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瓶子,我并不是没有见过,但是没一次看到它,心头的感觉总是不太一样。此时此刻,我拿着白瓷龙瓶,心里一直回荡着大龟说过的话。
它说过,我终将是个风云人物,但我却不可能是天崩的终结者,能真正终结天崩的,是这只瓶子。大龟如果没有说谎的话,那么这只看似空荡荡的瓶子里,一定隐藏着一个秘密。
那会是什么秘密?
我心里好奇,好奇的有些发痒,我朝洞口少走了走,拔掉了瓶子上的瓶塞,然后让洞外的光线照射到瓶子里面去,我想再次看看,看看这只瓶子中,到底有没有什么被遗漏过去的细节。
轰……
当我的眼睛凑近瓶口的那一瞬间,脑袋嗡的响了一下,随即,眼前骤然就黑了。一时间,我也分辨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还是被瓶子里光线照射不到的黑暗所笼罩。身在洞边,我一步都不敢乱动,唯恐从洞口掉下去。
我把瓶子拿到了一旁,眼前似乎没有那么黑了,可心里还是觉得心惊肉跳。现在正是白天,可我的眼睛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浓浓的雾气,看不清楚外面的光,也看不清楚层层叠叠起伏的群山。
轰……
就在这时候,昏沉沉的眼前突然一阵闪亮,好像成千上万颗流星划过眼前。流星太密集了,密集的形成了一片流光溢彩的漩涡,如同时光的长河在不断的回溯。
在这片流光中,我看见了大河,源远流长的大河。有一群人,从大河的上游走来,他们抬着一口石棺,把石棺放入了河中。
紧接着,又有人抬来了第二口,第三口石棺……前前后后,一共八口石棺。
我不知道这一幕发生在什么时候,可我认得那些石棺。那都是漂流在大河里的石棺,石棺外形如出一辙,只不过是上面的花纹有所不同。
八口石棺,全都放入了河中,当第九口石棺出现的时候,河面上,还漂浮着一条巨大的龙船。
当这口石棺被放入龙船之后,龙船开始缓缓的沉没。晴朗的天,骤然阴暗了下来,乌云滚动,雷雨交加。雷声和雨声,好像都是从遥远的古时顺着时光的长河飘到现在的,我甚或还能听见,雷雨中有无数圣灵在悲哀痛苦的声响。
我的脑子有些模糊,可我的心底,还记得一些事情,我记得,这是禹王当年被下葬时的情景,不管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还是老猴儿说出的往事,都印证了那个久远之前的隐秘:因为治水而得到舜帝禅让的禹王,曾经死了九次。
死了九次,就下葬九次,每次下葬,都会有一口石棺入河。可是,到了今天,谁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禹王要死九次。
当雷雨中的哭号声渐渐隐去的时候,那些送葬的人,好像也消失了,我的视线渐渐恢复正常。我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抚摸着手里的白瓷龙瓶,我所看见的,只是虚影,只是幻境,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触碰到白瓷龙瓶的时候,会看到如此的场景。
禹王死了九次,下葬了九次,跟这只白瓷龙瓶,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我小心翼翼的把白瓷龙瓶收好,顺着原路爬到峭壁下。回到三生观之后,跟古秋聊了一会儿,他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不过,古秋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问,只是说了说闲话,我喝了点茶之后,告辞离开。
走到路上,我就觉得有点别扭,这只白瓷龙瓶随身携带,太不方便了,如果行走河滩之间遇到什么意外,跟人动手,我就害怕龙瓶会被损坏,只能暂时把它放到一个只有我知道的隐秘之所。
可是这个风雨之秋,我连自保都成问题,更不要说保住白瓷龙瓶,想来想去,我突然想到了小盘河。白瓷龙瓶是从小盘河村里陈家的老屋挖出来的,当时我就琢磨过,这只瓶子在老屋下面埋了估计很久了,埋了那么久都没有任何问题,那就说明,老屋是安全的。
把瓶子再埋回老屋的地下去!
