那些盘在墓室里的长虫都呆不住了,开始慢慢的朝外爬。

我就守在祖坟旁边,拿着铁锹防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一幕。丢下去的火还没有燃尽,里面的长虫就全溜了,我弄了块沾着水的布蒙住口鼻,也不顾墓室里还飘着烟,直接就爬了下去。

一下去,就呛的我流眼泪,来之前就知道要从老祖爷的棺材里取东西,所以随身带着一些工具,小心翼翼的把棺材盖子一点点的撬开。

棺材一打开,我看到了一堆已经烂的无法分辨的衣服。庞独说的没错,我们陈家的老祖爷的坟,是衣冠冢,老祖爷的尸体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河凫子七门的人从来不讲究什么陪葬之类的规矩,所以棺材里除了破糟糟的衣服,就再没别的东西。

但是轻轻的拨开这堆烂渣,我一下子就看见在棺材的左手边,有一只孤零零的手。

那是一只断手,齐腕被切下来的,已经完全风干了,硬的和金铁铸造似的。庞独当时交代的很清楚,挖开我家的祖坟,就是为了找这只手。

直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这只手是怎么回事,又有什么用处,但好歹是平安的把东西给拿到了。我害怕夜长梦多,赶紧重新盖好了棺材盖子,从坟里爬出去。

老祖爷的坟不能这样丢下不管,我拿铁锹朝小洞里填土,心里就想着这只怪怪的断手,可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头绪,干脆就不想了,利利索索把祖坟这边收拾妥当,又拖着那具五行堂人的尸体,到了祖坟对面的荒地,挖坑给埋掉。

把这边弄完,我就急匆匆的去找楚年高汇合。这家伙惦记自己的命,果然非常老实,我和他一碰头,就风驰电掣的朝回赶。

一路无话,走的也非常顺,又是七八天之后,我们回到了庞独养伤的小村子。不得不说,这户人家很实在,只收了我一块现大洋,却顿顿给庞独炖鸡煮肉,照顾的无微不至,我这一来一回十几天时间,庞独的气色很好,而且腿上似乎也愈合了些。

我们俩人见面,我就赶紧把从祖坟里找回来的那只铁一般的断手交给庞独。

“哥,能跟我说说不?”我试探着问道:“这只断手,是咋回事啊?”

“老六。”庞独想了想,看着我风尘仆仆,估计也觉得啥都不告诉我,会凉了我的心:“咱们河凫子七门,七家的老祖爷都只有一只手,他们都还活着的时候,就各自砍了自己的左手下来。”

“老祖爷们肯定不会好端端就砍了自己的手,一定有隐情。”我也跟着想想,如果照庞独的话的意思,庞刘王孙宋陈唐,七门七家的老祖爷都留下了一只左手,而且藏在各家的祖坟里。

“这七只老祖爷的断手,藏了那么多年,如今,到了该用它的时候了。”庞独取出一只袋子,把那只陈家老祖爷的断手小心放进去:“咱们七门势单力薄,只能凭着这断手,抢到那辆白骨马车的前头了。”

第二十八章 莫名心虚

“咱们就用老祖爷的断手,去对付白骨马车?”

“不是对付。”庞独收起布带子,摸了摸我的头:“老六,不要问那么多了。你身子是结实,但功夫实在太差,明天起,我教你些把式,将来至少有事了能自保。”

庞独要在这儿等宋百义,宋百义他们家的祖坟离的远,比我耗费时间长。

第二天,庞独果然就开始教我练功夫,我很小的时候,燕白衣也让我扎过马步,只不过那时候贪玩,又怕吃苦,扎了两天就不扎了,燕白衣不忍心责罚我,日子一久,把练功的事情就抛到脑后。等到我稍稍大一些,真该打基础时,她又过世了,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庞独的功夫非常好,教我的虽是入门的门道,但已经把我折磨的死去活来。每天雷打不动的扎马步,一扎至少两个时辰,且不能偷懒,只要稍稍一松懈,庞独手里的木板子就会毫不留情的抽过来。

如此呆了能有七八天,宋百义回来了,他始终有些小瞧我,有什么话也是背着我和庞独单独说。

不过,我无意听过他俩的对话,知道宋百义没有把那只宋家老祖爷的断手带过来。宋百义的确是到自家祖坟找到了断手,可是却叫本家的长辈给扣住了。名义上,宋百义是抱柳村的首脑,但是他太年轻,家族里头远远近近沾亲带故的几个老辈人都在,处处掣肘,宋百义也不当家。

宋百义说,这只断手可能太重要,宋家的长辈不能这么就把断手送出来。

“这意思,是要我亲自去一趟了。”庞独听了宋百义的话,就知道自己不出面,事情就办不成。

两个人马上收拾行装,重新去抱柳村,这是跑到宋家谈事情,又不是打打杀杀,我跟着没什么用,庞独叫我呆在这儿好好的练功。

庞独和宋百义连夜就走了,把我和楚年高丢在小村子里。现在已经快到汛期,杏儿的父亲跟着别人到六十多里外的河堤上干活挣钱,家里头就剩下我们三个人。

杏儿是个实在人,质朴的很,虽然肤色有一点点黑,但模样很俊,楚年高喜欢逗她。虽然我和楚年高都没有伤,但杏儿还是隔三差五的把家里养的鸡杀一只给我们打牙祭。

如此住了十来天,实在没什么意思,楚年高也憋的够呛,撺掇我出去玩。荒僻河滩没什么好玩的,想瞧热闹,得到镇子上去。离这里最近的镇子是官集营,离这儿四十多里,我和楚年高商量好了,给杏儿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

四十多里的路,要是没事,谁都不愿意甩脚丫子走。

“年高,你有钱没?”

“我在家从来不花钱,那天夜里叫你大哥突然把我抓出来的,哪儿还来得及拿钱嘛。”楚年高摸摸自己的衣兜:“口袋比脸都干净。”

“算了算了。”我翻了翻自己身上,凑了一点钱,在半道上截了辆马车,赶车的嫌钱少,把我们送到离镇子还有五里的地方就不管了。

“狗眼看人低!”楚年高朝着扬尘而去的马车啐了口唾沫:“少爷下次再见到你,非拿钱砸死你不可。”

没法子,我们俩人走路到了镇子上。官集营可不是小镇子,对我这样的河滩人来说,已经是花花世界一般的所在了。我看见啥都想买,奈何没有钱。

“这样吧。”楚年高拍拍自己的衣服:“我这件褂子,正经的江南丝绸做的,衣服上的两个暗扣子,还是镀金的,找个当铺,好歹当上俩钱,咱下馆子吃饭。”

楚年高要是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这么多天东奔西走,泥里水里的,他身上的褂子脏的和抹布一样,不过,料子是好料子,洗刷干净了,能值俩钱。

我俩兴冲冲的就找当铺,这么大的镇子,当铺肯定有。走了一会儿,果然就看见当铺了,楚年高还是要脸面的人,觉得这样进去当衣服太丢人,他把褂子一脱,叫我拿进去当。

“不就当个衣服?多大的事儿,还面子不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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