我打定主意,离开三生观之后,立即赶往小盘河。一路上走的依然很顺利,不过毕竟路途远,等我到了小盘河时,天已经很冷了。我在村外呆了一白天,想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进村,不过傍晚时分,下起了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洒下来,大地很快就银装素裹。
一下雪,村里的人就不外出了,我看到家家户户都熄了灯,就悄悄溜进去,摸到了陈家的老屋外。翻墙跳到院子里头,之前被挖出的那个坑,卷进了些许沙子和雪花,我就拿了铁锹下去,把浮土尘沙清理一下。
我没有点灯,就觉得现在摸黑清理也不会出错,但是两铁锹下去,我总觉得铁锹在浮土下好像触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蹲下身想要看看。
然而,我的身子刚刚一压低,从坑底的浮土里,唰的冒出了一张脸。
那是个小孩儿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被周围的雪给衬托了,就觉得他的脸白森森的。
更要命的是,看到这个小孩儿的脸,无形中仿佛就看到了小时候的我,小时候的陈六斤。
第三百章 雪夜灵棚
深更半夜,四下无人,骤然间看到这张从浮土和积雪中伸出来的脸,我手中的铁锹差点就脱手落地。
等我看清楚这张脸时,古秋和我说过的话,又一次浮现于脑海。他说,得到白瓷龙瓶时,有两个小孩儿在争抢,长的一模一样的两个小孩。而且,古秋画了一张画儿,就是两个小孩儿的面容,我当时就瞧见了,那两个小孩儿,长的和我小时候,真的有几分相似。
然而这一次,我看到的不是画儿,而是真正的人。
浮土下探出来的脸,只有一张,这张脸圆圆的,胖胖的,黑眉毛亮眼睛,看着就和寻常家户里养的胖儿子一样,显得几分灵动,几分可爱,但他的脸还是白惨惨的,叫人心里无形中就隐隐发憷。
这个小孩儿探出脸,直勾勾的盯着我,我心里一下子就毛了,下意识的就想用手里的铁锹拍过去。但是我的手一动,这小孩儿就伸出一只手,攥住了我的手腕。
“你……”小孩儿使劲的攥着我的手腕,微微皱起眉头,冷冰冰的说道:“你迟早还是要杀了我,不如,我先杀了你……”
“我杀你做什么?”我忍不住回了一句,但与此同时,我骤然反应过来,这声音,跟我去三生观后山取龙瓶的时候,所听到的山洞里的对话声,一模一样。
稚嫩,却又带着冰冷和漠然的声音,一听上去,根本就不像这么大的孩子可以说出的话。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可我偏不告诉你。”这个小孩儿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黑黑的眼睛里,仿佛有一丝隐藏在目光之后的怨意,他嘴里两排细碎的小白牙咬的咯咯作响,过了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要杀了你!”
我听到这声音,心中不由自主的一阵发慌,因为我听得出来,这个小孩儿不是在开玩笑,更要命的是,他或许真有杀我的能力。我暗中想要抽回被他攥着的手,但是暗中一使劲儿,觉得自己的手腕仿佛被一把铁钳子给夹住了,力道十足。
我来不及再做挣扎,一挺身子,一下把小孩儿从浮土下带了出来。等他的身躯彻底出现之后,小孩儿的另一只手,顺势就朝我胸口击来。
嘭!!!
他看上去虽然很小,可是拳头竟然又快又稳,只不过不等拳头砸到我的胸口,我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只被我挂在腰里的白瓷龙瓶,唰的弹了起来,嘭的一声,正好砸在小孩儿的额头上。
这一下子砸的估计不轻,小孩儿直接被砸的翻了一个跟头,抓着我的手也松开了,摔落在地。而我腰里的白瓷龙瓶,也跟着落到地上,坑里都是浮土,瓶子落地之后也没有损坏。
我的眼睛仿佛又是一花,坑里的小孩儿立即不见了。我睁大眼睛看了看,小孩儿真的是不见了。
如此一来,我就忍不住在原地发愣,我也说不上来刚才眼睛发花的时候,到底看的准不准,我只是觉得,那小孩儿似乎不是凭空就无影无踪的,他仿佛是钻到了白瓷龙瓶里。
我捡起白瓷龙瓶,盖在瓶口的瓶塞好像有点松动,我再也不敢随便乱动,把瓶塞盖的严严实实,又想了一会儿,把瓷瓶放在了坑底。
我翻身爬上来,慢慢的朝里面填土,所有的土都填进去,踩的平平整整,又弄了点旧土撒上去。我估摸着,等到这场雪下透,再融化的时候,地面就看不出有被挖过的痕迹。
瓶子是埋起来了,可是我心头的疑惑,却越来越重。这只白瓷龙瓶,究竟隐藏了什么天机?
我想了无数次,可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一点头绪。那只大龟说的不错,这样的事情,除非到了我该知道的时候才能知道,凭自己去想,把脑袋想破也绝对想不出来个所以然。
把龙瓶藏好之后,我当天夜里就离开了小盘河。离开村子,我也暂时不知道自己该到哪儿去,河凫子七门的人没有事做的时候,多半也会围着这条河转来转去,不能远离。我猜想着,三十六旁门会老实一段时间,再加上天冷了,河滩这段日子应该比较安宁,可以趁机多走一些地方。
我又沿着小盘河附近的路,开始朝南走,冬天的河滩,人迹更少,走着走着,会让人误以为走到了一片无人的禁区。
我抱着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的念头,遇见大点的城镇就绕着走,但这样一来,就错过了采买东西的机会,有时候干粮没了,就得挨饿。
第一场雪之后,过了能有七八天,下了第二场雪,我身上的干粮吃完了,没法子,就想找个村子去买。走到五里坡的时候,我记得这里有个小村,映月踏雪而去,想找人家买点东西。不过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时间,到了五里坡的时候,已经是晚饭后一个多时辰,天黑了,村里的人估计也都睡下,这时候跑去敲人家的门,指不定就会被骂,我暗道倒霉,心想着能不能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凑合一晚上,等第二天再说。
这个村子我途径过,还记得村口外面有一个被废弃的牛棚,四面透风,不过好歹还能容身。我朝着记忆的方向走过去,路过村口时,陡然就看见一个围起来三面的棚子。